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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門又開了,這次是修仙師傅的“回禮”?

清晨六點零三分,林知夏坐在柜臺后的藤椅上,指節(jié)抵著下巴。

《百年孤獨》攤在膝頭,泛黃的紙頁被穿堂風掀起一角,露出祖父用小楷批注的“1982年購于琉璃廠”。

那是他最后一次帶她逛舊書市。

她蹲在攤位前翻書,他站在身后替她撐傘,雨絲順著傘骨滴在青石板上,叮咚響了一路,像誰在遠處輕輕敲打銅磬。

昨日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那位身穿清灰道袍的男人踏劍光破門而入,袖中長劍嗡鳴如鶴唳,驚得她壓箱底的《抱樸子》自行翻頁。

他指尖離書三寸,古籍便乖乖停在“玄者,自然之始祖”那章,仿佛被施了某種秘術。

空氣里浮動著淡淡的松脂香,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靈氣波動,像是山泉初沸時蒸騰的霧氣,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悄悄蘇醒。

她摸了摸《百年孤獨》封面被壓皺的角,指腹蹭過那道褶痕時,心跳突然快了一拍,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某種陌生的、類似期待的癢意,從胸腔最深處漫上來。

“吱呀。”

木質(zhì)門軸的輕響驚得她指尖一顫,書差點滑落在地。

林知夏抬頭,瞳孔微微收縮。

門縫間滲出的青色光暈比昨日更濃,像有人把月光揉碎了塞進門縫。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木香和淡淡靈息。

她下意識將左手藏進圍裙口袋,指尖觸到那枚銅鑰匙的紋路,冰涼刺骨,卻又讓她莫名心安。

她站起身,藤椅在青石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腳底傳來地板微涼的觸感。

指尖剛觸到銅門環(huán),嗡鳴聲便炸響在耳側(cè),空氣突然扭曲成水面波紋,光膜“唰”地裂開一道縫。

“小心!”

話音未落,葉玄清的身影已從光膜中跌出。

他踉蹌著跨出那道青灰色的光膜,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推搡而出。

清晨的陽光透過木格窗斜照進來,恰好映在他那一襲深青色道袍上。

這并非普通的墨綠或藏藍,而是一種在暗處泛著幽光的青玄色,如同夜幕下深不見底的湖水,邊緣繡著極細的金線云紋,在光影流轉(zhuǎn)間若隱若現(xiàn),宛如流動的星河。

衣襟與袖口微卷,隱約露出內(nèi)里淺灰的襯布,像是晨霧拂過山巒的痕跡。

他道袍下擺沾著星點草屑,幾片枯黃的落葉還嵌在布料褶皺中,發(fā)冠歪向一側(cè),幾縷黑發(fā)垂落在額前,掩住了他眉宇間的幾分狼狽,卻掩蓋不了那股凌厲中帶著從容的氣度。

腰間玉佩撞在門框上叮當作響,那聲音清脆如劍鳴,卻又溫潤似泉水擊石。

此刻,他整個人像是從古畫中走出的仙人,卻被現(xiàn)實的門檻絆了個趔趄,帶著幾分慌亂,又幾分傲然。

最要命的是那柄追著他的飛劍,青鋒劍擦過林知夏發(fā)梢時帶起一陣風,“哐當”撞在哲學區(qū)書架上,整排《存在與時間》《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嘩啦啦倒成一片,紙頁紛飛如秋末的梧桐葉,帶著陳年墨香撲面而來。

林知夏倒退兩步,后背抵上柜臺。

她盯著滿地狼藉,喉結(jié)動了動。

八年來,她擦每本書的書脊都要順著紋理來三遍,給《魯迅全集》包書皮時連折角都要量準四十五度。

此刻看著《存在與時間》被壓在《理想國》底下,書脊蹭出一道灰印,太陽穴突突直跳,像是被誰用細針輕輕戳著。

“空間通道不穩(wěn)。”葉玄清扶住歪斜的門框,垂眸看了眼自己發(fā)皺的衣袖,又抬頭看她:“我本在昆侖山巔悟劍,忽覺此地有……”他頓了頓,像是在找合適的詞,“引氣。”

“引氣?”林知夏彎腰撿起一本《悲劇的誕生》,指尖捏住翹起的書角輕輕撫平,紙張的粗糙質(zhì)感讓她感到一絲安心。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發(fā)緊:“你倒是說說,我這破書店能有什么氣?霉味?舊書味?”

