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差再說一遍，讓開，要么——死！”

就這幫村民的表現，若說清溪村沒問題才真是見了鬼！

見對方三番五次阻攔自己進村，姜午陽也是消耗掉了僅有的一絲耐心。

長刀壓在伍守義的肩頭，刀刃緊貼脖頸，若對方和身后的村民再敢阻攔，自己也不介意充當一次‘暴吏’，也要查清楚這清溪村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大不了，重開！

伍守義被身前官差身上散發出的寒意嚇得臉色煞白，整個人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放開我爹！”

伍大山臉色漲紅，低吼一聲沖上前，卻被姜午陽一腳踢翻在地。

在螢境大成的武者面前，一個赤手空拳的莊稼漢和頑童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

“再有阻攔者，死！”

說完，姜午陽一把撥開伍守義，跨步朝村中走去。

信步走在村中，姜午陽不去理會身后遠遠跟著的村民，仔細觀察著土道兩側的宅院。

院墻不高，皆是用摻雜著稻桿的黃土堆砌而成。齊腰的高度，讓人站在土道中亦能將院中的情況看的一清二楚。

連續穿過兩條街道，姜午陽眉頭微皺。

“這清溪村，當真不似有妖魔作亂，莫非真的弄錯了？”

一路走來，家家戶戶的日子雖過得不算富裕，但院落打理的都非常規整，每戶的門前、土墻上，也少見有野草冒出，最主要的是——

村里有孩童！

而且，幾個六七歲的頑童似乎并不畏懼，反倒是趴在墻頭好奇的偷偷打量他這個外來客。

一副沒有遭受過妖魔拷打的樣子！

奇怪！太奇怪了！

這感覺，就像糧倉遭了鼠患，偏有一袋精米，粒米未少，甚至旁邊連半點鼠跡都尋不到。

“差爺，小老兒讓人在家里備了酒席，您去歇歇腳？”

一個時辰后，就在姜午陽巡視了第三圈之后，伍守義湊到近前，討好道。

“不必了，既然清溪村真的沒有妖魔出現的痕跡，本差就不叨擾了！”

姜午陽擺手拒絕，隨后跨刀朝村外走去。

“以前的衙差陳虎前兩日已經伏誅，本差不會做與妖魔勾結之事，若清溪村日后遭受妖魔侵害，可去東籬鄉的廨房尋我！”

“是、是、是，實不相瞞，小老兒自打第一眼見到差爺，就知道差爺與旁……”

“行了、行了！”

知道剛剛那番話算是對牛彈琴，姜午陽不耐煩地的打斷了對方的吹捧，邁步離開了清溪村。

呼——

迎著月光，姜午陽站在溪邊，長吐一口濁氣。

這種明知不對勁，卻找不到頭緒的感覺，實在讓人憋悶。

姜午陽知道，遠處的村落中，必定有一雙雙眼睛在暗中盯著自己，都在等著自己離開。

“本差今天，還真就不走了！”

反正白天叮囑趙二牛跟家里打了招呼，姜午陽的倔脾氣一上來，索性將配刀解下，尋了一塊大石盤腿坐好。

“不信了，幾百號人的村子，一個愿意開口的都沒有！”

姜午陽從懷里摸出顆小納氣丹丟進嘴里，丹藥入口即化，一股溫潤的氣流順著喉嚨往下淌。

他不再理會暗處盯著自己的一雙雙眼睛，緩緩閉上眼，隨著呼吸的調整，漸漸沉入了修行之中。

子時，明月高懸，柔色的光線映在淺溪，漾起碎銀般的波光。

一尾青鱗魚猛地躍出水面，透亮的魚鱗在月色里閃了閃，隨即“嘩啦”一聲扎進水里，攪得漣漪層層蕩開。

姜午陽緩緩睜眼，扭頭朝身后看去。

一個老翁正靜靜的站在他的身后。

灰布短褂在夜風中微微擺動，腳下的草葉竟未被踩折半分。

“不躲了？”

“不躲了。”

老翁搖頭。

“小老兒壽元無多，與其被其它妖魔窺伺，倒不如成全了姜差，也省的牽連這清溪村的百姓！”

姜午陽盯著眼前的溪水，道，“清溪村能從這亂世之中抽離，應該是受了你的庇佑吧！”

從老翁來時，姜午陽就已察覺到對方。

亦可以說，對方并未刻意隱藏。

對方，應該就是貓妖口中的那個老龜。

姜午陽其實心中已有猜測。

一只妖能讓全村幾百人齊心隱瞞，無外乎兩種緣由。

威，或是恩。

但他并未在村民眼中看到驚惶與恐懼，那自然，剩下的可能性，便只有“恩”了。

老龜妖搖頭，“說是小老兒庇佑清溪村，清溪村又何嘗不是延了小老兒幾年的殘命！”

姜午陽坐著抻了抻懶腰，“反正離天亮還早，聊聊？”

老翁一笑，上了青石，盤腿坐在姜午陽身側。

“小老兒本是三岔嶺上潛修一龜妖，奈何東嶺的虎大王容不下小老兒，好在小老兒有些逃命的功夫，可也被打成了重傷，逃到了這清溪村時，也是奄奄一息。

是伍村正和清溪村的村民，每日輪番為小老兒供人血三碗，這才勉強壓住了體內傷勢，茍活至今！”

人的心肝對于妖魔都是大補之物，鮮血亦是。

“所以，你是靠著喝清溪村村民的血，活到現在？”

姜午陽淡淡的問道。

“差、差爺，這都是村民們自愿的！”

伍守義不知何時，在他兒子伍大山的攙扶下也來到了溪邊。

撲通一聲，伍守義跪倒在地，老淚縱橫道：

“三年前，這溪中不知從哪里跑來了一只蛇妖，每月都要上岸吃人，我等去槐縣報官，不曾想那差人非但不管，反倒讓村中每月需給那溪中蛇妖奉上一男一女的‘口糧’之外，還要祭上牛羊一只，也多虧了龜老，否則，這兩年下來，怕我清溪村百姓早已絕戶！”

姜午陽眉頭一皺，“那差人是誰？”

伍守義神色有些猶豫，倒是伍青山忿道：“賈縣令之子，賈成才！”

見伍青山說出罪魁禍首，伍守義也沒什么可隱瞞的，解釋道：“賈成才那日帶著東籬鄉的陳虎，還有幾個衙差一同到的村中，小老兒不知他們跟蛇妖談的什么，只是這些人從溪邊回來時，便威脅小老兒，若是不從或敢大肆宣揚，就……就讓這蛇妖屠了清溪村所有百姓，再另尋他地修煉！”

伍大山這時走上前，抱拳道：“龜老沒來之前，村中三年不曾有過嬰兒啼哭的聲音響起，人人自危。姜差爺的名聲，我聽從鄉里回來的村民提過，若今日姜差爺非要拿妖領功，小人愿替一死！”

姜午陽聽完摸了摸鼻子——

“說來說去，自己怎么反倒成了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