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天光未亮。

上海灘籠罩在一片濕冷的薄霧中，只有黃浦江上偶爾傳來的汽笛聲撕破沉寂。

林嘯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百樂門，沒有驚動任何人。

果然如他所料，李扒皮和他手下那群烏合之眾，在百樂門附近守了大半夜不見他蹤影，早已罵罵咧咧地散了。

他腳步迅捷，專挑僻靜的小路穿行，很快在法租界邊緣一條堆滿雜物的暗巷深處，找到了大強和大壯。

兩人蜷縮在破麻袋后面，臉上帶著疲憊，但眼神警惕，看到林嘯出現，立刻松了口氣，眼中燃起希望。

“六哥！”大強壓低聲音，拳頭攥緊，“你沒事太好了。”

“嗯，李扒皮那幫蠢貨，不足為慮。”林嘯點點頭，目光掃過兩人，“瘦猴和小貴呢？”

話音剛落，巷口陰影里突然閃出兩個瘦小的身影，正是前去盯梢的瘦猴和小貴。

瘦猴臉上帶著興奮，小貴則顯得有些緊張。

“六哥，你沒事就好。”瘦猴倒是沒想到一回來就見到安全的林嘯，懸著的心總算安定不少。

“你們去哪了？”林嘯沉沉問道。

聞言，瘦猴和小貴對視一眼，前者露出了狡黠的笑，后者則有種做錯事怕挨罵的心虛。

見兩人神神秘秘，林嘯微微皺起眉頭。

瘦猴扯開了小貴，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直言道：“六哥，你別怪大伙，是我的主意，我和小貴去盯著那條蠢蛇和李扒皮了。”

“嗯？”林嘯倒是沒想到瘦猴會這么干，一時間有些驚訝，眼中也露出了欣賞神色。

“嗯，干得不錯。”他難得地夸了瘦猴一嘴，追問道：“說說情況。”

聽見林嘯的夸獎，小貴心安了，瘦猴卻洋洋得意：“李扒皮那老烏龜，昨晚后半夜就帶著人回他那個小洋樓，估計這會兒抱著小情人還在挺尸…黑蛇那王八蛋，嘿嘿，也沒閑著！”

“他昨晚輸了不少錢，憋著火呢，帶著兩個心腹回了他在閘北棚戶區邊上的一個姘頭家。”

瘦猴舔了舔嘴唇，眼中閃著精光繼續說，“那地方我知道，一個獨門小院，靠著河汊子，方便跑路…而且，我打聽到個關鍵消息……”

“黑蛇這幫人最近正和‘鐵鉤幫’那伙人杠上了，兩邊都在搶泥鰍死后空出來的地盤，已經火拼過兩場了，都見了血，仇結大了。”

“鐵鉤幫……”

林嘯咀嚼著這個名字，眼中銳光一閃，一個計劃瞬間在腦中成型。

他收斂笑容，殺氣隱現：“李扒皮暫時動不了，他背后牽扯多…但黑蛇這條毒蛇，今天必須死，老子報仇不隔夜。”

他目光掃過眾人，“聽好了，咱們就扮成鐵鉤幫的人……”

“記住，動作要快、要狠，但留那情婦一命時，要做得像是失手或者倉促間沒補刀，明白嗎？”

“明白！”

