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恩的精神力如泥牛入海，他布下的探查之網在觸及霍雨浩的瞬間，便被一種無法理解的虛無徹底吞噬。

這讓他心頭巨震。

而另一邊，霍雨浩緩緩抬起頭，那雙深藍色的眸子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幽深，仿佛倒映著沒有星辰的夜空。他的聲音不大，卻像冰錐一樣刺入穆恩的耳中。

“我可以將其視為，你對我的一種挑釁嗎？”

穆恩那張布滿褶皺的臉上，神情陰晴不定。他緩緩收回了自己那徒勞無功的精神力，活了二百多年，這種完全失控的感覺，還是頭一遭。

他決定開門見山：“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叫霍雨浩。”霍雨浩的回答簡單直接，不帶一絲多余的情緒，“也永遠只會是霍雨浩。”

這個回答顯然無法讓穆恩滿意。一個十歲的孩子，怎么可能擁有這般讓他都感到棘手的詭異狀態？這說辭，更像是一種敷衍。

霍雨浩似乎看穿了老者的疑慮，他平靜地掃視了周圍的樹林，然后目光重新落在穆恩身上。

“看來你很想了解我是誰。”他輕輕說道，“但我不善言辭，所以比起言語交流，我更喜歡這種方式。”

話音未落，他隨手從旁邊的矮樹上折下一根柔軟的枝條，枝條上還帶著幾片嫩葉。他將枝條的尖端，遙遙指向了穆恩。

“我們打一架吧。”

穆恩微微一愣。

他見過狂的，見過傲的，但一個十歲的孩子，拿著一根樹枝，挑戰自己這個站在大陸頂點的存在？

這已經不是狂傲了，這是瘋了。

可隨即，他笑了，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暢快淋漓的笑。

“小家伙，你知道我是誰嗎？就敢挑戰我？”

“你是一個強者。”霍雨浩的回答干脆利落，仿佛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并且，應該是這個世界上名列前茅的強者。我知道這一點，就夠了。”

穆恩的笑聲更大了，他眼中的欣賞與期待幾乎要溢出來。

何等狂傲的話語！但他一點也不討厭。

“哈哈哈哈！好！好一個‘知道這一點，就夠了’！”他搖著頭，帶著幾分自嘲，“終究是老了，竟然想要通過詢問來探尋答案，都忘了，對于我們這樣的魂師來說，唯有與之一戰，才能真正了解彼此。想不到今日，倒是被一個小輩給教訓了。”

隨著他的話語，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威壓，如蘇醒的遠古巨龍，從他那看似枯槁的身軀中轟然爆發！

黃、黃、紫、黑、黑、黑、紅、紅、紅！

九枚魂環，以一種震撼人心的方式，在他腳下依次亮起！璀璨的光芒將整個林間空地照耀得如同白晝。

一條巨大的金色龍影在他身后扭動盤踞，無聲地咆哮著，宣告著這位老者至高無上的身份——龍神斗羅！

“現在，”穆恩的聲音低沉而威嚴，如同神祇的宣判，“面對一名封號斗羅，你膽怯了嗎？”

然而，霍雨浩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那九枚足以讓任何魂師瘋狂的魂環，臉上甚至連一絲波瀾都未曾泛起。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著，手持一根脆弱的枝條，與那驚天動地的威勢泰然對峙。

這份超越了力量差距的平靜，落在穆恩眼中，讓他對這個詭異的少年愈發好奇，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他想知道，這小小的身軀里，究竟藏著怎樣一個有趣的靈魂！

沒有預兆。

也沒有起手式。

仿佛是月光移動了一寸，又仿佛是風吹過林梢。

兩人的身影，在同一瞬間從原地消失，又在空地的中央悍然相撞！

穆恩留了足了手。

別說一成力，他連半成力都未必用上。他只是想試探，想觀察。

可戰斗開始的一瞬間，他就清晰地感受到了霍雨浩身上散發出的魂力波動。

十三級？不，或許是十四級！

貝貝信上說他才十級魂士，這才幾天？這修煉速度簡直匪夷所思！

但更讓穆恩心驚的，是霍雨浩的戰斗方式。

沒有武魂。

沒有魂環。

迎接他的，只有劍技，純粹到了極致的劍技！

那根柔軟的枝條在霍雨浩手中，仿佛化作了世間最致命的毒蛇。招式連綿不絕，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每一招，每一式，都精準地指向他魂力運轉中最細微的薄弱之處。

