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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千蟾焚天

野鴨洼的晨霧帶著死水的腥腐,粘稠地纏繞在枯黃的蘆葦叢間。陳默的指尖深陷在冰冷的爛泥里,濃郁的硫化氫惡臭如同實質(zhì)的毒瘴,灼燒著鼻腔和喉嚨。他側(cè)耳傾聽著遠處老龍口方向隱約傳來的汽笛聲——龜田的“地脈鉆”船隊,正如同跗骨之蛆,步步逼近!

“陳大夫!折伯來了!”周二狗壓抑著激動的聲音從蘆葦叢后傳來。

陳默立刻循聲“望”去。一陣輕微而急促的竹杖點地聲由遠及近,伴隨著濃烈的桐油和漿糊氣味——是折伯!老人枯瘦的身影從濃霧中顯現(xiàn),背著一個巨大的、用油布包裹的籮筐,臉上帶著長途奔波的疲憊,渾濁的眼睛卻亮得驚人。

“紅姑都說了!”折伯的聲音嘶啞卻異常急促,“唐糖那娃子的‘甜點’…要老朽的‘千蟾’來送!東西呢?!”

陳默指向腳下散發(fā)著濃烈惡臭的爛泥塘:“就在這里!野鴨洼的泥底,埋著能燒塌天的‘陰火’!”他快速地將計劃道出:利用野鴨洼爛泥塘底富含的甲烷(沼氣)和硫化氫,以折伯特制的、內(nèi)藏硫磺硝石引藥的紙蟾蜍為“火種”,在日軍運輸隊靠近岸邊時,制造一場覆蓋河灘的恐怖爆炸火海!

“好!好一個‘千蟾焚天’!”折伯眼中爆發(fā)出駭人的精光,他不再廢話,立刻放下籮筐,掀開油布。里面赫然是上百只用韌性極佳的桑皮紙精心扎制、僅有拳頭大小的蟾蜍!每只蟾蜍都鼓著腮幫,形態(tài)各異,栩栩如生,通體涂著暗綠色的防水涂料,散發(fā)著濃烈的桐油味。更絕的是,每只紙蟾蜍的腹部都留有一個小孔,用薄薄的蠟紙封住。

“腹內(nèi)填滿了磨細的硫磺粉、硝石粉,還有…一點唐糖以前給我的、能粘住鐵器的樹膠粉!”折伯枯瘦的手指飛快地拿起一只紙蟾蜍,“蠟紙封口,遇劇烈沖擊或高溫才會破!只要把它們?nèi)鲞M這片爛泥塘…等鬼子船靠岸,人馬踩踏,或者…他們的鐵殼船撞上暗樁震動…嘿嘿…”

計劃的核心已然清晰!但如何將這幾百只致命的“火蟾”精準地、悄無聲息地撒遍這片面積廣闊的爛泥塘,并在日軍上岸時引爆?

“風!”陳默突然開口,他迎著從漢江方向吹來的、逐漸加強的晨風,耳朵捕捉著風穿過蘆葦?shù)纳成陈暎艾F(xiàn)在是東南風!風會越來越大!把船往西北岸這邊吹!”

他轉(zhuǎn)向周二狗:“你水性最好!立刻下水,沿著靠近河道的爛泥塘邊緣,每隔五步,用爛泥和水草堆起一個拳頭大小的‘浮島’!要能托住一只蟾蜍不立刻沉底!位置要散開,覆蓋整個船隊可能靠岸的區(qū)域!動作要快!在水里游,別留下腳印!”

周二狗毫不猶豫,脫下外衣,如同泥鰍般滑入散發(fā)著惡臭的墨綠色泥水中,消失不見。

陳默則和折伯一起,飛快地將籮筐里的紙蟾蜍取出。陳默負責感知風向和風力,判斷拋撒的力度和角度;折伯則如同最精密的投石機,枯瘦的手臂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將一只只暗綠色的紙蟾蜍,精準地拋向周二狗正在堆砌的“浮島”位置!

“嗖!”“嗖!”“嗖!”

紙蟾蜍劃破晨霧,如同綠色的雨點,悄無聲息地落入泥塘各處,穩(wěn)穩(wěn)地落在那些由爛泥和水草臨時堆砌的“浮島”上,緩緩沉入粘稠的水面下,只留下一點不起眼的暗綠色凸起,與漂浮的綠藻完美融合!濃烈的桐油味迅速被泥沼的惡臭掩蓋。

時間在爭分奪秒中流逝。遠處,鐵殼駁船沉悶的引擎轟鳴和巡邏艇刺耳的汽笛聲越來越近!甚至能看到船頭膏藥旗模糊的輪廓!

“好了!快撤!”陳默低喝。周二狗如同水鬼般從泥塘邊緣爬出,渾身裹滿惡臭的黑泥。三人迅速退入蘆葦蕩深處,伏在高處一片亂石崗后,屏息以待。

龜田的運輸隊抵達了老龍口下游一處相對平緩、便于卸貨的河灘。兩艘巡邏艇如同兇狠的獠牙,在船隊前后游弋,探照燈的光柱在霧氣彌漫的河灘上掃視。岸上隨行的日軍步兵分隊迅速散開,占據(jù)有利地形警戒。巨大的鐵殼駁船緩緩調(diào)轉(zhuǎn)船頭,笨重地朝著預定的卸貨點——一片相對硬實的灘涂靠攏。

“準備卸貨!”駁船上傳來日軍軍官的吆喝。跳板開始放下。一隊隊工兵和負責押運的士兵開始集結(jié),準備登岸。

然而,就在第一艘駁船的船頭即將抵岸的瞬間!

“咚!!!”

一聲沉悶的巨響伴隨著船身劇烈的震動!駁船似乎撞上了水下的什么東西(可能是沉木或暗礁)!船體猛地一歪!

