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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蜜語藏鋒

  • 聽風者:骨刻山河
  • 闊嘴巨笑
  • 2862字
  • 2025-07-27 12:46:54

窯洞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只有遠處亂柴崗工地隱約傳來的混亂喧囂,如同悶雷在低空滾動。老鐘那句“明日亥時,斷他鉆鏟車隊!”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

陳默握著盲杖的手指關節微微發白。斷車隊?談何容易!龜田剛被劫了探鏟車隊,痛徹心扉,此刻必然如同驚弓之鳥,對任何運輸行動都會布下天羅地網。封鎖線如同鐵桶,他們這幾個人,加上受傷的弟兄,無異于以卵擊石。

“車隊…走哪條路?”陳默的聲音干澀,問出了最核心的困境,“龜田吃了大虧,必會改道,甚至設下陷阱。我們兩眼一抹黑,如何斷?”

老鐘沉默了片刻,窯洞里只剩下幾人壓抑的呼吸聲。遠處,《蓮花落》的調子還在風中頑強地飄蕩,夾雜著森川憤怒的日語咆哮和偽軍混亂的呵斥,構成一幅荒誕而絕望的背景音。

“光靠我們這幾雙眼睛,當然不夠。”老鐘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奇異的篤定,“但我們還有‘匠眼’,還有…‘糖’。”

“糖?”陳默一怔。

“對,糖!”紅姑的聲音接了過來,帶著一絲與緊張氣氛不符的、近乎俏皮的意味,“甜得齁死人的糖!陳大夫,你鼻子靈,聞聞這個。”她摸索著,將一個冰涼、光滑、帶著細微凹凸紋路的小物件塞進了陳默手里。

觸感微涼,帶著一種熟悉的、粘稠的甜香——是麥芽糖!但形狀…不是常見的葫蘆或小動物,更像一個…不規則的扁圓體?陳默的指尖細細摩挲著表面,那凹凸紋路并非裝飾,倒像是某種刻意壓制的、淺而密的刻痕。他將糖塊湊近鼻尖,濃郁的麥芽香甜之下,竟還混雜著一絲極其淡薄的、桐油特有的氣味!

這氣味…陳默心頭一跳。桐油常用于保護圖紙、密封卷軸!

“這是…”他疑惑地“望”向紅姑的方向。

“這是‘眼睛’。”紅姑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地下工作者特有的神秘感,“老鐘說的‘糖’,指的是一個人——‘糖菩薩’唐糖。”

“唐糖?”陳默在記憶里搜索著這個名字。鎮東頭十字路口,似乎是有個常年擺攤捏糖人的手藝人,沉默寡言,糖塑技藝精湛,能吹出活靈活現的飛禽走獸。但陳默從未深交,只知是個老實本分的生意人。

“就是他。”老鐘接口道,語氣帶著一種托付般的鄭重,“唐糖的糖,能‘鎖’住鬼子的眼睛,也能‘化’開我們的路!他的攤子,就是我們的‘前哨’!”

仿佛是為了印證老鐘的話,窯洞外由遠及近,傳來一陣極有節奏的、竹梆子敲擊的聲響——“梆!梆梆!梆——!”清脆,穩定,帶著一種市井煙火氣的尋常,卻巧妙地避開了巡邏隊皮靴踏地的間隙。

紅姑像只警覺的貓,悄無聲息地滑到窯口縫隙處,向外窺探片刻,隨即低聲道:“是唐糖!安全!”

片刻后,一個身影被紅姑引了進來。來人腳步很輕,帶著一股混合著麥芽糖甜香和淡淡汗味的氣息。他一進來,狹小的空間里似乎都多了一絲暖融融的甜意。

“老鐘,紅姑。”一個略顯憨厚、語速平緩的男聲響起,正是唐糖。他的聲音里聽不出太多情緒,仿佛只是來串個門。“東西帶來了。”他摸索著,將一個用油紙仔細包裹的小包遞給了紅姑。

紅姑迅速打開。陳默的鼻子立刻捕捉到那油紙上散發出的、比剛才那塊糖濃郁得多的桐油氣味!油紙里面,似乎是一塊…更厚實、形狀也更復雜的糖塊?或者不止一塊?

“路上怎么樣?”老鐘急切地問。

“三處哨卡,比昨天多了一倍。”唐糖的聲音依舊平穩,像是在說別人的事,“鬼子查得細,連糖擔子里的老鼠洞都掏了。”他頓了頓,“不過,耗子偷油,總得認路。”

耗子偷油?陳默心中一動,這似乎是個暗語。

“認的哪條路?”老鐘追問。

“新路。貓守著的舊路走不通了,耗子只能鉆柴禾垛,繞水坑。”唐糖的話依舊像謎語,但老鐘和紅姑卻聽得異常專注。

“柴禾垛…水坑…”老鐘沉吟著,手指無意識地在泥地上劃拉著,“那就是…繞開鎮北大路,走亂石溝那條廢道?還得蹚過西洼子的爛泥塘?”

