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宮廷晚宴,鎏金宮燈照亮了整座太和殿,絲竹管弦之聲不絕于耳。蘇晚卿坐在柳合身側,一身正紅色宮裝襯得她膚色愈發白皙,只是眉宇間總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疏離。自那日真相揭開后,柳合待她溫柔了許多,可那些深埋心底的傷痕,并非朝夕就能撫平。
“鎮北王,這位便是您常帶在身邊的蘇姑娘吧?果然風姿卓絕。”皇帝的聲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朗,打斷了蘇晚卿的思緒。
她抬眸望去,龍椅上的少年皇帝眉眼清秀,嘴角噙著溫和的笑意,目光落在她身上時,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這便是當今圣上,先帝的侄子,也是她名義上的外甥——趙珩。當年蘇家收留過落魄的趙珩母子,論輩分,她確實是他的“姨母”,只是兩人并無半點血緣。
“陛下謬贊?!绷衔兆√K晚卿的手,指尖微微用力,語氣帶著不易察覺的占有欲,“內子蒲柳之姿,怎敢當‘風姿卓絕’四字?!?
蘇晚卿心中微澀。內子?這是柳合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這樣稱呼她,可這遲來的名分,聽著卻格外諷刺。她垂眸屈膝行禮:“民女蘇晚卿,參見陛下。”
“姨母不必多禮。”趙珩笑著擺手,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許久,才轉向柳合,“鎮北王與姨母情深意重,真是羨煞旁人。說起來,朕小時候還常聽母妃提起姨母,說您是京中第一才女呢?!?
這話看似尋常,卻讓柳合的臉色沉了沉。他知道趙珩與蘇家的舊情,也察覺到這少年皇帝看蘇晚卿的眼神不同尋常,那里面的欣賞太過熾熱,讓他心生不悅。
“陛下說笑了,都是陳年舊事?!碧K晚卿避開趙珩的目光,聲音平靜無波。
晚宴的氣氛看似融洽,實則暗流涌動。柳合作為開國功臣,權傾朝野,早已引起了部分朝臣的忌憚,而少年皇帝雖年幼,卻也并非庸主,暗中培養勢力,試圖制衡柳合。蘇晚卿的存在,無形中成了兩人之間一道微妙的縫隙。
宴席過半,趙珩借口賞梅,邀蘇晚卿同去御花園。柳合想拒絕,卻見趙珩眼中的堅持,又礙于君臣禮節,只能眼睜睜看著蘇晚卿跟著他離開,指尖攥得發白。
御花園的梅花開得正盛,暗香浮動。趙珩與蘇晚卿并肩走在石板路上,氣氛安靜得有些微妙。
“姨母這些年,受苦了。”趙珩忽然開口,聲音里帶著真切的心疼,“朕登基后派人查過蘇家的事,知道您……”
“陛下不必掛懷,都過去了?!碧K晚卿打斷他,不愿再提起那些傷痛的過往。
趙珩看著她蒼白的側臉,心中涌起一股憐惜:“姨母,柳合他……待您還好嗎?”他見過柳合軍中的狠厲,也聽過一些關于王府的流言,實在不放心讓她留在那樣的人身邊。
蘇晚卿腳步一頓,想起柳合這些日子的轉變,想起他笨拙的討好和眼底的懊悔,心中一片復雜:“王爺待我……尚可。”
“尚可?”趙珩皺眉,語氣帶著不滿,“姨母,您不必怕他。如今您是朕的姨母,誰敢欺辱您,朕絕不放過他!”
蘇晚卿心中微暖,卻也無奈:“陛下多慮了,王爺他……并非傳言那般不堪?!彼幌朐诒澈笞h論柳合,更不想卷入帝王與權臣的紛爭。
趙珩看著她維護柳合的樣子,心中一陣失落,卻也不再多言,只是默默陪著她賞梅。月光灑在兩人身上,落梅紛紛,竟有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而此時的太和殿內,柳合正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臉色陰沉得可怕。宰相看出他的不悅,低聲勸道:“王爺息怒,陛下年輕,只是念及舊情罷了。”
柳合抬眸看了他一眼。宰相是朝中新晉的重臣,據說與蘇家沾親帶故,卻一直與他井水不犯河水。他冷哼一聲:“舊情?孤看他是覬覦不該覬覦的人!”
