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0章 1942年1月7日,莫斯科州德軍撤退路線

寒風卷著雪粒抽打在臉上,像無數細小的冰針。瓦西里拄著步槍站在高地上,右肩的繃帶在反復凍融后變得硬邦邦,左臂的舊傷也在陰雨天隱隱作痛。但他的目光異常明亮,望著遠處雪地里潰散的德軍背影,那些灰綠色的制服在白雪中像被沖散的墨滴,正倉皇地向西逃竄。

“政委同志,他們真的在撤退!”帕維爾的聲音里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少年士兵的軍大衣領口別著瓦西里送的紅領章,懷里的彼得羅夫懷表滴答作響,表針終于走過了停滯已久的時刻,指向上午九點十七分。

反攻已經持續了一個月。按照方面軍的部署,他們沿著莫斯科至明斯克的公路一路追擊,平均每天推進十五公里,沿途收復的村莊還留著德軍暴行的痕跡:被燒毀的木屋、絞刑架上的繩索、集體農莊倉庫里散落的尸骨。瓦西里的黨員證上,職務正式改為“第322步兵團政治委員”,新蓋的鋼印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卡佳正在給傷員分發熱粥,醫療隊征用了德軍遺棄的野戰炊事車,煙囪里冒出的白煙在寒風中很快散開。女衛生員的紅十字臂章換了新的,但她依然保留著那件舊軍大衣,肘部的破洞用紅布補丁補上,那是用繳獲的德軍旗幟布料改做的。安娜則在登記俘虜信息,她的鋼筆在凍硬的登記本上流暢書寫,頭部的傷疤被劉海遮住,只有在陰雨天才會隱隱作痛。

“清點戰利品!”瓦西里對著通訊兵喊道,聲音在風雪中有些飄散。他們剛剛攻占德軍的臨時補給站,倉庫里散落著未開封的罐頭和彈藥箱,墻上還貼著“冬季攻勢”的宣傳畫,畫中的德軍士兵正踏平莫斯科的紅場,此刻看來格外諷刺。

帕維爾抱著一箱繳獲的軍用罐頭跑過來,罐頭表面的“東線特供”字樣已經被彈片劃破。少年士兵的手指凍得發紫,卻興奮地數著戰利品:“二十箱牛肉罐頭,十五箱土豆,還有三挺MG42!”他突然停住腳步,指著倉庫角落的麻袋,“政委同志,那里有東西!”

瓦西里走過去掀開麻袋,一股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麻袋里裝著堆積如山的紅領章和黨員證,有些證件上還沾著干涸的血跡,照片上的面孔大多年輕而堅定。這是德軍“政委命令”的鐵證——他們系統性地搜剿并殺害共產黨員,把紅領章當作戰利品收集。

“找個地方埋了。”瓦西里的聲音低沉,手指拂過一張染血的黨員證,照片上的年輕人穿著和他一樣的制服,胸前別著“優秀射手”徽章,發證日期是1941年5月,距離戰爭爆發只有一個月,“要立個標記。”

帕維爾和安娜默默地挖坑,雪地里的凍土異常堅硬,他們用刺刀和工兵鏟挖了半個小時才挖出淺坑。當這些浸透鮮血的證章被掩埋時,卡佳摘下軍帽,所有人都低著頭——這不是普通的戰利品,而是無數犧牲戰友的遺物,是納粹暴行的無聲見證。

中午時分,電臺里傳來莫斯科廣播電臺的聲音。播音員激昂地宣布:“……德軍中央集團軍群已被擊退至莫斯科以西200公里!反攻取得重大勝利!”信號時斷時續,夾雜著電流的滋滋聲,卻清晰地傳遞著勝利的消息。

瓦西里靠在倉庫的木箱上,掏出那張手寫的犧牲名單。紙張在反復折疊后已經變得脆弱,邊緣起了毛邊,但上面的名字依然清晰可辨。從6月22日到1月7日,整整六個半月的時間,名單上的名字從最初的幾個增加到密密麻麻的兩頁,每個名字后面都標注著犧牲的日期和地點,像一串用血寫成的珍珠。

“該添新名字了。”他對帕維爾說,少年士兵立刻遞過鉛筆。瓦西里在名單末尾寫下最近犧牲的三個同志的名字,筆尖在寒冷中有些凝滯,卻一筆一劃寫得格外認真。當他寫完最后一個字時,發現鉛筆芯已經磨平,這是從德軍軍官那里繳獲的戰利品,此刻卻用來記錄他們的罪行。

