第6章 暗流洶涌-上
書名: 薪火藍圖:我在大明攀科技樹作者名: 七虛公子本章字數: 3121字更新時間: 2025-07-23 02:50:38
黑風峪那幾聲撕裂長空的驚雷,裹挾著硝煙與血腥的余韻,并未消散于荒涼的山谷。它們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漣漪迅速擴散,穿透層巒疊嶂,震動了千里之外的北京城,更在沉寂的朝堂之上,掀起了滔天暗涌,攪動著深宮內外每一根敏感的神經。
最先被這震蕩波狠狠沖擊的,并非深居九重的天子,而是盤踞在司禮監那座華美牢籠中的九千歲,魏忠賢。
“老祖宗!急報!”一個穿著猩紅團衫的東廠番子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撞開值房門,顧不得禮數,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驚惶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西山…西山黑風峪那邊…出大事了!天崩地裂!”
魏忠賢正斜倚在鋪著厚厚錦墊的紫檀木榻上,閉目養神,手中捻動的羊脂玉佛珠節奏平穩。聞聲,他眼皮未抬,只從鼻腔里發出一聲不置可否的輕哼:“慌什么?天塌了有咱家頂著?!?
“是…是天罰!”那番子伏在地上,頭也不敢抬,聲音發顫,“京營那邊傳回的消息!吳大膽…就是那個新近冒頭的百戶,帶著一隊人馬去黑風峪剿匪…結果…結果不知用了什么詭譎之術!幾聲巨響,地動山搖!整個黑風峪谷口都被炸成了齏粉!里面的流寇…據說…據說尸骨無存,血肉成泥!那動靜…那動靜隔著幾十里地都聽得真真切切!跟…跟那天晚上宮里的悶響…如出一轍!”
“轟隆——!”仿佛一道無聲的霹靂在魏忠賢腦中炸開!他猛地睜開雙眼,細長的眸子里精光暴射,如同蟄伏的毒蛇被踩中了七寸,瞬間露出致命的獠牙!手中捻動的佛珠“啪”地一聲被他死死攥緊,堅硬的玉石幾乎要嵌入掌心!指節因極度用力而發出細微的咯咯聲!
如出一轍!
宮里的悶雷!西山的驚雷!
王承恩!朱由檢!
果然!果然是他們在搞鬼!什么地龍爆裂!什么天兵剿匪!全是掩人耳目的彌天大謊!他們在煉一種東西!一種能發出雷霆之怒、撕裂血肉、毀天滅地的可怕兇器!
一股難以言喻的暴怒混合著被愚弄的奇恥大辱,如同滾燙的巖漿般在他胸中翻騰咆哮!他魏忠賢執掌內廷、權傾朝野數十載,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何曾被人如此玩弄于股掌之間?!這深宮之內,竟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藏匿如此大兇之物!這朱由檢,看似溫順怯懦的綿羊皮下,竟藏著如此陰毒鋒利的爪牙!
“廢物!”魏忠賢的聲音如同從九幽地獄刮出的寒風,冰冷刺骨,讓跪在地上的番子瞬間如墜冰窟,血液都仿佛凍結,“查!給咱家往死里查!吳大膽那隊人馬現在何處?給咱家釘死了!他們用過的東西,哪怕是一粒灰塵,一片布屑,都給咱家找出來!還有宮里!御馬監那個鬼地方!王承恩那個老閹狗!咱家要知道,那里面到底藏了什么見不得光的腌臜東西!查不出來…”他猛地將手中佛珠狠狠砸在面前的金絲楠木小幾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震得茶盞跳起,“你們就自己把腦袋割下來,給咱家當夜壺!”
“是!是!小的這就去!掘地三尺!挖地九丈!也要查個水落石出!”番子嚇得魂飛魄散,連滾爬滾地退了出去,后背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魏忠賢胸膛劇烈起伏,貂裘下的身體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猛地推開厚重的雕花木窗。窗外,紫禁城在冬日的陽光下顯得金碧輝煌,莊嚴肅穆。然而在他眼中,這座他經營了數十年的權力堡壘,此刻卻仿佛布滿了無形的裂隙,一種失控的危機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纏繞上他的心臟,越收越緊。
朱由檢…你這是在玩火!是在…找死!
西暖閣內,氣氛同樣凝重得如同鉛塊,壓得人喘不過氣。朱由檢端坐御座之上,冕旒垂下的玉珠微微晃動,卻遮掩不住他蒼白如紙的臉色和眼下濃重的烏青。他面前攤開的,不再是那些令人絕望的邊報災情,而是幾份墨跡未干、散發著油墨與陰謀氣息的奏疏副本——正是魏忠賢授意其黨羽,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鬣狗般,連夜炮制出來,直刺他這位天子心臟的毒箭!