葉玄清沒有接話,他的目光落在她蹲下去的背影上。

她穿月白色棉麻襯衫,發(fā)尾用木簪松松別著,穿了條淺灰色的亞麻長褲,褲腳微微卷起兩道折痕,露出纖細的腳踝,腳踩藍色塑料拖鞋。

她外穿著一條靛藍扎染的棉麻圍裙,樣式古樸,像是舊時書坊里學徒穿的款式。

圍裙寬大的口袋上繡著一行小字:“知夏書社·丙申年”,針腳細密而斑駁,像是被歲月洗過許多遍。

她蹲下身時,圍裙帶子隨動作輕輕晃動,此刻正半跪著,把散落在地的書一本本地攏進懷里,動作輕得像在捧一捧月光,指尖拂過紙頁的聲音輕微沙啞,像風吹過稻田。

他注意到她撿起《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時,拇指在書脊上按了按,像是在確認書芯有沒有散開;撿起《論法的精神》時,對著光吹了吹封皮上的灰,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陰影,鼻尖輕輕翕動,似乎在嗅聞書頁間沉睡的氣息。

“你在……珍惜它們。”他突然說。

林知夏動作一頓。

她抱著一摞書直起腰,后腰傳來輕微的酸意,這是蹲久了的老毛病。

爺爺在世時總說她“看書比吃飯還入神”。

她抬頭看葉玄清,晨光透過木格窗落在他肩頭,道袍上的云紋金線泛著暖光,他整個人像從古畫里走出的仙人。

他的眼睛很亮,像山澗里的泉水,倒映著滿室狼藉,卻沒半分嫌棄。

“廢話。”她別過臉,把書往柜臺一放,“這是孤本,是爺爺?shù)拿彩俏业拿!痹挸隹诓朋@覺自己說重了,耳尖發(fā)燙,又補了句,“你那破劍下次再亂撞,我就拿《資治通鑒》砸你。”

葉玄清忽然笑了。

他伸手接住飄到面前的《存在與時間》,指尖拂過被壓皺的書頁,動作像在安撫受了驚的小獸:“我昨日見你包書皮,手法像我?guī)煾秆a劍譜。他說,萬物有靈,待它們溫柔些,它們便待你長久些。”

林知夏喉間一哽。

爺爺也說過類似的話。

那年她摔了他最寶貝的《四庫全書》殘本,躲在自己的臥室哭了整夜,他端著姜茶上來,翻書時說:“書啊,是活的。你對它好,它就把故事講給你聽;你對它兇,它就把秘密帶進紙縫里。”那時爐火微弱,姜茶的熱氣模糊了視線,她只記得那股辛辣的溫暖鉆進了鼻子,直到現(xiàn)在還記得。

窗外傳來老張頭吆喝“豆?jié){粢飯”的聲音,混著隔壁裁縫店縫紉機的噠噠聲。

林知夏低頭整理登記本,筆尖懸在“葉玄清”三個字上方。

這次她沒寫“會飛的”,而是鬼使神差地加了句:“撞翻哲學區(qū)的。”墨跡未干,她快速合上本子,抬頭正撞進葉玄清的目光里。

“我今日來,是送回禮。”他從袖中取出個錦盒,檀香混著松脂香飄出來,“昨日見你翻《抱樸子》,我?guī)煾刚f,這書缺的后半卷在昆侖藏劍閣。”他打開盒子,泛黃的紙頁上爬滿蠅頭小楷,“我抄了一份。”

林知夏湊近看,心跳漏了一拍,正是她找了三年的《暢玄篇》下半卷。

她指尖發(fā)抖,卻沒敢碰,只是盯著那行“玄者,自然之始祖”,喉嚨發(fā)緊:“你……”

“萬物有靈。”葉玄清把錦盒推到她面前,“你待書好,書便引我來。”

晨光漫過青瓦白墻,落進書店的木格窗。

林知夏望著滿地狼藉的書,又望著桌上的錦盒,忽然覺得這滿屋子的舊書,此刻都在輕輕呼吸。

她蹲下身,把最后一本《論法的精神》放回書架,指尖拂過書脊時,觸到一道淺淺的凹痕,是葉玄清的劍撞出來的。

“下次。”她站起身,轉(zhuǎn)身看向虛掩的門,晨光里那層淡青色光膜還未完全消散,“先敲個門。”

葉玄清頷首,指尖輕彈,青鋒劍嗡鳴著飛回袖中。

他轉(zhuǎn)身時,道袍掃過她腳邊的《百年孤獨》,書自動翻到某一頁,上面寫著:“生命從來不曾離開孤獨而獨立存在。”