這一撞,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

“噗!噗!噗!噗…”

野鴨洼靠近河道的爛泥塘水面上,無數(shù)被劇烈震動和水波沖擊震破蠟紙封口的紙蟾蜍,瞬間被激活!腹內(nèi)混合的硫磺粉、硝石粉和樹膠粉,在摩擦和撞擊產(chǎn)生的微小火星引燃下,發(fā)生了劇烈的反應!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一片密集得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嗤嗤”聲!數(shù)百道刺目的白光伴隨著濃烈的硫磺惡臭,如同地獄綻放的死亡之花,在泥塘水面上猛然爆發(fā)!燃燒的硫磺粉如同附骨之蛆,濺射在附近士兵的衣褲、皮膚上,瞬間引燃!粘稠的樹膠粉遇火則迅速融化燃燒,粘在皮膚上極難撲滅!

“啊——!火!火!”

“我的眼睛!八嘎!什么東西!”

河灘上瞬間陷入一片混亂!被硫磺火點著的士兵慘叫著撲打、翻滾,反而將火苗引燃了更多同伴和岸邊的枯草!濃煙滾滾!

但這僅僅是開始!

泥塘底部,那些被劇烈震動攪動、早已達到臨界濃度的甲烷(沼氣)和硫化氫氣體,被這數(shù)百個同時爆燃的“火種”瞬間點燃!

“轟隆隆隆——!!!”

一聲遠比之前任何爆炸都要沉悶、厚重、仿佛來自九幽地獄的恐怖巨響,猛地從野鴨洼的爛泥塘深處炸開!整個河灘劇烈地搖晃起來!粘稠的、燃燒著墨綠色火焰的爛泥漿,如同被巨神之手狠狠掀起,形成一道高達數(shù)丈的、混合著火焰、毒煙和灼熱泥漿的恐怖巨浪,鋪天蓋地地砸向正在靠岸的駁船和岸上的日軍!

“嘩——!!!”

燃燒的泥漿巨浪狠狠拍打在駁船船體上!熾熱的泥漿瞬間糊滿了甲板!船上的日軍士兵如同下餃子般被沖入燃燒的泥潭!岸上的警戒分隊更是首當其沖,瞬間被火浪和泥漿吞噬!慘叫聲、爆炸聲(彈藥被引燃)、船只鋼鐵扭曲的呻吟聲,混合成一片人間煉獄的交響!

那兩艘巡邏艇也未能幸免!巨大的沖擊波和水浪讓艇身劇烈搖晃,艇上的日軍士兵站立不穩(wěn),機槍手更是被甩入燃燒的泥沼!一艘巡邏艇的引擎進氣口被濺射的燃燒泥漿堵塞,發(fā)出幾聲無力的嘶吼,冒起滾滾黑煙,緩緩失去了動力!

濃煙、烈火、毒氣、燃燒的泥沼…瞬間將老龍口下游這片河灘變成了真正的死亡之地!

“八嘎雅鹿——!!!”一聲充滿驚駭、絕望和暴怒到極致的咆哮,從遠處一艘未被波及的駁船甲板上傳來!是龜田!他站在高處,眼睜睜看著自己寄予厚望的“地脈鉆”運輸隊和精銳護衛(wèi),在轉(zhuǎn)瞬間被這片看似無害的爛泥塘吞噬!那張猙獰的臉,在火光映照下扭曲得如同惡鬼!

亂石崗后。

陳默、折伯、周二狗伏在巖石后,灼熱的氣浪裹挾著硫磺的惡臭和皮肉燒焦的恐怖氣味撲面而來。即使隔著距離,也能感受到那地獄之火的可怕威力。

“成了…唐糖…折伯…成了…”紅姑不知何時也潛了回來,看著那片燃燒的死亡河灘,淚流滿面,喃喃自語。

折伯枯瘦的手死死抓著巖石邊緣,渾濁的老淚順著臉上的溝壑滑落,看著自己耗盡心血制作的“千蟾”在烈火中化為灰燼,也帶走了無數(shù)侵略者,他喉嚨里發(fā)出壓抑的哽咽:“值了…值了…”

陳默空洞的“目光”“望”向那片焚天的火海,臉上沒有任何勝利的喜悅,只有一種深沉的、如同背負著整片破碎山河的凝重。他的掌心,緊緊攥著唐糖留下的那個小小的“陳默”糖人,糖塊在掌心的高溫下微微軟化,仿佛承載著逝去戰(zhàn)友最后的體溫和信念。

就在這時!

“砰!砰!砰!”

一陣清脆而密集的槍聲,突然從野鴨洼西側(cè)的丘陵方向響起!子彈精準地射向那艘失去動力、正在燃燒泥沼中掙扎的巡邏艇和未被火浪完全吞噬的駁船!槍聲中,隱隱夾雜著熟悉的花鼓調(diào)子碎片——是老鐘!游擊隊在爆炸的掩護下,終于趕到,發(fā)起了致命的補刀!

龜田的咆哮聲被淹沒在更猛烈的爆炸聲(彈藥殉爆)和游擊隊的槍聲中。他所在的駁船在混亂中倉皇掉頭,如同喪家之犬,逃離這片已成煉獄的河灘。

晨光刺破濃煙,照亮了野鴨洼的慘狀——燃燒的船只殘骸、扭曲的尸體、翻滾的墨綠色火焰和刺鼻的濃煙。也照亮了亂石崗上,幾個如同從地獄歸來的身影。

千蟾焚天,焚盡了日寇的爪牙與野心。但這把火,也徹底點燃了龜田這頭瘋獸最后的兇性。龍骨崗上,那場遲來的決戰(zhàn)風暴,已挾著焚天的余燼與刻骨的仇恨,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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