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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泥沼驚雷

  • 聽風者:骨刻山河
  • 闊嘴巨笑
  • 3277字
  • 2025-08-13 12:41:14

野鴨洼死寂的泥沼上空,硫磺燃燒的刺鼻氣味與皮肉焦糊的惡臭混合成令人作嘔的毒瘴。陳默緊貼風化石冰冷的棱角,空洞的“目光”“望”向那片翻騰著墨綠色火焰的死亡泥沼。龜田絕望的咆哮被淹沒在爆炸的余響中,那艘未被完全摧毀的駁船正如同驚弓之鳥,在燃燒的泥漿和失去動力的巡邏艇殘骸間狼狽轉向,倉皇逃離。

“成了…折伯…唐糖…成了…”紅姑的聲音帶著哭腔的顫抖,在陳默耳邊響起,她的手死死摳進巖石縫隙,指節發白。

折伯枯槁的臉上老淚縱橫,渾濁的目光死死盯著那片吞噬了無數侵略者的煉獄火海,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哽咽,那是耗盡畢生心血完成終極一擊后的極致宣泄與悲愴。他佝僂的身軀微微搖晃,幾乎站立不穩。

陳默沒有言語。他的掌心,緊緊攥著唐糖留下的那個小小的“陳默”糖人。糖塊在掌心的高溫下微微軟化變形,那盲眼微闔、手持骨笛的形象,仿佛正無聲地訴說著戰友未竟的信念。火光照耀下,糖人底座上那用麥芽糖絲勾勒的“甜能鎖千鈞”幾個微凸小字,灼燙著他的神經。

就在這時!

“砰!砰!砰!”

一陣清脆而密集的槍聲,如同驟雨般突然從野鴨洼西側起伏的丘陵地帶響起!子彈精準地射向那艘在泥沼中掙扎、冒著滾滾黑煙的巡邏艇,以及駁船上慌亂調頭的日軍士兵!槍聲中,隱隱夾雜著幾段異常高亢、穿透力極強的花鼓調子碎片——是老鐘!游擊隊在爆炸的掩護下,如同蟄伏已久的獵豹,終于亮出了致命的獠牙!

“打!給老子狠狠地打!”老鐘粗獷的吼聲借著山勢隱隱傳來,充滿了壓抑已久的怒火與復仇的快意。龜田所在的駁船甲板上瞬間爆開幾團血花,幾個身影慘叫著栽入燃燒的泥沼!

“八嘎!撤退!快撤!”龜田驚怒交加的咆哮徹底變了調。駁船引擎發出不堪重負的嘶吼,冒著彈雨,拖著滾滾黑煙,拼命向漢江主航道方向逃竄,將仍在泥沼火海中哀嚎掙扎的士兵和那兩臺象征毀滅的“地脈鉆”徹底拋棄。

晨光終于刺破厚重的硝煙,無情地照亮了野鴨洼的慘狀。燃燒的泥沼如同沸騰的墨綠色油鍋,翻滾著扭曲的金屬殘骸和焦黑的肢體;失去動力的巡邏艇半沉在泥漿中,火焰舔舐著它的軀殼;空氣中彌漫著硫磺、焦肉和塑料燒熔的混合惡臭,令人窒息。

“走!”陳默的聲音嘶啞卻異常冷靜,打破了短暫的死寂。他率先轉身,不再看那片人間地獄。“此地不可久留!龜田吃了大虧,報復必定瘋狂!回崗西聯絡點!”

紅姑和折伯猛地回神。周二狗攙扶住幾乎虛脫的折伯,紅姑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吞噬了仇敵也帶走了唐糖最后“甜點”的泥沼,抹去臉上的淚痕,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決絕。四人借著丘陵間荒草叢和亂石的掩護,迅速撤離這片剛剛誕生了奇跡也埋葬了罪孽的洼地。

返回位于龍骨崗西麓一處廢棄石膏礦洞的臨時聯絡點,已是午后。洞內潮濕陰冷,只有一盞如豆的油燈提供著微弱的光明。老鐘早已等候在此,臉上帶著激戰后的疲憊,眼中卻燃燒著亢奮的光芒。他身邊還跟著幾個渾身硝煙、帶著輕傷的游擊隊員。

“干得漂亮!陳默!折伯!紅姑!周二狗!”老鐘用力拍著陳默的肩膀,又向折伯鄭重地抱了抱拳,“野鴨洼一把火,燒掉了龜田的爪牙,也燒掉了他挖斷咱們祖脈的癡心妄想!大快人心!”

洞內眾人臉上都浮現出振奮的神色。然而,陳默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輕松。他摸索著在冰冷的石墩上坐下,空洞的“目光”投向老鐘的方向,聲音低沉:“龜田跑了。‘地脈鉆’雖然毀了,但他的人還在。龍骨崗…真的安全了嗎?”

老鐘臉上的興奮稍稍收斂,他走到洞口,望著遠處龍骨崗亂柴崗般起伏的輪廓,沉聲道:“安全?不!吃了這么大的虧,龜田這頭瘋獸只會更兇殘!我剛收到內線消息,”他壓低聲音,“龜田逃回縣城后,暴跳如雷,當場槍斃了兩個負責運輸的軍官!他給漢口司令部發了急電,要求增派工兵和…爆破專家!”

“爆破?!”紅姑失聲驚呼,“他…他還是要炸崗子?!”