林知夏彎腰撿起書,抬頭時,光膜已徹底消失。

滿地的書還沒扶穩(wěn),她卻先走向大門。

銅門環(huán)在掌心沁著涼意,她握得很緊,指節(jié)發(fā)白。

這次,她想自己決定,是關,還是留。

林知夏把最后一本《存在與時間》推回書架時,指節(jié)在書脊上抵出一道白印。

她直起腰,后背傳來一陣酸脹,像是某種蟄伏多年的生物蘇醒,沿著脊椎緩緩攀爬,帶著舊疾特有的鈍痛與不適。

藤椅吱呀作響地迎她歸來,仿佛也在嘆息。

她聽見自己胸腔深處傳來一聲極輕的嘆息,不是為滿地狼藉,而是為那扇剛剛被葉玄清關上的門。

門扉此刻安靜得像一塊老玉,木紋中浸著晨霧的潮氣,在微光下泛著幽幽光澤。

她望著那道銅門環(huán),忽然想起八年前爺爺咽氣前的模樣,枯瘦的手攥著她的手腕,往枕頭底下塞東西。

“夏夏,這鑰匙……”他喉間發(fā)出咯咯聲,“等你準備好……”

準備好什么?

那時她只覺得荒誕。爺爺守了一輩子舊書,臨了倒說起胡話。

可此刻,她從圍裙口袋里摸出那枚青銅鑰匙,尾端雕著卷云紋,在掌心烙出淺紅的印子。

她正想仔細端詳,忽然聽見身后傳來聲音:

“你在看什么?”

葉玄清的聲音像一片落在水面的竹葉,輕得仿佛一碰就碎。

林知夏猛地一顫,幾乎將鑰匙甩出去。

她慌忙把它塞回圍裙口袋,指節(jié)發(fā)白地攥住布料,像是要把整個秘密都藏進去。

他不知何時已站在柜臺邊,道袍下擺沾染的草屑已被指尖拂凈,發(fā)冠重新系得周正,腰間玉佩在晨光中泛著溫潤的光。

林知夏這才注意到,他的鞋尖正對著她腳邊那本攤開的《百年孤獨》,書頁被穿堂風翻得嘩嘩響,仿佛急于念出某句預言。

“我爺爺?shù)墓P記。”她把牛皮封面的筆記本往回拉了拉,封皮邊緣早已磨得起毛,是爺爺生前總揣在懷里的那一本。

紙頁間飄出陳年老墨的香氣,混著樟木香,像根細針突然扎進鼻腔。

爺爺總說,好墨要“香而不燥”,就像好書要“靜而有魂”。

筆記第一頁是爺爺?shù)淖舟E,歪歪扭扭的,像是病中所寫:“1956年春,雨。在琉璃廠收了本《抱樸子》殘卷,攤主說這書‘帶門’。我問什么門,他笑我癡,說‘書里的門,能通天地’。”

林知夏的指尖頓在“帶門”兩個字上。

第二頁夾著張泛黃的照片,是她七歲時蹲在舊書攤前,爺爺舉著傘站在身后。

傘骨滴下的雨珠在照片邊緣暈開,像團未干的墨。

背面寫著:“夏夏翻書時,眼里有光。”

“你祖父……”葉玄清俯下身,目光掃過筆記上的字跡,“似乎早知這扇門的存在。”

“他當然知道。”林知夏的聲音突然發(fā)啞。

她翻到最后幾頁,紙頁明顯薄了,邊緣卷曲,像是被淚水反復浸泡過。

爺爺?shù)淖舟E越來越潦草,最后一頁停在“夏夏怕孤獨”五個字上,墨跡重重暈開,像是筆尖在紙上頓了很久,“所以我要給她……”

后半句被劃掉了,只留下一道粗重的墨痕。

《百年孤獨》“啪”地合上,震得柜臺上的錦盒微微一顫。

林知夏望著那盒《暢玄篇》下半卷,檀香混著松脂香漫出來,忽然想起昨日葉玄清站在光膜里的樣子,他的道袍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腰間半枚玉牌,牌上刻著“玄清”二字。

而她爺爺筆記里夾的那張老照片背面,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玄”字,筆畫竟有七分相似。

“你的玉牌。”她突然伸手,指尖幾乎要碰到葉玄清腰間的佩飾,又觸電般縮回,“能借我看看嗎?”

