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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子午谷中定乾坤

——取自《孫子兵法·計篇》“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

貞觀十三年芒種,子午谷的田地里翻滾著綠色的波浪。新種的土豆已經破土而出,嫩綠的莖葉在風中舒展,像無數雙向上托舉的手掌。李玄昭蹲在田埂上,手里捏著一把泥土,感受著其中的濕潤與生機——這是近千人生存的根基,也是他“均田免賦“理想的第一塊試驗田。

“玄昭哥,按你說的法子施肥,這土豆長得比終南山的還好!“王二柱扛著鋤頭走來,黝黑的臉上沾著泥點,笑容卻比陽光還燦爛。他如今是“農務隊“的頭領,每天最上心的就是這些莊稼。

玄昭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再等一個月就能間苗了,記得要留足間距,不然結不出大薯?!八钢镞呅麻_的水渠,“這水引到下游,還能再種二十畝谷子?!?

水渠是用石頭和泥土砌成的,蜿蜒曲折,像一條銀色的帶子。這是全體男女老少一起動手的成果——男人開山鑿石,女人和孩子搬運泥土,連受傷的士兵都拄著拐杖幫忙遞工具。沒有監工,沒有獎懲,卻比任何官府征發的勞役都高效。

“小公子,議事廳那邊準備好了?!袄像R匆匆走來,他如今是“聯絡隊“的頭領,負責與外界聯絡和收集情報。他手里拿著塊木板,上面用炭筆寫著幾行字,是今日議事的議題。

子午谷的議事廳是個簡陋的山洞,洞壁上掛著兩幅巨大的麻布——一幅是用炭筆繪制的天下地圖,標注著山川河流和城鎮關隘;另一幅是《子午谷公約》,上面寫著十二條規矩,是玄昭根據法家理論和民間習俗制定的。

此時,山洞里已經坐滿了人。有最早跟隨玄昭的山民,有后來投奔的團練,有周邊州縣趕來的農民,甚至還有幾個從長安逃出來的工匠和書生。他們圍坐在火堆旁,每個人面前都放著一塊石頭當坐墊,神情肅穆得像在參加祭祀。

“今日議事,有三件事?!靶炎叩缴蕉粗醒?,目光掃過眾人,“第一,秋收將至,需制定糧食分配制度;第二,秦將軍在谷外布下防線,需商議防御策略;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制定我們自己的法度?!?

話音剛落,人群中就響起了竊竊私語。糧食分配和防御策略還好說,法度卻是個新鮮事——在他們的認知里,法度是官府用來管百姓的,從來沒有“自己的法度“。

“小公子,法度不就是官府的王法嗎?“一個年長的老農疑惑地問,“咱們草莽之人,有規矩就行,還用法度干啥?“

玄昭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個圓圈:“王法是管百姓的,咱們的法度,是管所有人的,包括我在內。“他指著《子午谷公約》,“這十二條只是臨時規矩,現在人多了,事雜了,需要更細致的法度來定紛止爭,獎罰分明?!?

他頓了頓,聲音提高了幾分:“我提議,咱們的法度要遵循三條原則:一是'均',糧食、土地、財物,按需分配,不搞特殊;二是'公',無論親疏貴賤,犯法者同罪;三是'仁',量刑從輕,教化為主,除非殺人、叛國等重罪,否則不輕易動刑?!?

這番話像驚雷一樣在山洞里炸開。底層百姓何曾聽過“犯法者同罪“?在他們的經歷里,權貴殺人可以逍遙法外,百姓偷個窩頭卻要斷手斷腳。

“小公子,要是有人犯了法,誰來判?“一個前團練士兵問,他曾親眼見過縣太爺收受賄賂,顛倒黑白。

“成立'公審堂',由各隊推舉代表組成,共十二人,每月輪換。“玄昭早已深思熟慮,“審判時允許所有人旁聽,證據確鑿才能定罪,不服可以上訴,由全體議事成員重審。“

山洞里安靜下來,每個人都在消化這顛覆性的理念。朱明坐在角落,手里拿著炭筆記錄,她看著眾人從震驚到疑惑,再到眼中燃起希望,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這才是阿弟真正的抱負,不僅僅是反抗,更是建立一個全新的秩序。

商議持續了整整一個上午,最終確定了《子午谷法度》的雛形:土地歸公,按需分配;糧食統一儲存,按人口發放;設立農務、軍務、醫務、工務、聯絡五隊,各隊推舉頭領,定期輪換;公審堂由十二名代表組成,負責司法審判。

“還有一事,“玄昭等眾人安靜下來,鄭重地說,“從今往后,我們不再是'亂民',也不是'盜匪'。我們是'新民',是要建立新秩序的百姓。我們的隊伍,就叫'新民軍'?!?