“沒錯!”老鐘臉色鐵青,“龜田已經徹底撕破臉了!他給森川的最后期限早就過了!現在,他不再需要什么‘學術證據’,他要的是徹底毀滅!他給新來的爆破專家下了死命令:不計代價,三天之內,炸平龍骨崗!他要讓這片埋著咱們祖宗印記的土地,變成一片焦土!”

洞內瞬間死寂。一股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寒意彌漫開來。野鴨洼的勝利喜悅被這赤裸裸的毀滅宣言瞬間澆滅。炸平龍骨崗!這已不再是掠奪,而是最徹底的、喪心病狂的文化滅絕!

“我們…我們怎么辦?”周二狗的聲音帶著恐懼的顫抖,“鬼子要是真用炸藥…我們怎么攔?”

“硬攔是攔不住的。”陳默的聲音響起,異常平靜。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里那塊刻著龍紋的陶片,粗糙的紋理帶來一種奇異的鎮定。“龜田現在必然驚弓之鳥,崗頂防御只會更嚴。強攻,是送死。”

“那…難道眼睜睜看著他們把崗子炸了?”紅姑急道。

“不。”陳默緩緩抬起頭,空洞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礦洞的巖壁,投向那片即將遭受滅頂之災的山崗。“龜田要炸崗,需要時間布置炸藥,需要人手埋設雷管。他的人手,在野鴨洼折損了大半。他靠什么?”

老鐘眼中精光一閃:“強征民夫!他肯定會故技重施,強征附近村子的青壯!”

“對!”陳默的指關節在石墩上輕輕叩擊著,發出篤篤的輕響,如同在敲打某種無形的節奏。“這就是縫!他需要人手,而我們…需要眼睛,需要耳朵,需要把消息送進去,更需要在關鍵時刻…讓那些被迫埋炸藥的手,抖上一抖!”

他轉向老鐘,語氣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斷:“老鐘,立刻發動所有能發動的鄉親!把龜田要炸平龍骨崗、毀掉祖宗地脈的消息,用最快的速度,傳遍柴家灣、亂石坡、柳樹屯…每一個村子!要讓每一個被強征的民夫都知道,他們埋下的炸藥,炸的是自己祖宗的根!”

“好!”老鐘重重點頭,“這事我來辦!保證讓消息像野火一樣燒遍十里八鄉!”

“紅姑,”陳默又轉向紅姑,“你的嗓子,是時候唱點‘新調子’了。被強征的民夫里,肯定有我們的人,或者能被我們打動的人。我需要你,把‘龍脈一斷,子孫遭難’、‘埋藥炸崗,天理難容’這樣的詞,編進花鼓調里,在民夫聚集的地方唱!要唱進他們心里去!”

紅姑眼中燃起火焰:“明白!保證唱得他們心里發毛,手上發顫!”

“周二狗,”陳默最后道,“你對崗子最熟。龜田要炸崗,必然會選關鍵節點下手。哪里是山脊的‘龍脊背’?哪里是地脈匯聚的‘龍眼泉’?這些地方,祖宗傳下來的話里,應該都有提點。你把這些要害位置,畫…不,摸出來!用你能想到的最簡單的方式,告訴我和老鐘!”

周二狗用力拍著胸脯:“包在我身上!崗子上哪塊石頭下有幾條縫,我都門兒清!”

“至于我…”陳默緩緩站起身,空洞的“目光”掃過洞內每一張或堅毅、或悲憤、或緊張的臉龐,最終定格在洞口外那片蒼茫的山崗輪廓上。“我會想辦法,摸進爆破區。我的耳朵,要聽清他們埋炸藥的每一個坑位,聽清引爆線的走向!我的鼻子,要分辨出炸藥的味道!我的盲杖…”他握緊了那根油光水滑、內藏精鋼的竹杖,“…就是量雷管的尺子!”

礦洞內一片肅然。所有人都明白陳默這個決定意味著什么——深入即將被炸成齏粉的死亡核心!

“不行!太危險了!”老鐘斷然反對,“龜田現在肯定布下了天羅地網!崗子上現在就是龍潭虎穴!”

“正因為是龍潭虎穴,正因為所有人都覺得不可能,”陳默的聲音異常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一個‘嚇破了膽’、‘只想挖點草藥糊口’的瞎子,才有那么一絲機會混進去。老鐘,這是我們唯一能精準破壞爆破、保住祖脈核心的希望!也是…我們為唐糖,為所有犧牲的鄉親,討還血債的機會!”

他攤開手掌,掌心躺著那個已經有些融化的“陳默”糖人,糖汁粘稠,在昏暗的油燈下反射著微弱的光。

“甜能鎖千鈞…”陳默低語,仿佛在對著糖人訴說,“這一次,我們要鎖的,是龜田這頭瘋獸的喉嚨!”

礦洞內陷入長久的沉默。油燈的火苗不安地跳動著,在巖壁上投下眾人凝重而決絕的身影。

老鐘死死盯著陳默那張平靜得近乎沒有表情的臉,最終,他重重地、仿佛用盡全身力氣般,一拳砸在石壁上!

“好!那就賭上這一把!陳默,你只管去‘摸’!外面的事,交給我!紅姑!周二狗!折伯!我們走!讓龜田看看,這龍骨崗的根,連著的是千千萬萬顆不死的心!”

風暴,已至巔峰。一場以血肉之軀丈量毀滅、以凡俗之耳聆聽死神的終極較量,即將在這片承載著五千年印記的古老山崗上,轟然上演!而陳默,這個行走在無邊黑暗中的聽風者,將用他異于常人的感官,去觸摸那即將爆裂的地脈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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