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樓的“奇香粉”禮盒在陽光下泛著俗氣的金光，二當家跪在地上，額頭幾乎貼到青磚——他算準了蕭珩會好奇這“三日不散”的奇香，只要王爺肯試用，他就有把握用西域香料的霸道壓倒玲瓏閣的清雅。

蘇晚晴端起茶杯，指尖的溫度讓微涼的茶水泛起細泡。她看著二當家眼底的得意，突然想起信風樓的密報：這“奇香粉”里摻了少量麝香，短期用著芬芳，長期卻會損傷女子根本。黃家倒臺后，這些人果然連底線都不要了。

“哦？三日不散？”蕭珩的聲音帶著一絲玩味，目光掃過禮盒上纏繞的紅綢，“打開看看。”

二當家的眼睛瞬間亮了，忙不迭地指揮伙計掀開禮盒。剎那間，一股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帶著西域的異域風情，卻霸道得讓人頭暈——那是用十幾種香料強行混合的結果，初聞驚艷，細品卻只剩刺鼻。

“怎么樣，王爺？”二當家的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這香味，保管能讓娘娘們在賞花宴上艷壓群芳。”

蕭珩沒有說話，只是拿起一盒“奇香粉”，指尖在盒蓋上輕輕敲擊。蘇晚晴注意到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顯然對這過于濃郁的香味并不喜歡。

“確實夠香。”他突然轉向蘇晚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只是不知比起玲瓏閣的‘云錦醉’，哪個更適合宮宴？”

這個問題像塊燙手的山芋，扔給了蘇晚晴。說“奇香粉”好，違背良心；說“云錦醉”好，又顯得自賣自夸。二當家的目光死死盯著她，像在看一個即將被踩扁的螻蟻。

“王爺說笑了。”蘇晚晴放下茶杯，聲音清冽如泉，“胭脂如人，各有風姿。‘奇香粉’濃烈，適合宴席上的熱鬧；‘云錦醉’清雅，適合花前月下的閑談。至于哪個更適合宮宴……”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窗外含苞待放的海棠，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謙遜：“怕是要問過娘娘們的心意才行。”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沒貶低對手，又暗暗抬高了“云錦醉”的格調。連站在蕭珩身后的太監都忍不住點頭，覺得這位定國公府的小姐果然知書達理。

蕭珩的眼底閃過一絲贊賞，隨即話鋒一轉：“可本宮宴只有一種胭脂能中選。蘇小姐若是玲瓏閣的東家，會如何說服本宮？”

這個問題像驚雷炸響在店鋪里。王掌柜的臉瞬間白了，二當家更是幸災樂禍地看著蘇晚晴——若是承認自己是東家，就違背了女子不得拋頭露面的規矩；若是不承認，又顯得怯懦，錯失良機。

蘇晚晴的心臟狂跳起來，指尖深深掐進掌心。她知道蕭珩這是在逼她攤牌，逼她承認自己就是“林東家”。可她不能，至少現在不能。

“女兒不是東家，不敢妄言。”她屈膝行禮，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惶恐，“但若是女兒選，定會選‘云錦醉’。”

“哦？為何？”蕭珩追問，目光銳利如刀。

“因為‘云錦醉’不僅防水，還能定制。”蘇晚晴的聲音突然抬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娘娘們身份尊貴，自然希望胭脂能合自己的膚色氣質。玲瓏閣可以為每位娘娘單獨調制，保證獨一無二。”

“定制？”蕭珩的眉頭微微挑起，顯然對這個概念很感興趣。

“是。”蘇晚晴走到柜臺后，打開一個精致的木盒，里面整齊碼著十二支不同色號的胭脂，從淺粉到深紫，每一支都貼著張小紙條，寫著適合的膚色和妝容，“比如太后娘娘偏愛淡雅，可用‘月中桂’；皇后娘娘端莊，可用‘云錦醉’；年輕的公主們活潑，可用‘桃花扇’。”

她拿起一支淺粉色的胭脂，在試妝鏡前輕輕一抹，原本素凈的臉頰瞬間泛起自然的紅暈：“而且我們還能提供限時供應，確保宮宴上的胭脂不會流入民間，保證娘娘們的獨特性。”

“限時供應？”二當家忍不住嗤笑一聲，“說來說去不就是怕賣不出去？”

蘇晚晴沒有理他，只是看著蕭珩：“物以稀為貴。若是滿大街的女子都用和娘娘一樣的胭脂，豈不是失了體面？”

