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用。”

陸明生搖了搖頭，說到。

“且不說這些東西于我有何用，單是和你要換的，母親的性命相比，又有哪個能相提并論呢？”

說罷，陸明生像是失去了興趣。

也不管涅萍還能拿出什么代價來。

說道。

“你既然付不出代價，我自然也幫不了你，且去吧。”

而后，只一揮衣袖，將涅萍甩出了明真觀。

觀內恢復了平靜。

但陸明生知道，這種平靜不會持續太久。

果然。

一旁的虛淮見陸明生直接將涅萍丟了出去，忍不住開口。

“師伯……”

說著，猶豫了一下。

像是在糾結要不要質疑長輩的決定。

畢竟師伯這樣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自己也許只是沒有體會到。

但這猶豫沒有持續太久，虛淮還是繼續問到。

“您為什么不幫這位涅姑娘救她的母親呢？”

聽到虛淮的話，陸明生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

但還是說到。

“就像我方才說的，凡事皆有代價，她要請我出山，自然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聽到陸明生的回答，虛淮沉默。

師伯先前的話他也聽到了。

自然能明白話中的道理，而且他也找不出反駁的理來。

只是，虛淮卻總覺得很怪，不舒坦。

于是只能和陸明生告了退，就要離開后殿。

陸明生倒也不意外，只是問到。

“你想自己去救李氏？”

涅萍的父親以李姓為遮掩生活在衢州城中，她母親自然也隨夫姓，故稱李氏。

虛淮點了點頭，沒有隱瞞自己的意思。

見狀，陸明生一笑。

“你小子。”

笑罵道，而后便朝著前殿走去。

“輪得到你去救人？”

聞聽此言，虛淮不解，問到。

“可師伯你剛才不是說……”

師伯剛才明明說涅萍拿不出讓他出手的代價，還把少女趕了出去。

此時又為何改口。

只見陸明生搖搖頭。

“話雖如此，我又豈會見死不救。”

那你剛才為何要刁難別人？

虛淮心中疑惑，但出于尊師重道，沒有問出來。

畢竟師伯說了要救人，自己跟著就好了。

可陸明生是什么人，一眼便看出了虛淮的心思。

于是說到。

“我雖要救，也得讓那女娃明白此中的代價，不然以后誰遇事都來我這青霞洞中一哭一跪，我還清修個甚。”

聞言，一旁的虛淮頓時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雖然對于師伯來說，救一個凡人的性命也許只是舉手之勞，但如果毫無代價地就施了援手，就算那名叫涅萍的姑娘自己曉得輕重，也難保會有其他人聽說此事后，求到山上來。

而師伯若是再救一人，此后便有無數人要來壞山中的清凈，若是不救，沒被救到的人又會覺得師伯偏心，心生怨恨，惹出禍事來。

反倒是如今這樣，明碼標價，最是合理。

念及此處，虛淮連忙跟上陸明生的腳步。

但眼神中已經沒有了絲毫的疑惑。

看向陸明生的眼神，也在原本就十分的敬重上，又多了幾分欽佩。

陸明生自然能察覺到虛淮的變化。

他只是笑了笑，沒有說什么。

只是揮出一片云彩，托起兩人，飛下山去。

……

衢州城

涅萍從山中出來后，便只覺得渾渾噩噩。

坐著村民的牛車，往城中回。

她沒有關注沿路的風景。

只是不停安慰自己，衢州的大夫治不好母親，自己還可以去請外面的大夫，家中的錢快見底了，自己也可以就此委身于那位富家子。

雖然對方在城中名聲不太好，雖然只是妾，但這樣就能有足夠的錢財繼續為母親治病。

可是。

涅萍明白，這些都是自己欺騙自己的話。

衢州雖然勉強已經安定了，但四處還在打仗，她一個女子，能去哪里找外面的大夫回來。

請山上的仙人出手，早就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上山之前，涅萍還總是擔心。

擔心四年前的那個老道士是騙自己的，擔心七年前的那位仙人沒有能力救自己的母親。

一路的忐忑，直到進了山，見到了記憶中的那位仙人，才放下了心來。

真的放下了心來嗎？

自己真的找到了仙人。

可是自己卻沒能求得仙人出手。

涅萍走過城門口的關卡，她雖然疑惑從石室山到衢州城至少也得花上半日光景，自己今天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但她已經沒有心神去思考這些事。

此時的她，萬念俱灰，只覺得最后的希望也破滅了。

自己只能看著母親昏迷在床上。

家中本就貧寒，自己勉強供養昏迷的母親一個月已經不易，根本不可能一直這樣下去。

所以，面對治不好的母親。

涅萍知道，雖然現在自己千萬個不愿意，但總有一天她會不得不放任其……

今天的腳程確實很快。

涅萍已經站在家門口了。

熟悉的小院子，二層的矮房，院里放著兩根據說是從父親還在時留下來的梁木。

往昔時，有一個溫柔的婦人聽見動靜將門打開，來迎接自己。

但今天不會。

“吱~”

涅萍推開門，走進昏暗的室內。

此時天色其實還不晚，只是因為缺少人打理，所以顯得昏沉。

涅萍徑直走進里屋。

就見一個不大的木床上，躺著一位明顯有些消瘦的女子。

女子大約四五十歲。

即便因為長時間臥床昏迷有些消瘦，但還是能看出其健康時的風采，大概不會遜色于城西的那位牡丹姑娘。

涅萍走到床邊。

拿起臨走前隨手放在桌上的小碗。

用勺子盛起其中的清水，送入女子的口中。

輕輕地呼喚到。

“娘，我回來了。”

而后，在給女子喂了差不多的清水后。

涅萍便自顧自地說到。

“娘，我找到你說的那位仙人了，他真的住在城外的石室山上，可惜女兒沒本事，沒能請動那位仙人來為您治病……”

屋內只有涅萍和李氏兩人。

涅萍自言自語，也不知是在說給昏迷的李氏聽，還是在說給自己聽。

她只是繼續說到。

“爹走得早，是娘把我養大，您這么多年沒有再嫁，萍兒知道，您是怕到了新家萍兒會受欺負，萍兒一直都知道，一直都記得娘的好……”

涅萍說著。

說她和母親的過去。

說外公死后，母親是怎樣抱著自己說以后就只有她們兩個人了。

說當玉國的軍隊沖進城里時，母親是怎樣帶著自己躲在地窖里。

說義軍將衢州攻下后，母親是怎樣通過給義軍的將士們做飯來賺取口糧，養活自己。

一樁樁，一件件。

涅萍說著，不自覺地，淚水已經浸出了眼眶。

她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