宰相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卻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王爺,西北戰事剛平,江南又鬧了水災,不如趁此機會……”
柳合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開始與宰相商議政事,只是偶爾望向御花園的方向,眼神依舊冰冷。
蘇晚卿回到太和殿時,宴席已近尾聲。柳合不等她落座,便起身向皇帝告辭,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陛下,內子身子不適,孤先帶她回府了?!?
趙珩看著柳合緊攥著蘇晚卿手腕的手,眼底閃過一絲不悅,卻還是笑著點頭:“也好,姨母確實該好好休息。鎮北王慢走。”
回府的馬車上,氣氛壓抑得可怕。柳合一言不發地看著窗外,側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冷硬。蘇晚卿知道他在生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能默默縮在角落。
回到晚晴院,柳合一把將她拽下車,力道之大讓她險些摔倒。
“柳合!你干什么?”蘇晚卿站穩身體,不滿地瞪著他。
“干什么?”柳合低笑一聲,眼神陰鷙地看著她,“蘇晚卿,你和皇帝在御花園里聊得很開心?”
“陛下只是邀我賞梅,說些舊事罷了。”蘇晚卿解釋道。
“舊事?”柳合步步緊逼,將她困在門板和他之間,“說什么舊事?說你當年如何風光?說你后悔跟了我?還是說,你想借著皇帝的勢,擺脫我?”
他的話像淬了毒的刀子,瞬間刺穿了蘇晚卿心中那點剛剛燃起的暖意。她看著他眼中的懷疑和怒火,想起他這些日子的溫柔和討好,只覺得無比諷刺。
“柳合,在你眼里,我就是這樣的人?”她聲音顫抖地問,眼眶瞬間紅了,“你剛知道真相時說的那些話,那些承諾,都喂了狗嗎?”
“我……”柳合語塞,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心中的怒火開始動搖。他不是懷疑她,只是看到趙珩看她的眼神,看到她和別的男人并肩而行,心中就涌起強烈的恐慌和嫉妒。他怕她會離開,怕自己再次失去她。
可這恐慌到了嘴邊,卻變成了更傷人的話語:“不然呢?你當年能為了‘保護我’嫁給戶部侍郎,如今為什么不能為了權勢投靠皇帝?蘇晚卿,你本來就擅長這個,不是嗎?”
“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寂靜的院子里響起。蘇晚卿看著自己顫抖的手,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打了他。
柳合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眼底充滿了震驚和受傷。這是她第一次打他。
“柳合,我真是看錯你了?!碧K晚卿的淚水洶涌而出,聲音帶著濃濃的絕望,“我以為你知道真相后會不一樣,我以為我們還有可能……原來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你永遠都不會相信我,永遠都只會用你的惡意揣測我!”
她說完,轉身就想跑回房,卻被柳合一把拽住,狠狠按在門板上。
“你想去哪里?去找皇帝告狀嗎?”柳合的眼睛紅得嚇人,語氣里充滿了受傷和憤怒,“蘇晚卿,你打了我,還想走?”
他低頭,粗暴地吻住她的唇,帶著懲罰的意味,啃咬著她的唇瓣,像是要將她拆骨入腹。蘇晚卿拼命掙扎,卻怎么也掙脫不開他的禁錮,只能任由絕望和屈辱將自己吞噬。
“放開我……柳合……你這個混蛋……”她的哭喊聲被他堵在喉嚨里,變成破碎的嗚咽。
柳合的吻越來越兇,心中的恐慌和嫉妒像野草一樣瘋長。他怕,他真的怕失去她。他只能用這種方式證明她還在,證明她是屬于他的。
月光透過樹枝灑在兩人身上,映照著蘇晚卿絕望的淚水和柳合眼底的痛苦。剛剛緩和的關系,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猜忌和爭吵,再次跌入冰點。
而遠處的宮墻內,趙珩站在窗前,望著王府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他知道,柳合的軟肋就是蘇晚卿,只要抓住這一點,不愁扳不倒他。
宮墻內外,暗流涌動。這場遲來的真相不僅沒有帶來救贖,反而將兩人卷入了更深的漩渦。蘇晚卿和柳合之間的裂痕,在猜忌和嫉妒的侵蝕下,變得越來越深,仿佛再也無法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