倉庫外傳來俘虜的吵鬧聲。三個黨衛軍士兵在被押解時試圖反抗,其中一個士官沖著瓦西里大喊:“你們會付出代價的!元首會派大軍回來的!”他的黑色制服上沾滿污泥,領口的骷髏徽章卻依然醒目,眼神里充滿了狂熱和仇恨。

瓦西里走到他面前,解開自己的制服扣子,露出貼身的黨員證:“你說的代價,我們正在付出。但你們的元首永遠不會明白,為什么我們這些‘布爾什維克’能在零下四十度的嚴寒中戰斗。”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倉庫角落的麻袋,“因為我們保衛的是家園,而你們只是侵略者。”

黨衛軍士官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或許想起了那些被殺害的政委和猶太人,想起了被燒毀的村莊和絞刑架,那些他參與制造的暴行此刻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刃。當衛兵把他拖出去時,他的頭垂在胸前,再也沒有了剛才的囂張。

下午三點,追擊命令下達了。瓦西里把名單折好貼身藏好,與黨員證和“保衛莫斯科”獎章放在一起,這三樣東西是他六個多月來的全部家當,也是支撐他走過焦土的精神支柱。帕維爾把彼得羅夫的懷表調準時間,表蓋內側的大衛之星在陽光下閃著溫暖的光,仿佛猶太少年的眼睛在注視著他們。

“目標下一個村莊!”瓦西里舉起步槍指向西方,“天黑前必須占領渡口,切斷德軍退路!”

士兵們的歡呼聲在風雪中回蕩,成千上萬雙軍靴踏在凍土上,發出整齊的轟鳴。卡佳背著藥箱走在隊伍中間,安娜的電臺天線在風雪中微微顫動,帕維爾扛著繳獲的MG42走在最前面,紅領章在白色雪地中格外醒目。

瓦西里走在隊伍側面,右肩的傷口在運動中隱隱作痛,但他的腳步異常堅定。他回頭望了一眼剛剛離開的補給站,掩埋紅領章的土堆上插著一根步槍,槍托朝上,這是紅軍標記戰友安息之地的方式。在1942年1月7日這個風雪交加的下午,他們的追擊仍在繼續,焦土之上的足跡正一步步向西延伸。

夕陽西下時,他們抵達了渡口。德軍正在倉皇渡河,渡船在冰水中搖搖晃晃,有幾輛卡車試圖開過結冰的河面,冰層突然破裂,車輛和士兵瞬間沉入冰冷的河水,只留下冒泡的漩渦。瓦西里舉起步槍,瞄準渡河的德軍士兵,手指扣在扳機上的瞬間,他仿佛看見明斯克的戰友、斯摩棱斯克的平民、莫斯科郊外的新兵都站在身后,與他一同扣動扳機。

槍聲在風雪中回蕩,這一次,子彈飛向的是潰敗的侵略者。瓦西里知道,戰爭還遠未結束,焦土之上的抗爭還將持續漫長的歲月,但在1942年的第一個月,他們已經迎來了轉折——從防御到反攻,從絕望到希望,從焦土之上的掙扎到向著勝利的邁步。

他摸了摸貼身的名單,那些犧牲的名字在胸口溫熱。只要這份名單還在,只要紅領章還在風雪中飄動,他們的抗爭就不會停止。因為他們不僅是士兵和政委,更是這片焦土的守護者,是勝利的播種者——在1942年的寒冬里,他們已經播下了希望的種子,等待著春天到來的時刻。

主站蜘蛛池模板: 阳西县| 临安市| 陵川县| 宜都市| 舞钢市| 思茅市| 嘉义市| 华容县| 泉州市| 连江县| 清水河县| 临清市| 宁海县| 建瓯市| 榆中县| 邯郸市| 溧阳市| 临猗县| 北辰区| 含山县| 武穴市| 象州县| 永昌县| 马尔康县| 通河县| 大足县| 松阳县| 威宁| 宜城市| 阳信县| 宁南县| 灵璧县| 临武县| 万源市| 启东市| 儋州市| 丹寨县| 民丰县| 澳门| 金华市| 临沧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