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柳小蝶疑惑不解。

林嘯輕輕點頭，道：“這是《上海灘》的國語版本，其實它還有更好聽的粵語版本，但對你來說，太難了。”

話音落下，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緩緩唱出：“浪奔，浪流，萬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然后，柳小蝶瞬間呆住了！

雖然聽不懂歌詞，可這旋律，這磅礴氣勢，與她聽過的所有小曲、流行歌都截然不同。

它像一把重錘，狠狠敲擊在她心上。

相較之下，那些此前她還覺得好聽的流行歌曲簡直像在哭喪。

直到林嘯一遍唱罷，她感覺整個人都是飄的，完全摸不著東南西北。

這是歌？

為什么這么好聽？

“喂，醒醒…”

直到眼前多了一個搖晃的手掌，柳小蝶才從迷茫中清醒。

她再看林嘯，眼神中充滿了崇拜，充滿了敬畏。

“這…這是您編的？”柳小蝶深深震撼。

這話林嘯不好回答，略作沉吟，笑道：“你可以這么認為吧，反正寫這首歌的朋友此時還不知道在哪個旮旯犄角呢。”

柳小蝶眨巴著大眼睛，一頭霧水。

“歌，好聽嗎？”林嘯轉移話題。

“嗯嗯。”柳小蝶點頭如搗蒜。

“想學？”

“想！”

“學不好要挨打。”

“……”

柳小蝶委屈巴巴地扁嘴，可目光灼灼，沒有絲毫退縮。

林嘯沒再逗她，開始一字一句地教她那首國語版。

漸漸的，柳小蝶全身心都沉浸了進去。

她努力模仿著林嘯演唱時那種深沉、帶著故事感的腔調，眼神也隨著歌詞內容而變化。

她第一次感受到，唱歌不僅僅是取悅，更可以是一種震撼人心的表達。

整個上午，柳小蝶就像一塊被反復捶打的生鐵。

汗水浸透了她的舊旗袍，雙腿酸軟，嗓子也因練歌和模擬對話而有些沙啞。

但她的眼神卻越來越亮。

林嘯展現出的見識、手段，以及對人心精準的把握，讓她感到無比震撼和崇拜。

他仿佛無所不能，連《上海灘》這樣驚世駭俗的歌曲都能信手拈來。

她心中的恐懼和疑慮，正飛速地被一種混合著敬畏、好奇和隱隱期盼的情緒所取代。

午間時分，后門再次響起暗號。

大壯回來了，他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包袱，另一只手還拎著一個食盒。

“六哥，東西都齊了，秀蘭給找的，成色都不錯。”

大壯把包袱放在桌上，又打開食盒，里面是幾樣簡單的家常菜和米飯。

柳小蝶的目光立刻被那個大包袱吸引了。

林嘯示意大壯先吃飯，自己則走到桌邊，解開了包袱結。

瞬間，琳瑯滿目的女子用品展現在柳小蝶眼前。

細膩潔白的雪花膏、散發著淡淡的茉莉花香的老妙香室鴨蛋粉、小巧的黛石眉筆、艷紅的胭脂膏、外殼是金屬的正紅色口紅……

還有一瓶散發著馥郁香氣的生發油。

另外旗袍和衣裙也有好幾件。

更讓她目不轉睛的是林嘯竟然還給她準備了一雙米色羊皮高跟鞋。

身處百樂門，她當然見過這個，可她卻從沒真正碰過。

柳小蝶的眼睛瞪得溜圓，呼吸都屏住了。

這些東西，對于昨天還穿著洗得發白的舊旗袍、連盒像樣的胭脂都沒有的她來說，簡直是夢幻般的奢侈。

她下意識地捂住了嘴，生怕自己驚呼出聲。

“先吃飯。”林嘯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

柳小蝶張了張嘴，沒敢說話，只得乖乖回到餐桌前，捧起碗筷，小口小口吃著。

被林嘯吼了一上午，她都有心理陰影了。

可是，那堆物品對女孩子來說，誘惑力實在太強了。

雖然低著頭吃著午飯，柳小蝶卻吃得心不在焉，目光總忍不住瞟向那些光彩奪目的物品。

林嘯看在眼里記在心里，一言不發。

大棒要有，糖果也不能少。

飯后，林嘯對大壯說：“你下午休息，養足精神，晚上可能有任務。”