“新民軍!“王二柱第一個響應,聲音洪亮,“好名字!“

“新民軍!“

山洞里響起雷鳴般的呼喊,震得洞頂的水珠都簌簌落下。這不僅僅是一個名字的改變,更是身份的重塑——他們不再是任人宰割的草芥,而是有尊嚴、有理想的“新民“。

議事結束后,眾人各自忙碌。工匠們在打造農具和簡易的兵器,農務隊在田里勞作,醫務隊在整理草藥,軍務隊在谷口操練。朱明帶著幾個識字的書生,將《子午谷法度》抄寫在麻布上,掛在谷中最顯眼的地方,教不識字的人認讀。

“女子也能進公審堂嗎?“一個年輕的農婦怯生生地問,她曾因被丈夫虐待求助官府,卻被斥為“牝雞司晨“。

朱明放下炭筆,認真地說:“公審堂的代表,男女都可以參選?!斗ǘ取防飳懥耍?男女雖有別,權利無高低'。“

農婦的眼睛瞬間亮了,像看到了從未有過的光。她轉身跑回人群,把這個消息告訴其他女人,很快,女人們的笑聲就傳遍了山谷。

玄昭站在山坡上,看著谷中的景象,心中百感交集。他想起長安城里的《唐律疏議》,那部號稱“仁政“的法典,卻處處寫著“良賤有別““尊卑有序“。而子午谷的這部簡陋法度,沒有華麗的辭藻,卻寫著最樸素的公平——人人生而平等,都有活下去的權利。

“阿弟,你看這個。“朱明拿著一張字條走來,是老馬剛從外面帶回的情報,“趙德言以'剿匪不力'為由,罷免了秦將軍的官職,改派他的心腹張誠統領羽林軍,還請來了西域的'神射手'助戰?!?

玄昭接過字條,眼神冷了幾分。張誠是趙德言的侄子,以殘忍嗜殺聞名,據說曾一夜屠滅三個“通匪“的村莊。而西域神射手,擅長遠程狙擊,對防御戰極為不利。

“看來他們要動真格的了?!靶淹瓤诘姆较颍皞髁钕氯ィ訌姺烙?,在谷外設置三道防線,多挖陷阱和壕溝;公審堂暫停輪換,選出最有經驗的十二人,處理可能出現的案件;農務隊加快秋收,儲存足夠的糧食?!?

布置完畢后,玄昭走到軍務隊的操練場。王二柱正在教大家隊列和基本的格斗技巧,這些由農民和前團練組成的士兵,動作雖然笨拙,眼神卻異常認真。

“小公子,我們缺兵器,也缺章法?!巴醵姷叫眩行┎缓靡馑嫉卣f,“這些弟兄們只會蠻干。“

玄昭撿起一根木棍,對眾人說:“大家聽著,打仗不靠蠻力,靠的是章法。《孫子兵法》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們的優勢是地形和團結,要用智慧取勝?!八_始講解伏擊、襲擾、防御的基本戰術,用石頭在地上演示陣法,將復雜的兵法理論講得通俗易懂。

士兵們聽得入了迷。他們從未想過,打仗還有這么多學問。一個前團練士兵感慨道:“要是當初在軍營里,有人教這些,我們也不會輸得那么慘?!?

傍晚時分,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跌跌撞撞地跑進谷中,懷里抱著個奄奄一息的孩子?!扒笄竽銈儯染任业暮⒆?!“她撲通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張誠的軍隊在外面抓人,說要'清剿新民',我的男人反抗,被他們殺了......“

朱明立刻上前查看,孩子發著高燒,嘴唇干裂,已經快沒了氣息。她抱著孩子沖進醫務洞,拿出最后的退燒藥,用溫水化開,一點點喂進孩子嘴里。

玄昭看著女子身上的傷痕,聽著她斷斷續續的哭訴——張誠為了逼迫百姓說出新民軍的下落,在谷外的村莊燒殺搶掠,稍有反抗就滿門抄斬。

“小公子,不能忍了!“王二柱怒不可遏,拳頭捏得咯咯作響,“我們去跟他們拼了!“

“拼了!“幾個士兵也響應道。

玄昭沉默良久,走到谷口,望著外面的方向。夕陽將天空染成血色,像在預示著即將到來的廝殺。他知道,一味防守不是辦法,必須主動出擊,不僅是為了保護自己,更是為了保護谷外的百姓。

“王二柱,你帶五十人,今夜奇襲張誠的軍營,目標不是殺人,是燒毀他們的糧草?!靶训穆曇舯涠鴪远?,“老馬,你立刻聯絡周邊的百姓,告訴他們張誠的暴行,讓他們盡快轉移到安全地帶。朱明姐,做好救治傷員的準備?!?

夜色漸濃,子午谷的篝火再次燃起。五十名新民軍士兵已經整裝待發,他們拿著削尖的木棍、生銹的刀槍,甚至還有自制的土炸彈——用陶罐裝滿火藥和碎石,點燃引線就能爆炸。

玄昭走到他們面前,沒有豪言壯語,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活著回來?!?

士兵們舉起武器,齊聲喊道:“為了新民!為了百姓!“

看著他們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朱明輕聲問:“阿弟,我們真的能贏嗎?“

玄昭望著星空,那里有一顆星星格外明亮,像極了終南山的那顆啟明星?!鞍⒔?,你信民心嗎?“他反問,“民心所向,就是天道所向。哪怕我們輸了,這星星之火,也終會燎原。“

朱明沒有再問,只是握緊了他的手。兄妹倆站在谷口,望著夜色中的群山,仿佛看到了未來的希望。

貞觀十三年芒種,子午谷的“新民軍“正式成立。史書上依舊稱他們為“終南盜匪“,污蔑他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但在子午谷的土地上,在那些獲救的百姓心中,他們是帶來希望的“新民“。而《子午谷法度》這顆種子,已經深深埋進了底層百姓的心中,終將在合適的時機,長成參天大樹。

夜色中,奇襲的隊伍已經遠去。玄昭知道,從今夜起,這場反抗不再是被動的防御,而是主動的出擊。他們要在這草莽之中,建立屬于百姓的綱紀;要在這亂世之中,為天下人闖出一條生路。哪怕這條路,鋪滿荊棘,浸透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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