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萍推門進院，就看到陸母抱著相框站在堂屋門廊下，望向大門外。

保姆是個小姑娘，從鄉下來的，正在院里一側水池里搓衣服。

陸文萍快步穿過院子，到屋門口扶著母親，心疼說：“媽，站這里干啥？回屋坐。”

母親已是滿頭銀發，高貴挺拔知識分子形象蕩然無存，茍著背，瘦了很多，一副失魂落魄樣子，像是變了一個人，心里很難受。

陸母甩開女兒手，不高興說：“我在等你爸回來。”

陸文萍鼻子一酸，撒謊說：“爸上班了，晚上才回來。”

陸母喃喃道：“我咋忘了他要上班的。”

陸文萍沖保姆發火道：“讓你看著她，丟一邊不管。”

保姆委屈說：“大姐，不是我不管，是阿姨不讓我站她身邊，我只好在遠處邊做事邊盯著她。

陸文萍不好意思說：“是我誤會你了，對不起！”

小姑娘說：“不礙事。”

陸文萍問：“吃早飯沒？”

小姑娘說：“我做了好幾樣，阿姨都沒吃。”

陸文萍嘆了口氣說：“好了，我來看著，你去忙。”

陸文萍拉著母親進了一樓大客廳。

墻上掛著名畫，黑色真皮沙發，老式電視電視柜，家具都是檀木，古色古香，雅致高雅。

陸文萍看著父親遺像說：“媽，這個掛墻上，你看看書電視好不。”

陸母死死抱著說：“我們不分開。”

陸文萍強行掰開母親手，拿走相框。

陸母惱羞成怒地扇了女兒一巴掌，重新奪過相框，驚恐的抱懷里，跑進書房，重重關上門。

陸文萍嚇了一跳，她有點懵了，不知道這是什么狀況。緊隨其后，門被鎖上了。

擔心陸母有不測，陸文萍叫保姆找來鑰匙，里面反鎖了。她急得重重敲門：“媽，快開門。”

屋里沒有動靜回應。

陸文萍不放心，繞到院子里，透過窗戶，看到母親抱著相框，蜷縮蹲在門后面。

窗戶上有防盜網，陸文萍進不去，看陸母沒事，長舒一口氣。連忙給心理專家打電話。

專家說：“你要順著她意，多哄哄，她現在大腦是混沌的，停留在自己的世界里，聽不進任何話，多說些關于你父親的話題，她才能回應。”

陸文萍掛了電話，對窗戶說：“媽，您快出來，跟我去買菜，做給爸吃好不？”

陸母抬起頭，看了女兒一會兒，轉身開門。

陸文萍趕緊回屋里，扶著老人到沙發旁。

陸母站著不動。

陸文萍騙她說：“咱們坐會再去。”

陸母還是不動，眼睛看著院里。

陸文萍沒法，想著帶母親出去走走，透透氣也好。

陸文萍拿了菜籃子，陸母已面帶喜色等在門口了。

陸文萍看她抱著遺像，哄著說：“這個先放家里，帶著買菜不方便。”

陸母看看女兒，小心地把相框擺在電視機柜上。

陸文萍看著母親的樣子，心里像壓了一塊石頭，真正體會了夫妻的含義，最深情的還是相伴，孩子算什么。

陸文萍眼里不自覺的滑落兩滴淚。陸母上前，慈愛地給女兒擦擦眼角問：“萍萍，你怎么了？是不是耀東和小月惹你不高興了。”

陸文萍抱著母親，撒嬌說：“沒呢，他們不敢，我眼里進灰了。”

陸母親昵說：“走吧。”

陸文萍開心的拉起母親手，對小姑娘說：“你在家打掃衛生，我們去買菜。”

小姑娘正在院里搭洗好的衣服，爽快說：“姐，我跟你們一起提東西，回來再做衛生吧。”

陸文萍說：“沒事，我主要陪她轉轉，不買多少，缺什么你去超市買。”

陸母已經不耐煩地扯女兒快走。

陸文萍很喜歡這個鄉下姑娘，干活麻利，踏實勤快，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條，飯菜也做得好，晚上跟陸母睡一屋盯著。母親交給她，十分放心。

母女在小區遇到很多退休的老教授們，坐在樹蔭下乘涼下棋。大家熱情的打招呼：“王老師，文萍買菜去。”

陸母拉緊女兒手，只顧走路不理睬。

陸文萍不好意思沖打招呼人笑笑說：“是呀。”

小區里知道陸家發生的事，很是同情陸母，連忙安慰說：“去吧。”

出了小區，拐過一條街，便是菜市場。

喧鬧的大菜場，菜攤門店，海鮮肉類果蔬，品種很全。陸文萍很少買菜，一時不知道買什么好。

陸母拽著她直奔海鮮區，嘴里說：“你爸喜歡吃魚，清蒸。”

陸文萍買了一條桂魚和螃蟹。

經過肉類區，陸文萍問母親：“買啥肉，排骨還是雞子。”

陸母搖搖頭說：“你爸血壓高，不能吃肉喝湯，買鹵牛肉，前面一家店做得好。”

陸文萍跟著母親到了一家干凈的鹵菜店。

有很多人排隊，一位四十多歲干凈利落，樣貌好的女人，快速的剁肉打包。

等了一會，輪到陸文萍母女了。

女人笑著打招呼：“阿姨，好久不見您來了，還是牛肉嗎？”

陸母熱情回應：“對對，來一斤，我家老陸喜歡吃。”

女人稱好開始切起來。

陸母看看柜上鹵菜說：“再來一只鴨和素菜，孩子們吃。”

女人笑著說：“阿姨，您可真細心，家人幸福啊。”

陸文萍心里一陣酸澀，自己平時忙工作夫家，從未關心過這邊，父母總說他們很好不用管。

陸母要付錢，陸文萍忙攔住說：“媽，我來。”

女人又夸贊道：“阿姨，您有個好老公和女兒。”

陸母臉上露出了驕傲喜悅之色，高興說：“是是。”

后面還有很多人等著，陸文萍拉著母親連忙離開了。

女人還是熱情說：“阿姨，常來啊。”

陸母心情好了很多，似乎忘了一切，回到從前。

陸文萍很高興，帶她出來還是好。

陸母主動買了幾樣丈夫喜歡吃的素菜。

陸文萍又買了葡萄西瓜。

返回時，陸母非要幫忙提袋子。

母女走進小區，碰到熟人，陸母破天荒的開口打招呼：“李老師，買菜去。”

一個氣質優雅，跟陸母差不多的老教授，遲疑了一下，趕快笑著說：“王老師，買這么多啊。”

李教授帶著疑問看著陸文萍。

陸文萍忙使個眼色說：“李姨，到家里玩。”

李教授高興說：“我下午去。”

陸母催促道：“你快去，晚了太陽大。”

二人開心進了自家院子，陸文萍接過菜放水籠頭下水池里說：“媽，快歇歇。”

陸母說：“不累，水果洗洗。”

陸文萍到廚房拿了筐子出來，看見陸母抱著陸父遺像，呆呆站在院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