“嗯。”唐糖應了一聲,“貓爪子深,耗子腿短,繞得遠,費糖。”他似乎在暗示路程艱難,損耗(情報傳遞風險)大。

“辛苦了!”老鐘重重吐出一口氣,轉向陳默,語氣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興奮,“陳默,聽到了嗎?龜田果然被嚇破了膽,不敢再走相對好走但暴露的大路!他新選的這條‘廢道’,亂石溝崎嶇難行,西洼子更是爛泥淤積,大型車輛通行緩慢,正是伏擊的好地方!”

陳默的心跳也微微加速。這情報太關鍵了!如同在漆黑的迷宮中點亮了一盞燈!但他仍有疑慮:“龜田吃過一次虧,這次押運,兵力火力必然加倍,且會異常警惕。我們人手不足,如何應對?”

“所以需要‘糖’!”老鐘的聲音斬釘截鐵,“唐糖帶來的,不僅是路!”他從紅姑手中接過那油紙包,小心地剝開。一股更濃郁的、帶著奇特韌性的麥芽糖甜香散發出來。老鐘摸索著,將里面一塊巴掌大小、約半寸厚的糖板塞進陳默手里。

“摸摸看,這是什么?”

陳默的指尖觸碰到糖板。入手微涼,表面光滑,但內部…他屏息凝神,指腹如同最精密的探針,施加柔和而穩定的壓力。隨著糖體在體溫下微微軟化,內部隱藏的結構逐漸清晰起來——是凹凸!是極其精細、深淺不一、排列組合充滿規律的凹凸紋路!絕非糖塑裝飾!這觸感…像是一幅微縮的立體地圖!有代表溝壑的深陷紋路,有代表高地的凸起棱線,甚至還有一些細小的、排列規則的顆粒狀凸起,如同…兵力布防點?

“這是…地圖?”陳默的聲音帶著震驚。

“對!‘糖衣地圖’!”老鐘的聲音帶著驕傲,“唐糖的絕活!用熬到火候的麥芽糖摻入少量樹膠,壓制成板,趁熱將情報刻成暗紋,冷卻后表面光滑如鏡,鬼子的刺刀捅穿了也看不出端倪!只有用體溫慢慢暖化,或者含在嘴里化開,才能‘讀’出里面的乾坤!剛才那塊小糖,只是‘鑰匙’,提示桐油包裹的‘正圖’到了!”

陳默的手指在糖板上細細摩挲,腦海中的聲學地圖與指尖下的“觸覺地圖”迅速重疊、印證。亂石溝的走向、西洼子泥塘的范圍、甚至幾個適合設伏的亂石堆位置…都清晰可辨!那幾處顆粒狀凸起的位置,赫然就在車隊必經之路的幾處高地和彎道附近!

“這上面標的‘豆子’…”陳默指著那幾處顆粒凸起。

“是預計的鬼子火力點!機槍巢或擲彈筒位!”老鐘肯定道,“唐糖的‘耗子’(情報員)親眼看到工兵在那些位置提前清理射界、堆放沙袋!”

絕了!陳默心中震撼。這看似憨厚的糖匠,竟有如此巧奪天工的心思和膽魄!將致命的軍情,化入甜蜜的糖塊,在鬼子的眼皮底下傳遞!

“唐師傅…”陳默不由得開口,帶著由衷的敬佩。

“叫我唐糖就行。”糖匠的聲音依舊平淡,“糖化了,圖就沒了。記在腦子里,最穩妥。”他頓了頓,補充道,“車隊預計明晚亥時初刻過亂石溝中段。押運的貓(日軍),耳朵很靈(警惕性高),鼻子也尖(有軍犬)。”

“明白了!”老鐘眼中精光閃爍,疲憊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獵人鎖定獵物般的銳利,“有了這‘糖衣地圖’,龜田的鉆鏟車隊,插翅難逃!”他轉向陳默,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信任與托付:

“陳默!明日天黑前,你帶上這塊‘糖’,跟紅姑一起,提前摸進亂石溝!用你的耳朵當尺子,鼻子當羅盤,把地圖上的點,跟實地一一校準!特別是那幾個‘豆子’的位置!亥時初刻——”

老鐘的聲音如同重錘,敲定了最后的殺機:

“我們就在唐糖畫好的‘糖罐子’里,關門打狗!”

窯洞外,風聲嗚咽,遠處工地的喧囂似乎也低落下去。但在這小小的磚窯里,一股無形的、鋒利的殺意,已悄然凝聚,只待明日亥時,裹著麥芽糖的甜香,給予敵人致命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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