“臣聞,天子垂拱而治,當修德政,遠奇技淫巧。近聞宮禁之內,時有異響,聲如悶雷,地動屋搖,宮人震恐,以為不祥。更有西山剿匪,天降驚雷,血肉橫飛,慘絕人寰!此等妖異詭譎之事,亙古未聞!臣等惶恐戰栗,疑有奸佞宵小,以左道邪術蠱惑圣聽,禍亂宮闈,動搖國本!懇請陛下明察秋毫,誅殺妖人,驅逐邪祟,以正視聽,安天下黎庶之心!”
“臣附議!陛下!天象示警,異響頻生,此乃上天震怒之兆!陛下當齋戒沐浴,親至太廟告罪,遠離陰祟,親賢臣,遠小人!切不可為奇技淫巧所惑,致令祖宗基業蒙塵,江山社稷動搖!”
“臣亦聞,京營百戶吳大膽,恃寵而驕,剿匪之時,不行王道,反施妖法,殘虐生靈,有傷天和!此等行徑,兇殘暴虐,與禽獸何異?懇請陛下嚴查吳大膽及其同黨,究其妖法來源,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字字誅心!句句見血!
“妖異”、“詭譎”、“邪術”、“蠱惑圣聽”、“禍亂宮闈”、“動搖國本”、“殘虐生靈”、“兇殘暴虐”!
一頂頂淬毒的沉重冠冕,如同索命的枷鎖,直指他朱由檢!更將王承恩、吳大膽,乃至那剛剛嶄露頭角的“霹靂彈”,都打成了禍國殃民、十惡不赦的邪魔歪道!
朱由檢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握著奏疏副本的手指冰涼刺骨,微微顫抖。他早料到魏忠賢會反撲,卻沒想到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如此之毒辣!這已不僅僅是追查,而是要將他這個皇帝,連同他唯一的希望,徹底釘死在“昏聵無道”、“親近妖邪”、“殘暴不仁”的恥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陛下…”王承恩如同沒有重量的影子般侍立一旁,聲音低沉得如同地底的回響,“九千歲…這是要掀翻棋盤了?!?
朱由檢猛地抬頭,眼中血絲密布,那是一種被逼到懸崖邊緣、退無可退的困獸般的眼神:“掀棋盤?他敢!”
“他敢?!蓖醭卸鞯穆曇羝届o無波,卻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冰冷殘酷,“他手握廠衛,爪牙遍布朝野,喉舌掌控輿情。此等奏疏,明日早朝,必如蝗蟲過境,遮天蔽日。屆時…陛下如何自處?是當廷承認‘霹靂彈’乃朝廷秘器?還是…坐實‘昏聵暴虐,親近妖邪’之罪名?”
朱由檢呼吸一窒,如同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承認?那等于將底牌徹底暴露在魏忠賢的屠刀之下,任其宰割!不承認?那便是默認自己昏庸無能,被妖邪所惑,縱容暴行!無論哪條路,都是通向毀滅的深淵!
“那…那該如何?”朱由檢的聲音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那是力竭前的征兆。
“拖?!蓖醭卸魍鲁鲆粋€字,如同冰冷的鐵塊砸在金磚地上,“拖住朝議。拖住追查。為李鐵柱…爭取喘息之機?!?
“喘息之機?”朱由檢眼中閃過一絲茫然,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燧發槍。”王承恩的聲音壓得更低,如同耳語,卻帶著一絲微弱的火星,“李鐵柱那邊…有了寸進。那圖譜上的‘火石擊發’之器,他…仿出了個架子。只是…”他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打火率太低,十次能響兩三次已是僥幸。且…圖紙殘缺,關鍵簧片韌度與燧石角度不明,他…卡在瓶頸了?!?
卡住了…
朱由檢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墜入冰海。剛剛被王承恩話語點燃的一絲希望火苗,瞬間被洶涌的絕望浪潮撲滅。燧發槍…這比霹靂彈更致命、更關鍵的國之重器…竟然在曙光初現時,陷入了泥沼!
“需要什么?”朱由檢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嘶啞,“代價…是什么?”
王承恩沉默了片刻,如同在權衡最殘酷的天平,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得如同嘆息:“欲解圖譜下一重玄機…需…割舍‘國運元氣’一縷。代價品類:棄守某處無關緊要卻象征意義之關隘(如‘鎮遠堡’,動搖軍心民心,招致‘棄土’之議),或…主動承受一次可預見、非核心區域之挫?。ㄈ绶艞壞程幫捅?,損兵折將,折損銳氣)。”
棄守關隘?承受挫???
朱由檢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升起,瞬間凍結了四肢百骸。這代價…比犧牲人命更加沉重百倍!放棄土地,動搖的是國本軍心!承受失敗,損耗的是國力銳氣!這都是在剜大明的肉!放大明的血!是在本就搖搖欲墜的帝國根基上,再狠狠砍上一刀!
他頹然癱倒在冰冷的龍椅上,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氣,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陰沉沉的、鉛灰色的天空。燧發槍…國之重器…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涯。這代價…他付得起嗎?這搖搖欲墜的大明…還經得起這樣的剜肉放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