……

薄霧中，一行五人在瘦猴的帶領下，悄無聲息地摸到了閘北那片雜亂破敗的棚戶區邊緣。

黑蛇姘頭住的小院果然偏僻，靠著一條散發著異味的小河汊。

瘦猴悄悄靠了過來，摸出工具，憑著多年扒手經驗，三兩下就把鎖給開了。

林嘯一擺手，四人將頭巾拉起罩住臉，如同鬼魅般魚貫而入，沒有一絲多余的聲響。

院內一片死寂，正屋的門虛掩著，里面傳來沉重的鼾聲。

林嘯示意瘦猴和小貴守住門口，自己帶著大壯和大強，輕輕撥開門縫，閃身進入。

屋內彌漫著劣質脂粉和隔夜酒菜的味道。

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光，能看清床上躺著兩個人。

黑蛇光著膀子睡在最外側，鼾聲如雷，他的情婦則睡在里側，背對著外面。

林嘯眼神冰冷，目標明確。

他對大壯和大強做了個手勢，指向床上的黑蛇和情婦。

兩人會意，如同捕食的獵豹，瞬間撲了上去！

兩人各用一塊浸濕的破布死死捂住黑蛇和他情婦的口鼻，同時鐵鉗般的手臂勒住其脖頸。

林嘯幾乎同一時間撲上去，手中匕首狠狠刺入了黑蛇的咽喉。

整個過程快準狠，黑蛇的身體劇烈地彈動了一下，喉嚨里發出“嗚嗚”的怪響，隨即瞳孔迅速渙散，身體軟了下去，只剩下微微的抽搐。

床上的女人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嗚嗚咽咽，瞳孔瞪著老大，眼睛死死盯著面前蒙著臉的兇手。

林嘯眼神一凜，知道不能再拖。

他對大強使了個極其凌厲的眼色。

大強心領神會，立刻拔出自己匕首。

他練過武，對人體結構更為清楚。

一刀刺出，位置精準地避開了所有要害，深深扎進了女人左肩胛骨下方的位置，避開了肺部和大血管，卻足以造成劇痛和大量流血。

“唔！”

女人嘴巴被捂住，劇痛和極度的恐懼更扼住了她的喉嚨。

她只發出一聲短促的悶哼，身體像蝦米一樣蜷縮起來，鮮血迅速洇濕了單薄的睡衣和被褥。

“老大，黑蛇終于死了。”

這時，大壯“興奮”地說道：“這蠢貨，竟然和咱鐵鉤幫爭地盤，真是瞎了狗眼了。”

“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靜寂黑夜響起，林嘯刻意壓低了嗓音，用一種帶著不滿和謹慎的語氣，對著大壯低聲斥責道：“蠢貨，誰讓你報鐵鉤幫的名號了？忘了規矩嗎？閉嘴，趕緊處理干凈。”

大壯立刻配合地“哦”了一聲，聲音也壓得更低，帶著點“懊悔”：“是…是，大哥，我…我一時嘴快…”

林嘯不再理會，他果斷地一揮手：“撤，手腳麻利點。”

幾人立刻如同進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退出正屋。

林嘯走在最后，輕輕帶上了房門。

他們迅速翻出矮墻，消失在黎明前最濃重的黑暗和霧氣中。

院內，死一般的寂靜持續了大約兩三分鐘。

直到確認那些殺神真的離開了，床上重傷的女人積蓄的恐懼和劇痛才徹底爆發。

她猛地張開嘴，用盡全身力氣，發出一聲凄厲到變調的、劃破寂靜的慘叫：“啊！！！救命啊！殺人啦！”

這聲慘叫如同驚雷，瞬間撕裂了小院的寧靜！

很快，院內的其他房間被驚動了。

有人點亮了油燈，罵罵咧咧地沖出來查看。

“怎么了？嚎什么喪？”一個粗魯的聲音響起，緊接著是推門的聲音。

當沖進來的人看到正屋內的慘狀時，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黑蛇咽喉一個觸目驚心的血洞，死不瞑目！

床上，老大的情婦渾身是血，指著門口，聲音因為劇痛和恐懼斷斷續續。

“鐵…鐵鉤幫…是…是鐵鉤幫的人…他們…他們殺了蛇爺…還要殺我…我聽見…聽見他們…自己人…說漏嘴了…鐵鉤幫…他們老大…還罵…罵那個出聲的人…”

“鐵鉤幫？”

沖進來的手下目眥欲裂，看著老大的尸體，再聽到情婦這“親耳所聞”的證詞，一股沖天的怒火和復仇的欲望瞬間吞噬了理智，“操他媽的鐵鉤幫，老子跟你們沒完…”

消息如同瘟疫般在棚戶區迅速擴散開來。

黑蛇幫老大被人做掉了。

兇手是鐵鉤幫。

……

廢棄的倉庫閣樓里。

林嘯聽著遠處隱約傳來的騷動和哭喊聲，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大強、大壯、瘦猴、小貴都圍在他身邊，雖然行動時緊張，但此刻眼中都充滿了對林嘯的佩服。

“成了。”林嘯的聲音平靜無波，“那女人傷得夠重，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她的話，就是最有力的證據，加上那些被驚醒的手下和鄰居……鐵鉤幫這口黑鍋，背定了。”

“撤！”

林嘯大手一揮，幾人迅速融入夜色，消失地無影無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