大壯應了一聲，自覺地走到一樓里屋角落的地鋪上，倒頭就睡，鼾聲很快響起。

林嘯拿起那盒鴨蛋粉、胭脂膏、眉筆和口紅，走到柳小蝶面前。

“過來坐下。”他指了指桌前的長凳。

柳小蝶的心猛地一跳，依言坐下，緊張地看著林嘯。

“閉眼，放松。”林嘯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魔力。

前世林嘯擅長攝影，最喜歡邀約小姐姐外出旅游充當旅拍，給人化妝配衣形象改造是基本功。

柳小蝶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她能感覺到林嘯帶著薄繭的手指，蘸取了一點清涼細膩的雪花膏，輕輕涂抹在她的臉頰、額頭和脖頸。

那觸感讓她身體瞬間繃緊，臉上迅速飛起紅霞。

接著，是帶著香氣的鴨蛋粉，用粉撲均勻地按壓在臉上，遮蓋了原本的些許瑕疵和因緊張而泛起的紅暈。

林嘯的動作很穩，也很輕，仿佛在對待一件珍貴的瓷器。

“眉毛不要動。”林嘯的聲音很近，溫熱的氣息幾乎拂過她的額角。

他拿起黛石眉筆，小心翼翼地沿著她原本的眉形，一點點加深、拉長，勾勒出更清晰柔和的線條。

柳小蝶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如鼓的心跳聲，臉頰滾燙。

然后是胭脂。

林嘯用指尖蘸取了一點點艷紅的膏體，在她顴骨最高處輕輕暈開。

那一點嫣紅如同雪地里綻放的紅梅，瞬間點亮了整張臉。

最后是那支正紅色的口紅。

林嘯一手輕輕托起她的下巴，另一手拿著口紅，專注地、緩慢地沿著她飽滿的唇瓣涂抹。

柳小蝶的呼吸都停滯了，她能感覺到林嘯指尖的溫度，和他身上淡淡的混合著煙草的味道。

“好了。”

這種緊張足足持續了半個多小時，直到林嘯的聲音再次響起，柳小蝶才緩緩睜開眼睛。

林嘯順勢把一面小鏡子遞到了她面前。

鏡子里映出一張全然陌生的臉龐！

粉面含春，黛眉如畫，一點胭脂恰到好處地襯出嬌羞。

最奪目的是那雙唇，飽滿、潤澤，涂著正紅色的口紅，如同熟透的櫻桃，散發著誘人的光澤。

原本的清秀被精心雕琢后，綻放出一種驚人的、帶著一絲倔強與神秘的明艷。

柳小蝶完全呆住了，她不敢相信鏡中人是自己。

“去把新衣服換上，那件月白色的旗袍。”林嘯轉過身，聲音始終平靜。

柳小蝶如夢初醒，抱著那件月白色提花綢旗袍，慌亂地跑到二樓里屋。

當她再次下來時，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了。

合體的月白色旗袍勾勒出她青春玲瓏的曲線，細膩的提花在光線下流轉著低調的光澤。

新式的高跟鞋讓她身姿更加挺拔。

精心修飾過的容顏，配上這身裝扮，徹底洗脫了弄堂女孩的青澀與風塵場所的俗艷。

她站在那里，亭亭玉立。

清純中透著被雕琢后的精致，眼神里還帶著一絲未褪的羞怯和緊張，形成一種奇特的、引人探究的矛盾魅力。

“哐當！”一聲悶響。

里屋的大壯不知何時醒了，正傻愣愣地看著煥然一新的柳小蝶，手里啃了一半的饅頭掉在了地上，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林嘯也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女孩，眼中掠過一絲毫不掩飾的驚艷。

他精心挑選的“武器”，正在綻放出遠超預期的光芒。

柳小蝶感受到兩人灼熱的目光，尤其是林嘯那深邃眼神中的欣賞，讓她羞得幾乎抬不起頭，心臟狂跳，臉頰的紅暈比胭脂更深了幾分。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又看看林嘯，一種從未有過的激動、羞澀和隱隱的自豪感在心中交織翻涌。

“很好。”

林嘯打破了沉默，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弧度，那笑容里帶著欣賞，“柳小蝶，記住現在的感覺，這就是你未來在百樂門立足的‘戰袍’。”

“接下來，我們要讓它，配上你的‘戰歌’。”

他指了指桌上那份《上海灘》歌詞，眼神變得無比認真。

安全屋內，空氣中彌漫著新衣的布料味、化妝品的香氣。

以及一種名為“蛻變”的無聲張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