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帽衫男人的身份成了突破口。溫青和盯著監控里那個模糊的身影，忽然想起一個細節：“嚴隊，你看他走路的姿勢，內八字很明顯，而且左臂擺動幅度比右臂小，像是左胳膊不太方便？”

嚴希放大畫面，果然，男人的左臂始終貼在身側，拎行李箱時也主要用右手發力。“去查創想傳媒所有左肢有舊傷或活動不便的員工。”

排查范圍迅速縮小。兩小時后，老趙拿著一份資料沖進來：“頭兒！找到了！創想傳媒的設計部有個叫李偉的，三年前出過車禍，左胳膊骨折過，恢復后活動度受限，走路就是內八字！而且——”他指著照片，“這小子上個月穿的連帽衫，帽子左側有個破洞，和監控里的特征對上了！”

李偉，29歲，比張浩小一歲，進公司五年，一直是張浩的下屬。資料顯示他性格孤僻，沒什么朋友，但工作能力強，尤其擅長模仿他人的設計風格。

“李偉和張浩是上下級，又是同事……”溫青和快速梳理關系，“如果張浩為了搶項目竊取林薇的方案，李偉很可能是幫兇——畢竟他擅長模仿。”

嚴希指尖在桌面上敲出規律的節奏：“林薇發現了他們竊取方案的事，以此要挾，結果被李偉滅口。張浩因為怕事情敗露影響前途，被迫幫他拋尸。”這個邏輯鏈能串聯起所有疑點。

“但需要證據。”嚴希站起身，“去會會李偉。”

李偉的住處離公司不遠，是個老舊的居民樓。敲門時，里面半天沒動靜，嚴希示意溫青和守在樓梯口，自己直接用備用鑰匙開了門——物業說李偉今天沒去上班，電話也打不通。

屋里一片狼藉，畫架倒在地上，顏料潑了滿地，桌上還放著半杯沒喝完的咖啡，已經涼透了。溫青和注意到墻角的垃圾桶，里面有團燒掉一半的紙，殘留的邊角能看出是打印紙。

“他在銷毀證據。”嚴希戴上手套，用鑷子夾起那團紙，“送去技術科，看能不能復原。”

陽臺的窗戶開著，風灌進來吹動窗簾。溫青和走到窗邊，忽然指著樓下：“嚴隊，你看！”

樓下的垃圾桶旁，扔著一件黑色連帽衫，帽子左側果然有個破洞。技術科的人很快趕來，在衣服內側找到了幾根毛發，還有少量與林薇連衣裙材質一致的纖維。

“人跑了？”老趙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有些懊惱。

“沒跑遠。”溫青和忽然說，“他桌上的咖啡杯還溫著，說明離開不超過半小時。而且他左胳膊不方便，跑不快，很可能藏在附近。”他看向對面那棟樓，“老式居民樓大多有后門連通，去那邊看看。”

果然，在對面樓的地下室入口，他們堵住了正試圖翻出去的李偉。他看到警察時臉色慘白，掙扎著要跑，卻被嚴希一把按住——嚴希的手正扣在他的左胳膊上，李偉疼得悶哼一聲，瞬間沒了力氣。

帶回支隊的訊問室，李偉比張浩鎮定得多，起初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直到溫青和把連帽衫、毛發比對報告和那團已經大致復原的紙放在他面前。

“你模仿林薇的設計風格，幫張浩竊取了她的競標方案，對嗎？”溫青和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林薇發現后，約你在藍灣國際的泳池見面——因為那是張浩住的地方，她覺得在那里談更有威懾力。你怕事情敗露，提前在她的水里下了安眠藥，等她意識模糊后，把她按進泳池想淹死她，沒想到她掙扎時醒了，你情急之下才扼住她的脖子……”

