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衡帶出的消息——歸墟營地的方位、禁藥蝕骨膏、指向蓬萊與西行路的雙線圖,尤其是那枚“玄武機樞”的殘片——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眾人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蓬萊仙島,墨家圣物,歸墟邪教…這三者之間究竟有何等恐怖的勾連?雷澤深處,又埋藏著怎樣的秘密?
循著墨衡記憶中的路線和沿途留下的隱蔽墨家標記,眾人頂著巨大的壓力,終于艱難地穿透了那片死亡般的斑斕毒瘴。眼前豁然開朗,卻又瞬間被另一種更加宏大、更加令人窒息的景象所震懾。
一片浩瀚無邊的、渾濁泛黃的“水域”出現在面前。但這絕非自然形成的湖泊或河流。水面死寂,粘稠得如同融化的泥漿,不起一絲波瀾。水中看不到任何游魚水草,只有無數慘白的、扭曲的骸骨在渾濁的水面下若隱若現,層層疊疊,不知堆積了多少歲月。更詭異的是,這片巨大的“黃泉泥沼”并非靜止不動。九條由渾濁泥漿和森森白骨構成的巨大“水龍”,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操控著,按照某種玄奧莫測的軌跡,在泥沼之上緩緩盤旋、游弋!每一條“水龍”都蘊含著磅礴的、令人心悸的死寂與束縛之力,彼此糾纏、呼應,形成一座籠罩整個泥沼核心區域的恐怖大陣!
泥沼的中心,一座由無數巨大獸骨壘砌而成的慘白祭壇在渾濁的水汽中若隱若現。祭壇頂端,一點微弱卻堅韌無比的金色光芒頑強地穿透死寂,如同黑夜中的孤星——正是眾人追尋的兗州鼎碎片!看其形狀,似乎是一只鼎耳。
“九曲黃河陣!”青鳶倒吸一口涼氣,陰陽羅盤在她手中劇烈震顫,幾乎脫手飛出,“上古絕陣!以萬靈骸骨為基,以幽冥死水為引,鎖困生機,斷絕輪回!歸墟教徒竟在此地布下了如此兇陣守護鼎片!”
“陣眼就是那鼎耳碎片。”商離目光如電,瞬間看破關鍵,“鼎力驅動骸骨死水,死水骸骨反哺兇陣,循環往復,生生不息。破陣,必先取陣眼!”
“我去!”荊岳一步踏出,聲音斬釘截鐵。他解下背負的長刀,刀身古樸,此刻卻仿佛感應到主人的戰意,發出低沉的嗡鳴。他胸腔內,那塊冀州鼎腹殘片散發出的震顫感前所未有的強烈,如同戰鼓擂動,與泥沼深處那點孤星般的鼎耳光芒隱隱呼應,仿佛在催促他向前。
“小心!此陣兇險,九曲回環,每一曲都蘊含不同的死寂之力,蝕骨銷魂,更會惑亂心神!”姬昭憂心忡忡地提醒,卻因喉間道痕灼痛,只能發出嘶啞的氣音。
荊岳點頭,眼中是純粹兵家武者一往無前的決絕。他深吸一口氣,濃郁的、帶著腐朽骸骨味道的死氣涌入肺腑,非但沒有讓他退縮,反而點燃了胸中那團灼熱的戰意與血脈深處的共鳴。他縱身一躍,如同撲向獵物的蒼鷹,穩穩落在最近一條緩緩游弋的骸骨泥龍背上!
“轟!”
就在他落足的剎那,整座沉寂的“九曲黃河陣”仿佛被徹底驚醒!九條巨大的骸骨泥龍發出無聲的咆哮,渾濁的泥漿裹挾著無數白骨瘋狂翻涌!荊岳腳下的泥龍猛地劇烈翻滾,一股粘稠如膠、沉重萬鈞的吸扯之力瞬間從腳下傳來,同時,無數尖銳的骨刺如同活物般從泥龍體內刺出,狠狠扎向他的雙腿!
“破!”荊岳舌綻春雷,煞氣灌注長刀,刀光如匹練般橫掃而出!刀鋒過處,堅韌的骨刺紛紛崩斷,腳下粘稠的吸力也被凌厲的刀氣暫時逼退。他借勢騰空,腳尖在崩碎的骨刺上一點,身形如電,射向泥沼更深處,第二條泥龍盤旋的方位。
然而,這僅僅只是開始。第二條泥龍噴吐出的不再是吸力,而是帶著濃烈怨念與精神沖擊的陰風!無數扭曲的、充滿痛苦與怨恨的模糊面孔在風中尖嘯,直撲荊岳識海!第三條泥龍攪動起劇毒的水箭,帶著強烈的腐蝕性…第四條則散發出令人昏昏欲睡的迷幻瘴氣…每一條泥龍,都代表著九曲黃河陣中的一重死關!
荊岳將兵家煞氣催發到極致。刀光縱橫,撕裂陰風毒箭;意志如鐵,硬抗怨念沖擊;身形在九條狂暴的泥龍之間穿梭、跳躍、格擋、突進,每一步都險象環生。他的衣衫被腐蝕出破洞,皮膚上被骨刺劃出道道血痕,識海被怨念沖擊得嗡嗡作響。但胸中那塊鼎腹殘片的震顫越來越劇烈,越來越滾燙,仿佛在為他指引著陣眼的方向,又像是在與他體內的力量激烈共鳴,試圖掙脫某種束縛!