這劍法的精妙，已經完全超脫了穆恩的認知。

在這個武魂為尊的世界，任何戰斗技巧都是為了輔助武魂與魂技而生，是“術”，而非“道”。

可霍雨浩的劍技，其本身就是“道”！創造這套劍法的人，根本沒想過要依靠武魂，他只想憑著手中的劍，斬滅一切敵人！

這種感覺……穆恩上一次體會到，還是在觀摩那本玄天寶錄時。但眼前的劍技，似乎比玄天寶錄上的技巧更加純粹，更加……古老。

不，還沒完！

在一次次的格擋與交鋒中，穆恩感覺到了！

液化！

這個少年的魂力，竟然是液化的狀態！

液化魂力！那可是魂帝級別的強者，在魂力達到六十級之后，才會開始嘗試壓縮凝練的東西！而到了他這個層次，更是要在丹田之中將魂力固化，凝聚魂核，才能讓魂力品質產生質變，百倍千倍強于魂斗羅！

可眼前這個少年，區區魂師等級，竟然已經擁有了魂帝才有的魂力品質！

這個在貝貝信中并未提及的細節，給了穆恩一個遠比之前所有發現加起來都更加巨大的驚喜！

戰斗不知持續了多久，月影西斜。

兩道身影驟然分開。穆恩神色復雜，而霍雨浩卻微微皺起了眉頭。

“你留手了，”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滿，“這應該只有你一成的實力。”

面對霍雨浩的質問，穆恩卻笑了，笑得意味深長：“呵呵，雨浩小友，你不也同樣沒用全力嗎？”

沒錯，穆恩很清楚，霍雨浩同樣沒有拿出真正的底牌。

最淺顯的，他從始至終，連武魂都沒有召喚出來。直到現在，穆恩都不知道這孩子的武魂究竟為何物，魂環又是何等年限。更別提，他一直若有若無感覺到的，霍雨浩體內那股讓他都感到一絲心悸的、更加恐怖的力量了。

這孩子，全程只用了一樣東西。

那精湛絕倫的劍技。

“對了，”穆恩像是想起了什么，鄭重地問道，“你剛才使用的劍技，可有名稱？又是從何處學來？”

霍雨浩沉默地看了他片刻，似乎在判斷什么。最終，他還是開了口，聲音依舊平淡。

“此乃師父所教，為坎瑞亞宮廷劍技，名曰‘黑蛇’。”

師父？坎瑞亞？

穆恩心中一動，看來自己猜的沒錯，這少年果然是有師承的！如此驚世駭俗的劍技，絕不可能是一代人能夠創造出來的。

但是……坎瑞亞？

饒是穆恩見多識廣，活了兩個多世紀，也從未在斗羅大陸的任何史籍記載中，聽過這個國家的名字。

不，不對！

穆恩的腦海中，一道靈光猛然炸開！

或許并非是不存在，而是……已經消失了！

消失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之中，甚至，可能是消失在魂師這個職業誕生之前的……那個時代！

在那段未被記錄的蠻荒歲月，在那個人類尚未發現體內擁有武魂的時代，人們為了生存，肯定演化出了許多與現在截然不同的戰斗技巧！

穆恩一直有所猜測，他甚至覺得，那本《玄天寶錄》上記錄的、那些與魂師體系格格不入的唐門絕學，或許就是那個未知時代的孑遺！只可惜年代久遠，創立這些技巧的初代海神唐三也早已飛升神界，一切都已不可考。

而現在，這個猜想，似乎有了新的證據！

一個完全不依靠武魂存在的精湛劍術，一個從未在斗羅大陸歷史上出現過的國家名字……

穆恩看著眼前的少年，眼神愈發熾熱。

莫非，這個名叫霍雨浩的孩子，便是另一個……古代絕學的傳承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