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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病榻上的母親

林大山將睡熟的林小凡抱上了床,自己也吹了油燈開始睡覺。

半夜柳氏覺得自己的喉嚨很癢很不舒服就輕咳起來,但是越咳越癢,起初只是幾聲壓抑的、悶在喉嚨深處的輕咳,像是怕驚擾了身邊熟睡的父子。然而,那咳嗽聲如同掙脫了束縛的野獸,越來越急,越來越重,最終變成一連串撕心裂肺的嗆咳,在死寂的夜里炸開,帶著一種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的狠厲。

“咳咳咳…咳咳…”最終咳嗽的聲音還是將林大山吵醒,林大山幾乎是彈坐起來的,粗糙的手在黑暗中慌亂地摸索。火塘里只剩幾點暗紅的余燼,微光不足以照亮任何東西。他猛地掀開身上單薄的被褥,憑著記憶摸到炕頭小桌上那盞冰冷的油燈和旁邊的火石火鐮。

“嚓!嚓嚓!”

火鐮撞擊火石的刺耳聲響,在劇烈的咳嗽聲中斷斷續續。幾點火星迸濺出來,又迅速熄滅。林大山的手指因為焦急和用力而微微顫抖。

“爹,怎么了?”林小凡也被驚醒了,迷迷糊糊的揉著眼睛,想要看清情況。

“嚓——噗!”

終于,一簇微弱的火苗在燈芯上跳躍起來,昏黃的光暈顫抖著擴散開,勉強驅散了炕頭一小片濃稠的黑暗。

燈光下,柳氏側身蜷著,一只手死死捂著自己的嘴,劇烈的咳嗽讓她瘦削的肩膀劇烈地起伏、抖動,像一片在狂風中掙扎的枯葉。她整個身體都因用力而緊繃著,指縫間,赫然有暗紅色的粘稠液體,一滴,又一滴,沉重地砸在身下灰撲撲的粗布褥子上,洇開一小片刺目的深色印記。

“蕓娘!”林大山喉嚨里發出一聲變了調的嘶吼,撲到炕邊,大手想掰開柳氏捂嘴的手,卻又怕弄疼了她,只敢輕輕覆在那冰涼的手背上,觸手一片粘膩濕滑的血污。

柳氏咳得幾乎背過氣去,無法回應,只有痛苦的嗬嗬聲從指縫里漏出來,每一次喘息都帶著令人心驚的、拉風箱般的雜音。

“小凡!”林大山猛地回頭,眼睛在油燈昏暗的光線下布滿血絲,聲音因急切而顯得異常嚴厲,“快去!去村東頭劉叔家!砸門!把你劉叔請來!就說你娘…咳得厲害,見血了!快去!”

林小凡被父親眼中從未有過的驚惶和娘親指縫間滴落的鮮血嚇懵了,小臉煞白,手腳冰涼。聽到父親的吼聲,他像被針扎了似的跳下炕,連鞋子都顧不得穿好,趿拉著那雙破草鞋,踉踉蹌蹌地撞開吱呀作響的柴門,一頭扎進了外面冰涼的、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里。

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林小凡赤著的腳踩在冰冷粗糙的土石路上,每一步都鉆心地疼,他卻渾然不覺。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娘吐血了!娘要死了嗎?劉叔!快找劉叔!他拼命地跑著

劉叔就是村子里開藥鋪的兼任村里的大夫,知道一些藥理一些小病他也能治。

“劉叔!劉叔開門啊!救命啊劉叔!”林小凡用盡全身力氣拍打著村東頭那座稍顯齊整些的院門,稚嫩的嗓音帶著哭腔,在寂靜的村落里顯得格外凄厲。

好一會兒,屋里才亮起微弱的油燈光。門閂拉動的聲音響起,門開了一條縫,露出劉郎中那張睡眼惺忪、帶著被打擾的不悅的臉。他裹著一件舊棉襖,皺著眉:“小凡?大半夜的出什么事了?”

“劉叔!快!快去看看我娘!她咳…咳得好厲害,吐…吐血了!”林小凡語無倫次,眼淚混著冷汗一起往下淌,死死抓住劉大夫的衣服,生怕他不去一樣。

劉郎中臉上的睡意和不悅瞬間被凝重取代,他不再多問,反手抓起門后掛著的一個小藥箱:“走!”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奔回林家,推開柴門,屋子里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柳氏劇烈的咳嗽似乎暫時平復了一些,但整個人像被抽干了力氣,軟軟地靠在林大山懷里,臉色在油燈下是駭人的青灰,嘴唇毫無血色,嘴角還殘留著未擦凈的血跡。林大山抱著她,一只大手笨拙地、徒勞地替她順著氣,臉上是混雜著恐懼和無助的茫然。

劉大夫快步上前,放下藥箱,示意林大山讓開些,他先探了探柳氏的額頭,入手一片滾燙。接著翻開柳氏的眼皮看了看,又抓起她瘦得只剩一層皮包骨的手腕,三根手指搭在寸關尺上,屏息凝神。

屋子里靜得可怕,只有柳氏粗重艱難的喘息聲,以及油燈燈芯燃燒時偶爾發出的輕微噼啪聲。林大山和林小凡父子倆的目光都死死釘在劉大夫臉上,大氣不敢出。

良久,劉郎中緩緩放下柳氏的手腕,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他嘆了口氣,站起身,對林大山搖了搖頭,聲音低沉而疲憊:“大山老弟……”

林大山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但他還是固執地、帶著一絲微弱的希冀問道:“劉哥,咋樣?是風寒入肺?還是累著了?能…能治不?”