溫青和的語速不快，卻精準還原了案發經過，每一個細節都和證據鏈吻合。李偉的額頭滲出冷汗，握著椅子扶手的手指因為用力而發白。

“你以為把她扔進泳池就能偽裝成意外溺水，卻忘了她肺部的水性沉積物會暴露真相。”溫青和繼續說，“你殺人后慌了神，只能找張浩幫忙——你知道他不敢報警，因為一旦報警，他竊取方案的事也會曝光，丟工作是小事，商業竊密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所以張浩凌晨出去，是幫你拋尸。”嚴希補充道，語氣冰冷，“你告訴他‘只要把尸體扔遠，就沒人會查到我們頭上’，他被你說動了，用自己的車把行李箱運到野河溝，卻不知道你早就算計好了讓他當替罪羊。”

李偉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他猛地抬起頭，眼睛通紅：“是她逼我的！林薇那個女人，她不僅要告我們，還要在行業里曝光我們，讓我們一輩子抬不起頭！我好不容易才進了創想，我不能失去這份工作……”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斷斷續續地交代了全部經過：

張浩確實為了搶項目，讓李偉模仿林薇的方案框架，又趁林薇在酒吧喝醉，偷了她的U盤拷貝了詳細內容。林薇發現后，約張浩在他小區的泳池見面談判，卻沒想到張浩把李偉也叫來了。

談判時林薇情緒激動，說要立刻去客戶那里揭穿他們。李偉急了，趁她轉身時，把事先準備好的安眠藥粉末倒進她的水杯里。林薇喝下水后不久就頭暈目眩，李偉怕她喊叫，把她拖進泳池想讓她“意外溺亡”，但林薇在水里嗆了幾口后突然清醒，拼命掙扎著要爬上來，還抓爛了李偉的胳膊。

慌亂中，李偉死死扼住她的脖子，直到她不動為止。

“我當時嚇傻了，”李偉的聲音發抖，“是張浩說，不能留在這，得拋尸……他找了個大行李箱，我們把林薇裝進去，他說他知道個偏僻的地方。凌晨一點多，他開車出去拋尸，我在家清理現場……”

至于林薇肺部的溺水痕跡和頸部的扼痕，正是因為李偉先把她按進泳池，造成微量溺水，后又扼頸致死，才形成了“雙重死亡”的假象。而張浩之所以配合，是因為李偉手里握著他指使自己竊取方案的證據，一旦敗露，兩人都得身敗名裂。

案情終于水落石出。張浩被轉為涉案嫌疑人，因協助拋尸和商業竊密被立案；李偉因故意殺人被刑事拘留。

走出訊問室時，天已經黑了。支隊辦公室里一片輕松，老趙正安排人整理卷宗，嘴里哼著小曲。

溫青和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連續兩天沒睡好，眼睛里布滿紅血絲。忽然，一件帶著體溫的外套披在了他肩上，是嚴希。

“結束了，去休息室睡會兒。”嚴希的聲音比平時柔和些，手里還拿著一杯熱牛奶，“剛讓食堂熱的。”

溫青和接過牛奶，指尖碰到杯壁的溫度，心里也暖烘烘的。“嚴隊，你不休息嗎？”

“我還有點事處理。”嚴希看著他，“快去吧，不然明天起不來。”

溫青和點點頭，走到休息室門口時又回頭看了一眼。嚴希正站在窗邊打電話，側臉在夜色里顯得格外柔和，掛了電話后，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轉過頭，對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快去睡。

溫青和笑著閉上了門。

這兩天像一場緊繃的夢，案發現場的冰冷、解剖室的寒氣、訊問時的交鋒……都在嚴希遞來的熱牛奶和披來的外套里，慢慢融化成了暖意。

他知道，這只是第一個案子，未來還會有更多的黑暗和謎題等著他們。但只要身邊有嚴希，有這份無需言說的默契和關心，再深的暗影，也終將被照亮。

休息室的沙發很軟，帶著嚴希外套上淡淡的味道，溫青和很快就睡著了，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意。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落在他安靜的睡顏上，像一層溫柔的紗。

而嚴希站在辦公室里，看著休息室的方向，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屏幕，上面是剛收到的信息：“李偉的作案細節與溫警官的推測完全一致，這個新人很不錯。”

嚴希勾了勾嘴角，刪掉信息，轉身繼續整理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