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的鎖鏈聲在深夜里格外刺耳。趙珩被囚的第三日，一份塵封的卷宗從大理寺地牢深處被翻了出來——正是十年前那樁震驚朝野的漕運劫案。

卷宗封面的朱砂印早已褪色，里面的紙頁卻還帶著潮濕的霉味。沈硯卿坐在燈下，指尖劃過“失蹤護衛名單”一行字，忽然停在“趙忠”這個名字上。

“趙忠……”他低聲念著，眉頭微蹙。這名字有些熟悉，像是在哪份舊檔里見過。

窗外傳來輕叩聲，影衛閃身而入：“相爺，查到了。趙忠原是鎮國公府的護院，十年前漕運案發后便不知所蹤，半年前在江南病逝，死因是急病?！?

沈硯卿抬眸：“病逝？查他的死因，還有他臨終前見過誰。”

影衛應聲退下。他重新翻開卷宗，目光落在劫案當日的記錄上：漕船行至滁州水域，忽遇濃霧，三百石官糧連同押送的二十名護衛一并消失，水面只留下幾片破碎的船板和一縷奇異的香氣。

“奇異的香氣……”沈硯卿指尖點在紙上，忽然想起趙靈溪曾說過，母親的梳妝匣里總藏著一種特殊的迷迭香，是鎮國公親手調配的，除了府中親近之人，再無旁人知曉。

難道當年的劫案，與鎮國公府有關？

正思忖間，趙靈溪抱著暖爐走進來，見他對著卷宗出神，便輕聲問：“還在看漕運的案子？”

沈硯卿將卷宗推給她：“你看這個趙忠，是不是你府里的老人？”

趙靈溪俯身細看，忽然“啊”了一聲：“是趙伯！他以前總跟著父親去江南押運糧草，后來聽說在外面出了事，母親還偷偷哭了好幾回?！彼D了頓，疑惑道，“可他明明是五年前去世的，怎么說是半年前？”

沈硯卿眼神一凜：“有人偽造了他的死訊。”

就在這時，影衛再次回報，聲音帶著急色：“相爺，趙忠根本不是病逝！他半年前在滁州客棧被人毒殺，兇手是蓮記的賬房先生，而那賬房，三天前在獄中‘畏罪自盡’了！”

線索又斷了。

趙靈溪握著暖爐的手微微收緊：“這么說來，趙伯的死，和蓮記脫不了干系？可他只是個護院，怎么會牽扯進這么大的案子里？”

沈硯卿沒說話，目光落在卷宗里那縷“奇異香氣”的描述上，忽然起身：“去郡主府?！?

夜風寒涼，馬車碾過青石板路，發出沉悶的聲響。趙靈溪靠在車壁上，看著沈硯卿沉思的側臉，心里忽然涌上一絲不安：“你是不是覺得，我爹娘當年的死，也和這些事有關？”

沈硯卿轉頭看她，眼底的冷意柔和了些：“別多想，我只是想去看看你母親的梳妝匣?！?

郡主府的暗格已被修復，沈硯卿卻徑直走向鎮國公夫婦的臥房。他記得趙靈溪說過，母親的遺物大多存放在這里。

在一口樟木箱的底層，他找到了一個褪色的錦囊，里面裝著幾片干枯的迷迭香，香氣雖淡，卻與卷宗里描述的“奇異香氣”分毫不差。

“果然是這個?！鄙虺幥淠笃鹨黄苫?，“你母親的迷迭香，除了府里人，還有誰接觸過？”

趙靈溪想了想：“當年母親總給父親的親兵縫荷包，里面就放這個……對了！二皇子小時候常來府里玩，有次偷拿了母親的香包，被父親訓斥過一頓?！?

趙珩！

沈硯卿與趙靈溪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震驚。

若趙珩當年偷了迷迭香，又在漕運劫案中用到這種香氣，那他與十年前的案子，必然脫不了干系。而鎮國公夫婦三年前的“意外”身故，恐怕也不是意外。

夜風從窗縫鉆進來，吹得燭火猛地搖曳。沈硯卿將干花收好，聲音沉了幾分：“趙珩背后，一定還有人。”

趙靈溪攥緊了衣角，指尖泛白：“是為了什么？兵權？還是……”

“或許，是為了鎮國公手里的東西。”沈硯卿打斷她，目光掃過臥房的書架，“你父親生前掌管京畿兵權，會不會藏了什么秘密？”

他話音剛落，影衛匆匆來報：“相爺，宗人府傳來消息，二皇子瘋了?！?

兩人皆是一驚。

沈硯卿皺眉：“瘋了？怎么瘋的？”

“說是夜里突發癔癥，又哭又笑，嘴里喊著‘不是我殺的’‘別找我’，還說要去滁州贖罪……”

滁州？

沈硯卿心頭一震。漕運劫案的事發地，正是滁州。

他看向趙靈溪，眼底閃過一絲決斷：“看來，我們得去一趟滁州了。”

窗外的月光透過云層，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像極了那些被掩蓋的往事，正一點點露出猙獰的痕跡。而他們即將踏上的路，注定比江南的煙雨更迷蒙，比皇城的爭斗更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