葉玄清沒有說話,只是解下玉牌遞過去。

玉質(zhì)溫涼,入手如浸過晨露的鵝卵石。

背面刻著一行小字:“贈小友玄清,戊戌年冬,知夏書社。”

林知夏的呼吸陡然一滯。

“知夏書社”是爺爺年輕時開的舊書店名號,早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就關了門。

她抬頭看葉玄清,晨光穿過他眼尾的細紋,照出他眼底浮動的霧色——那是修仙者特有的,歷經(jīng)千年歲月沉淀的霧。

“我?guī)煾刚f,他年輕時在人間游歷,曾受一位書匠點撥。”葉玄清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那書匠總說,‘書是活的,能替人走萬里路,見萬種人’。后來我問師父那人叫什么,他只說,姓林,單名一個‘遠’字。”

林知夏的指尖在玉牌上微微發(fā)抖。

“林遠”是爺爺?shù)谋久@個名字她只在戶口本上見過。

八歲那年她問爺爺為什么不用本名開店,他摸著她的頭笑:“夏夏的名字好聽,書店該跟著夏夏走。”

窗外傳來老張頭吆喝“豆?jié){粢飯”的聲音,混著隔壁裁縫店縫紉機的噠噠響。

林知夏忽然覺得這老巷子的煙火氣從未如此清晰——煤爐的焦糊味、剛曬的棉被味、不知誰家的茉莉香甜絲絲地飄進來,裹著舊書的墨香、葉玄清身上的松脂香、爺爺筆記里的陳年老墨香,在空氣中織成一張溫柔的網(wǎng)。

“你師父……他現(xiàn)在在哪兒?”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抖。

葉玄清垂下眼睫:“五百年前,他在昆侖山巔坐化。臨終前說,要把這玉牌還給故友。可我尋了三百年,人間已無‘知夏書社’。”

林知夏突然站起身,藤椅在青石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她走向那扇門,銅門環(huán)在掌心沁著涼意,卻不再像昨日那樣冰得刺骨。

門后似乎有什么在輕輕叩擊,像爺爺生前敲她額頭的指節(jié),一下,兩下,不急不緩。

“你說這門是空間通道。”她轉(zhuǎn)身看向葉玄清,晨光在她眼尾鍍了層金,“那如果我推開它……”

“會看到不同的世界。”葉玄清走上前,站在離她半步遠的地方,“但以你凡人身軀,可能承受不住靈氣沖擊。”

“可我爺爺說,這是他留給我的禮物。”林知夏的手指撫過門板上的木紋,那紋路像極了爺爺筆記里畫的“門”的圖示,“禮物不該是用來害怕的。”

青灰色的霧氣突然從門縫里滲出來,這次不再狂亂,而是像一團被揉軟的云,輕輕裹住她的手腕。

葉玄清的指尖在她身側(cè)頓了頓,最終只是垂在道袍袖中,任霧氣漫過兩人腳邊,漫過滿地的書,漫過那本攤開的《百年孤獨》。

這次,書停在“生命從來不曾離開孤獨而獨立存在。但獨立的生命要學會怎樣去愛他人,去接納他人的愛”那一頁。

林知夏望著霧氣里若隱若現(xiàn)的光膜,忽然笑了。

她回頭看向葉玄清,他的眼睛里映著她的影子,像山澗里的泉水映著月亮。

“下次你來。”她松開手,門把在晨風中輕輕搖晃,“記得帶杯豆?jié){。老張頭的甜漿,比你們昆侖山的靈露好喝。”

葉玄清的嘴角微微揚起。

他抬手在門框上點了點,一道淡青色符印浮現(xiàn)在木紋里,像一朵開在舊木頭上的花。

“這是護持符,能讓空間通道穩(wěn)定些。”他說,“若門再開……”

“我等。”林知夏彎腰撿起腳邊的《百年孤獨》,書脊上沾了點霧氣,摸起來潮潮的,像被誰悄悄吻過,“這次,我不等它自己開。”

門扉突然“吱呀”一聲,自動敞開了條縫。

青灰色的霧氣里,飄來若有若無的墨香,混著松脂香,混著甜豆?jié){的香氣。

林知夏望著門外浮動的光,伸手把爺爺?shù)墓P記揣進懷里。

筆記里夾的老照片滑出來,落在她腳邊,照片里的小丫頭正抬頭沖鏡頭笑,傘外的雨絲斜斜落下,卻永遠落不進她的世界。

她蹲下身撿起照片,指尖拂過照片里爺爺?shù)囊陆恰?

遠處傳來老張頭的吆喝:“甜漿來哉。”

這一次,她沒有急著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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