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午陽從大石上起身，將刀重新跨在腰間，又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邁步離開。

“差爺，您是要去哪？”

伍守義在身后顫聲問道。

“乏了，回家！”

姜午陽頭也不回。

“姜差請留步！”

老龜妖的聲音從大石上傳來。

“有事？”

姜午陽止步，問道。

老龜妖起身，伸手從溪中一攝，一本薄冊從水中躍出。

“小老兒不過山林野修，所學駁雜，實在沒什么拿得出手的物件。這本冊子記著我多年修行的些許心得，若能對姜差爺略有助益，也算是小老兒一片心意！”

說著，它將冊子遞至身前。

來了！

姜午陽心中一喜。

玩過游戲的人都清楚，有些小“Boss”，往往殺與不殺會是兩個劇情，“獎勵”自然也就不同。

他剛剛真若對龜妖出手，能不能打贏不說，但對方心灰意冷之下，大概是不會交出這個冊子。

與捉妖司的獎勵比，一個老龜多年的修行經驗顯然更加寶貴。

“要不，再刷個檔拿老龜去領功？”

這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掐滅。

耳畔還回響著幾個頑童的笑聲，世道已經夠爛了，難得有一處清凈之地，為了幾顆丹藥，不值得。

“小老兒壽元無多，日后清溪村，還望姜差照拂！”

月光下，老翁抱拳躬身，身后百余道身影齊齊跪著。

……

東籬鄉，苗家。

子時的梆子聲剛過三響，苗有田跪在冰涼的青磚地上，脊梁骨抖得像篩糠。

在他身前，一個面容俊美，渾身散發著妖異之氣的青年背手而立。

“花三公子不在的這幾日，陳虎被那姜午陽所殺，如今，鄉里他是班頭！”

苗有田伏在地上，說話時頭不敢抬起半分。

“一個山野之鄉的班頭，本公子沒什么興趣！”

被稱為花三公子的俊美青年，語氣略顯慵懶的說道。

“是、是！”，苗有田賠笑，“花三公子從三叉嶺而來，身份尊貴，東籬鄉這等小地方，怎會有人配得上讓公子多瞧上一眼！”

“行了，起來回話！”

見苗有田識趣，花三公子淡淡道。

“謝公子！”

苗有田從地上爬起來，但腦袋卻始終低著。

“花三公子，血食給您備好了，知道您的口味——兩個，都是三歲零七個月的女童！”

苗有田諂聲道。

“嗯，你做的很好！”

花三公子聽完，拍了拍苗有田的肩膀，指尖冰涼的觸感讓苗有田打了個寒顫。

“放心，此間事了，本公子自會賞你一株山中帶下來的寶藥，保你多活十年！”

苗有田聞言頓時大喜，連連躬身道謝。

緊接著，他像邀功般湊到花三公子跟前，道：“雖說公子對那姜午陽不感興趣，可這人做事莽撞，前幾日不知聽誰說的，竟去了史各村，還斬了三只貓妖，聽說是一大兩……”

“什么？”

可萬沒想到，他話未說完，花三公子身子一顫，緊接著，一股暴戾氣息猛地從他身上迸發出來。

砰！

不見他有什么動作，苗有田已被掐住咽喉，高高拎起。

“你說——他殺了誰！”

“呃……”

苗有田臉色瞬間變得紫紅，無法呼吸，他艱難的從嘴中吐出幾個字——“史各村，三只貓……”

噗！

鮮血濺紅了半面墻壁，苗有田的瞳孔驟然放大。

他張著大嘴，一雙眼難以置信的看著花三公子手中那顆還在跳動的心臟。

“為……為什么？”

砰！

苗有田的尸體，如破布袋似的被扔到地上。

“死了……黑眉兒死了？”

花三公子對腳邊的尸體視若無睹，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

“山君大人的小妾……連同孩子，都死了？”

他無意識地自語，聲音發顫——

“那我……豈不是也要死！”

“不！”

花三公子猛地抬頭，眼中血絲密布：“她死了，整個東籬鄉都要為她陪葬！還有那個衙差——本公子要挖了他的心，送去給大王！”

……

史各村。

“好大豆腐”的幌子被夜風掀得獵獵作響，邊角在昏暗中不住抽打著木桿。

院內，兩口薄棺靜靜橫在中央，旁邊幾個破舊草席卷得鼓鼓囊囊，繩結處滲出暗褐色的污漬，不知裹著什么。

幾根白燭的火苗在風里歪歪扭扭，豆大的光團忽明忽暗，眼看就要被吹滅。

史廣發吧嗒著旱煙，時不時抬頭看著兩口薄棺，連連嘆氣。

兩個老實巴交的人，怎么就落得這般下場！

旁邊，守夜的幾個莊稼漢哈欠連連，眼見就要從凳子上栽倒。

呼——

忽一陣冷風卷著燭火撲過來，幾人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頓時清醒了大半。

沙沙沙！

院門外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踩在枯葉上發出細碎的響。

史廣發手里煙袋一抖，慌忙回頭看去——

月光恰好落在來人臉上，那張俊美得不像凡人的面孔，在夜色里透著股說不出的陰冷。

史廣發壯著膽子，起身問道：“敢、敢問公子可是老崔家遠房……”

噗！

話未說完，一道血柱噴出。

史老漢兒的腦袋，竟是無聲的從脖頸間墜落。

“殺人……”

幾個守夜的莊稼漢，瞬間嚇得魂都沒了大半。

可還未等他們高喊出聲，霎時間，如同史老漢一樣，人頭如西瓜般墜落到地上。

不管腳下幾具尸體，花三公子走到院中，盯著那間草房——

“死了，當真死了！”

“東籬鄉，史各村，還有那個衙差的全家……也都去死吧！！”

……

借著月光，姜午陽獨自一人走在土路上。

再走一里，就到了東籬鄉。

“未曾想，這老龜妖竟是燭境大成的高手……”

“若非被人打傷，修為落至了螢境，我在對方面前怕連刀都拔出來！”

姜午陽清楚，自己可以憑借刷檔越階挑戰，但是跨了一個大境界，就不是‘經驗’所能彌補的。

騎著共享單車上高速，就是跟泥頭車撞一萬次，也不會有第二個結果。

“不過，有了老龜妖給的這冊子，螢境破燭境對我來說，只差修行之法和些許的時……”

姜午陽猛地抬頭。

月光下，一個渾身鮮血的俊美青年立在土路中央。

腳下，是無數的人頭——

苗有田、史老漢、趙二牛、馮大嘴、吳禿子……

姜晚陽和老娘的人頭，被擺在了最當中。

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