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雨總帶著股涼意,淅淅瀝瀝敲在刑偵支隊的窗上,給剛結束上一個案子的辦公室蒙上了層慵懶的潮氣。溫青和正對著電腦整理“野河溝拋尸案”的卷宗,鼻尖忽然縈繞起一股熟悉的咖啡香——嚴希端著兩個馬克杯走過來,把其中一杯放在他手邊,杯壁溫熱。
“剛煮的,加了奶。”嚴希的聲音比平時低了些,帶著點剛睡醒的沙啞。他們昨晚收尾到凌晨,今天上午難得清閑。
溫青和抬眸笑了笑,鏡片后的眼睛彎成月牙:“謝謝嚴隊。”他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溫度剛好,甜度也合心意。
嚴希沒多說什么,靠在桌沿翻看著新到的警情簡報,目光忽然頓住:“西區老城區,報案人稱丟失了一份價值連城的手稿。”
“手稿?”溫青和湊過去看,“什么手稿?”
“一位叫周明遠的老教授,退休前是歷史系的,研究明清史的權威。他說自己花了三十年寫的《南明史考》手稿不見了,據說里面有很多顛覆性的新發現,光版權費就估價七位數。”嚴希挑眉,“有意思的是,現場沒有強行闖入的痕跡,書房窗戶是從內部鎖死的,門也完好,像個密室。”
“密室失竊?”溫青和來了興趣,“老教授什么時候發現丟的?”
“今天早上七點。他說昨晚十點寫完最后一章,把手稿鎖進書桌抽屜,就去睡了。早上起來發現抽屜是開的,手稿沒了,桌上還多了一張帶血的書頁——不是他的手稿頁,紙質很舊,上面的血跡沒干。”
帶血的陌生書頁,密室失竊的珍貴手稿,這組合透著股說不出的詭異。
“去看看。”嚴希放下簡報,拿起外套。
周明遠住在西區的老胡同里,一棟帶小院的兩層小樓,爬滿了爬山虎,透著股老派的文雅。開門的是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背有點駝,眼神卻很亮,正是周明遠。他穿著洗得發白的中山裝,手指因為常年握筆而關節粗大,指尖還沾著點墨跡。
“嚴隊長,溫警官,快請進。”周明遠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焦慮,“你們一定要幫我找到手稿,那是我一輩子的心血啊……”
書房在二樓,不大,卻堆滿了書,從地板到天花板,連墻角都摞著半人高的書堆。書桌正對著窗戶,抽屜是敞開的,鎖沒有被撬動的痕跡。桌上放著一盞老式臺燈,旁邊就是那張帶血的書頁。
溫青和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書頁。紙張泛黃發脆,上面是豎排的毛筆字,內容像是某本古籍的殘頁,邊緣有一塊暗紅色的血跡,形狀不規則,像是滴上去的。
“這頁紙不是我的,”周明遠肯定地說,“我書房里沒有這種線裝古籍的殘頁。”
嚴希檢查窗戶,插銷是老式的月牙鎖,確實是從內部鎖死的,窗沿沒有攀爬痕跡。門是實木的,鎖芯完好,沒有被撬或被技術開鎖的跡象。
“昨晚有誰來過嗎?”嚴希問。
“就我的三個學生,”周明遠嘆了口氣,“他們昨晚七點來的,幫我整理了下資料,九點半就走了。都是跟著我很多年的學生,應該不會……”
“他們知道您手稿的價值嗎?”
“知道,”周明遠點頭,“書稿快完成的時候,我跟他們炫耀過,說這是能改寫學界認知的東西。”
溫青和的目光掃過書桌,忽然停在硯臺旁邊——那里有個很淡的方形印記,比抽屜里的空間小一點,邊緣整齊,像是放過什么硬殼的東西。“周教授,您抽屜里除了手稿,還放別的了嗎?比如……硬殼筆記本?”
周明遠愣了一下:“有個牛皮封面的筆記本,是我記錄靈感用的,昨晚還在,現在也不見了!”
“帶血的書頁,消失的手稿和筆記本……”嚴希摩挲著下巴,“兇手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沖著教授的研究來的。但他為什么要留下一張帶血的書頁?是挑釁,還是某種暗示?”
技術科的人很快提取了血跡樣本,初步檢測是人類血跡,AB型血,但需要回實驗室做DNA比對。同時,他們在書桌邊緣發現了一枚模糊的指紋,不是周明遠的。
“嚴隊,周教授的三個學生資料查到了。”老趙的電話打了過來,“大弟子叫沈博文,35歲,現在是大學講師,一直跟著周教授做研究,性格沉穩;二弟子叫劉暢,30歲,在博物館工作,急性子,據說最近和周教授因為研究觀點吵過架;三弟子叫林墨,28歲,自由撰稿人,經濟狀況不太好,經常向周教授借錢。”
三個弟子,各有疑點。溫青和看著窗外的雨,忽然說:“嚴隊,你覺不覺得,這張帶血的書頁,紙質和墨跡有點眼熟?”
嚴希接過書頁,仔細看了看:“像是……清代的拓本殘頁?”他對古籍也算有點研究。
“周教授是研究明清史的,他的學生里肯定有人懂這個。”溫青和推測,“留下這頁紙的人,很可能是想傳遞一個信息——他知道這頁紙的價值,也知道周教授的研究核心。”
這時,周明遠忽然想起什么,臉色發白:“那頁殘頁……我好像在哪見過!對了,是在林墨的論文里!他去年寫過一篇關于清代民間拓本的文章,引用過類似的殘頁圖片,說是他在古玩市場淘到的!”
林墨?
溫青和和嚴希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
雨還在下,老胡同里的青石板路被淋得發亮,像鋪了層黑琉璃。這起看似簡單的失竊案,因為那張帶血的書頁和密室般的現場,蒙上了一層更復雜的陰影。
溫青和看著嚴希專注勘查的背影,他正蹲在書架前,一頁頁翻看那些泛黃的古籍,側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深邃。不知為何,溫青和忽然覺得,這起案子不會那么簡單,那頁帶血的紙,或許藏著比手稿更危險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