這句話精準地戳中了皇室的痛點。蕭珩的眼底閃過一絲贊賞，他沒想到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不僅懂胭脂，還懂人心，懂皇室最看重的體面。

“說得好。”他拿起那支“云錦醉”，指尖拂過上面的海棠紋，“就憑這定制和限時，本宮就選玲瓏閣。”

二當家像被抽走了骨頭，癱坐在地上。王掌柜激動得渾身發抖，差點喊出聲來。伙計們互相看著，眼里都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蘇晚晴松了口氣，后背的冷汗已經浸透了褙子。她知道，這場較量她贏了，但贏得驚心動魄。蕭珩的目光始終在她身上，像在審視一件稀有的珍寶，讓她渾身不自在。

“只是不知這定制之法，何時能見效？”蕭珩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

“三日之內，定能給娘娘們呈上樣品。”蘇晚晴的聲音恢復了平靜，“若是王爺不放心，可派人在此監督。”

蕭珩笑了，笑得意味深長：“不必了。本王信得過蘇小姐。”

他轉身走向門口，經過蘇晚晴身邊時，腳步頓了頓，聲音壓得極低：“只是不知蘇小姐何時有空，可愿為本王也定制一盒？”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帶著淡淡的龍涎香。蘇晚晴的臉頰瞬間漲紅，像抹了“云錦醉”一般。她能感覺到周圍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有驚訝，有羨慕，還有一絲探究。

“王爺說笑了。”她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蠅。

蕭珩沒有再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出了玲瓏閣。儀仗漸漸遠去，留下滿店的香氣和眾人復雜的目光。

“小姐，我們贏了！”春桃激動得熱淚盈眶，緊緊抓住蘇晚晴的手。

蘇晚晴卻沒有笑，只是望著蕭珩離去的方向，指尖的白玉簪泛著冰涼的光。她知道，這場勝利只是暫時的。蕭珩最后那句話，像個鉤子，牢牢地勾住了她，也預示著他們之間的糾纏，才剛剛開始。

伙計們歡呼雀躍時，蘇晚晴獨自走到后堂，對著銅鏡發呆。鏡中的少女臉頰緋紅，眼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她想起蕭珩最后那個眼神，深邃得像一潭不見底的湖水，讓她看不透，也猜不透。

“小姐，內務府的采辦太監來了，要和我們簽契約。”趙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蘇晚晴深吸一口氣，對著銅鏡里的自己扯出個微笑。不管蕭珩的用意是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抓住這個機會，讓玲瓏閣更上一層樓。

她轉身走出后堂，陽光透過窗欞照在她身上，仿佛為她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王掌柜正在和采辦太監交談，臉上帶著抑制不住的喜悅。看到蘇晚晴，太監連忙拱手行禮：“蘇小姐真是好本事，連王爺都贊不絕口。”

蘇晚晴淺淺一笑：“公公過獎了，只是運氣好罷了。”

簽契約時，她的指尖有些顫抖。這不僅是一份商業合同，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責任。她知道，從今往后，玲瓏閣會被更多人盯上，包括蕭珩，包括那些隱藏在暗處的舊勢力。

但她不怕。

從現代社畜到古代炮灰，從一無所有到建立起自己的商業帝國，她早已習慣了在刀尖上跳舞。而這次宮宴的訂單，不過是她跳向更高舞臺的一個跳板。

契約簽完，采辦太監滿意離去。蘇晚晴站在柜臺前，看著那盒被蕭珩拿起過的“云錦醉”，突然覺得肩上的擔子更重了。

“告訴王掌柜，”她轉身對趙三說，“讓最好的工匠都停下手里的活，全力趕制宮宴的胭脂。另外，讓信風樓的人盯緊百花樓，我懷疑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趙三重重地點頭：“是，小姐。”

看著趙三離去的背影，蘇晚晴走到窗邊，望著皇宮的方向。那里金碧輝煌，卻也暗流涌動。她知道，這次為宮宴獻藝，不僅讓玲瓏閣聲名鵲起，也讓她自己，徹底暴露在了蕭珩的視野里。

未來的路，怕是會更加艱難。

但她不會退縮。

因為她是蘇晚晴，是玲瓏閣的“林東家”，是定國公府的嫡小姐，是這個時代里，最不甘心平凡的那一個。

夕陽西下，金色的余暉灑滿了“玲瓏閣”的每個角落。蘇晚晴拿起那支“云錦醉”，在指尖輕輕捻動。膏體里的金箔在光線下流轉，像無數個跳躍的希望。

她知道，屬于她的舞臺，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