劉郎中看著林大山布滿血絲的眼睛,又看了看炕上氣息奄奄的柳氏,最終艱難地搖了搖頭,聲音苦澀:“不是風寒。是癆癥。肺里的病根兒,早就落下了,拖得太久,如今…傷及肺絡,血不歸經了。”他頓了頓,看著林大山瞬間煞白的臉,狠了狠心,把話說完,“這病…難了。我這點本事,開幾副止血安神的方子,或能稍稍緩解,讓她少受點罪…至于根子上的病…唉,準備準備吧,老弟。”

“準備…準備什么?”林大山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他仿佛沒聽懂,又仿佛不愿意聽懂。

劉郎中沒再說話,只是沉重地又嘆了口氣,那嘆息聲在寂靜的屋里格外刺耳。他打開藥箱,拿出紙筆,就著油燈微弱的光,刷刷寫了幾味藥名,又從小藥箱里抓了一小包配好的止血散粉遞給林大山:“先用溫水調服這包散粉,能稍稍止一止血。這方子上的藥,我那里不全,有幾味得去鎮上抓,價錢…不便宜。但能不能壓住…也只能看命數了。”他拍了拍林大山的肩膀,背起藥箱,步履沉重地離開了這間彌漫著絕望氣息的屋子。

柴門關上的聲音,像是抽走了林大山最后一絲力氣。他高大的身軀晃了晃,攥著那包散粉和藥方的手,骨節捏得咯咯作響。他猛地轉頭看向炕上的妻子,柳氏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在青灰的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她似乎感覺到了丈夫的目光,吃力地睜開眼,嘴唇翕動了一下,卻發不出聲音,只有一絲絕望的哀傷在眼底流轉。

“不會的…蕓娘,不會的!”林大山像是被那眼神刺痛,猛地低吼出來,聲音沙啞破碎,帶著一種困獸般的固執,一把抓起炕邊那柄油光發亮的棗木鞘獵刀,插回腰間,又抄起門后靠著的柴刀。

“爹!你去哪?”林小凡帶著哭腔問,小小的身體因恐懼和寒冷而瑟瑟發抖。

“看著你娘!把這藥粉喂她喝了!”林大山頭也不回,把散粉塞進兒子手里,聲音不容置疑,“我去山里找些藥材去鎮上換錢給你娘買藥。”話音未落,他高大的身影已經撞開柴門,再次融入了外面深沉的、危機四伏的黑暗之中,只留下門外呼嘯而過的冷風。

林小凡捧著那包小小的散粉,如同捧著千鈞重擔。他跑到水缸邊,舀了半瓢涼水,又哆哆嗦嗦地倒了一點在火爐上的小瓦罐里,他爬上炕,學著父親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半扶起柳氏,讓她靠在自己瘦弱的肩膀上。柳氏的身體輕得嚇人,骨頭硌得他生疼。

沒一會兒,水燒開了,他用小木勺舀起一勺輕輕的吹涼,一點一點地喂進母親干裂的唇縫里。苦澀的藥味彌漫開來,柳氏艱難地吞咽著,每一次吞咽都伴隨著壓抑的悶咳。林小凡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砸在母親單薄的衣襟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他一邊抽噎著,一邊固執地、小心翼翼地喂著藥。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終于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和濃重的喘息。林大山回來了,帶著一身寒氣、露水和被荊棘劃破的衣褲。他手里緊緊攥著一把沾著泥土的、葉片狹長的青草,還有幾塊形狀奇特的暗褐色根莖。他顧不得滿身狼狽,來到床前“小凡,我去一趟鎮上,你好好照顧你娘,有什么事的話就去找你劉叔。”好一番叮囑,林大山才依依不舍的出了門。

“我知道,我一定會照顧好娘的”看著林大山的背影,林小凡堅定的說著,小小的人臉上全是堅定的表情。

林大山來到鎮上,這個時候鎮上都是賣貨的人,周圍的吆喝聲絡繹不絕,林大山就像是沒聽見一樣一直往前走。

來到一個藥鋪,林大山將找到的兩株藥材和身上僅剩的一串銅錢和那張藥方拍在柜臺上“掌柜的,你看這個藥方上的藥材你這里有嗎?”

那個掌柜的看了一眼林大山又看了一眼藥方“這是治癆病的藥方,你家有人得了癆病?”

“是,你照著方子開藥吧”林大山并不想跟掌柜的多聊,他只想趕緊拿著藥回家。

“好,我這就給你抓藥。”說完掌柜的就開始抓藥,不一會兒就抓好了“藥抓好了,一共30文”

林大山指了指那一串銅錢和那兩株藥草說到“你看夠不夠,我也只有這么多了,不夠的話先欠著,我明天再去找藥草給你。”

掌柜的看了看柜臺上的錢和藥草,嘆了口氣道“行了,就這樣吧,老兄聽我一句勸,癆病這個是治不好的,只能一直吃藥穩著。”

林大山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拿著藥就走出了藥鋪往家的方向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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