“吼!”
當荊岳終于突破前八條泥龍的封鎖,逼近中心那條最為龐大、骸骨最為猙獰的泥龍時,異變陡生!那泥龍巨大的頭顱猛地抬起,空洞的眼窩中燃起兩團幽綠色的魂火!它并未直接攻擊荊岳,而是張開由無數肋骨構成的巨口,對準了中心祭壇上懸浮的兗州鼎耳碎片!
一股精純、粘稠如墨的污穢鼎力,混合著無數骸骨中榨取出的死寂能量,如同黑色洪流,猛地噴向那金色的鼎耳碎片!鼎耳碎片的光芒瞬間被黑氣侵染,劇烈地明滅閃爍起來!
“不好!它在用陣力污染鼎耳!”青鳶失聲驚呼。一旦鼎耳被徹底污染,不僅前功盡棄,這兇陣威力更將倍增!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荊岳胸中那積累到頂點的灼熱震顫感,終于徹底爆發!
“嗡——!”
一聲并非來自外界,而是源于他血脈深處的、沉悶而劇烈的震顫轟鳴!這震顫瞬間席卷全身,他握刀的手臂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長刀之上凝聚的磅礴煞氣,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源自內部的震顫干擾,驟然變得狂暴、紊亂、幾欲失控!
“呃啊!”荊岳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額角青筋暴起,全力壓制著體內這股突如其來的、幾乎要撕裂他經脈的力量暴走!這不是攻擊,更像是一種源自同源更高層次存在的、無意識的“呼喚”或“共鳴”所引起的劇烈震蕩!
然而,福禍相依!就在他體內這股失控般的震顫爆發的瞬間,那股即將噴吐到鼎耳碎片上的污穢鼎力洪流,竟也猛地一滯!仿佛受到了同源力量的強力干擾,那粘稠的黑色洪流在空中劇烈地扭曲、波動,甚至出現了短暫的潰散跡象!噴吐的方向,也發生了微不可察的偏斜!
機會!電光火石之間,荊岳強忍著經脈欲裂的劇痛和煞氣失控的反噬,將這股源自血脈的、狂暴的震顫之力,連同自己殘存的意志,全部灌注于手中長刀!
“給我——開!”
刀光不再是純粹的煞氣白芒,而是裹挾著一層肉眼可見的、高頻震動的扭曲力場!這一刀,沒有劈向泥龍,而是循著體內震顫感與鼎耳之間那微妙的聯系,如同撕裂布帛般,悍然斬向祭壇與泥沼大陣連接的那片渾濁空間!
“嘶啦——!”
一聲刺耳的裂帛聲響徹泥沼!刀鋒所過之處,粘稠的死寂空間竟被硬生生撕裂開一道短暫的口子!那條主陣泥龍噴吐的污穢鼎力因干擾而偏斜,未能完全命中鼎耳。而荊岳這凝聚了失控震顫之力、斬斷空間聯系的一刀,更是如同斬斷了維持祭壇與兇陣循環的關鍵樞紐!
祭壇上,那枚被黑氣侵染、明滅不定的兗州鼎耳碎片,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金光如同利劍,瞬間驅散了纏繞其上的污穢黑氣!束縛它的無形陣力鎖鏈,寸寸崩斷!
“嗖!”
一道金色流光,如同掙脫牢籠的飛鳥,從祭壇頂端激射而出,徑直飛向剛剛落地、幾乎力竭的荊岳!
荊岳下意識地伸手一抓。入手冰涼沉重,帶著古老滄桑的氣息,正是那枚形如龍角的兗州鼎耳碎片!碎片入手瞬間,一股磅礴而精純的鼎力洪流涌入他體內,迅速撫平了血脈中那股狂暴的震顫,甚至讓冀州鼎腹殘片的共鳴變得更加清晰、穩定。胸中翻騰的氣血瞬間平息,失控的煞氣也重新歸攏。
“陣眼已破!快退!”商離的厲喝聲傳來。
失去了鼎耳碎片作為核心陣眼,又被打斷了循環樞紐,龐大的九曲黃河陣開始劇烈崩塌!九條骸骨泥龍發出無聲的哀鳴,龐大的身軀寸寸瓦解,無數白骨如同暴雨般墜入渾濁的泥沼,激起滔天的泥浪!整個泥沼空間都在震蕩、塌陷!
荊岳緊握著那枚來之不易的兗州鼎耳碎片,在泥沼徹底崩潰的前一刻,被南星甩出的藤蔓纏住腰身,猛地拉回岸邊安全地帶。他回頭望去,只見崩潰的泥沼中心,祭壇轟然倒塌的瞬間,露出了其基座深處埋藏的東西——那并非泥土或巖石,而是九根巨大無比、閃爍著幽暗邪異光澤的慘白蛇形脊椎骨!每一根骨節都大如車蓋,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甜氣息和滔天的兇戾之氣!
“相柳之骨?!”青鳶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上古兇神相柳的遺骨!歸墟教徒竟用它作為大陣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