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的鐘聲響得格外沉,像敲在每個人的心坎上。
趙靈溪站在殿外的回廊下,手指攥得發白。她雖被解禁,卻沒資格參與早朝,只能在這里等消息。風卷起她的紅衣,獵獵作響,像面不肯倒下的旗。
殿內,蘇御史捧著彈劾的折子,聲音在寂靜的大殿里回蕩:“陛下!江南鹽運司副總管張謙,勾結蓮記鹽商,私吞鹽稅三百萬兩,更涉嫌十年前漕運劫案,懇請陛下嚴懲!”
趙珩猛地抬頭,眼里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冷笑道:“蘇御史空口白牙,可有證據?”
“證據在此!”蘇御史呈上賬冊,“這是從蓮記賬房搜出的密賬,上面清清楚楚記錄著每筆贓款的去向,其中三成流入了二皇子府!”
滿殿嘩然。文武百官的目光齊刷刷投向趙珩,帶著震驚與探究。
皇帝的臉色鐵青,手指在龍椅扶手上捏出深深的指痕:“趙珩,你可有話說?”
“兒臣冤枉!”趙珩撲通跪下,聲淚俱下,“這是沈硯卿的陰謀!他聯合蘇御史誣陷兒臣,就是為了掃清他奪嫡路上的障礙!”
他這話陰毒,既撇清自己,又把沈硯卿拖進了奪嫡的渾水。
沈硯卿站在文官之列,白衣在晨光里泛著冷光。他看著趙珩拙劣的表演,忽然輕笑一聲,咳嗽著上前:“二皇子說笑了。本相這病體,連早朝都快撐不住,哪有心思摻和奪嫡?”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厲:“倒是二皇子,一邊禁足,一邊私會鹽運司官員,甚至派人闖入郡主府,盜取鎮國公夫人的遺物——這些,又該如何解釋?”
他抬手,影衛立刻呈上兩樣東西:一是趙珩與張謙在慈云寺見面的畫像,二是撬開暗格的工具,上面還沾著郡主府獨有的沉香木屑。
鐵證如山。
趙珩面如死灰,癱在地上說不出話。
皇帝看著畫像,又看向沈硯卿呈上的工具,氣得渾身發抖:“好!好得很!朕看你是禁足禁得不夠,連皇家顏面都不顧了!”
他猛地一拍龍椅:“來人!將趙珩打入宗人府,徹查他與鹽運司的勾結!再傳旨,抄蓮記鹽行,所有涉案人員,一個都不許漏!”
殿內一片肅靜。誰也沒想到,這場看似針對鹽稅的彈劾,竟會牽連出二皇子謀逆的苗頭。
沈硯卿退回原位,指尖卻微微發顫。他知道,這只是開始——蓮記背后牽扯的勢力,遠比想象中復雜,甚至可能觸及先帝時期的舊案。
退朝時,趙靈溪在回廊下等他,眼里的擔憂幾乎要溢出來:“怎么樣?”
沈硯卿看著她被風吹亂的發絲,伸手替她理好:“成了。趙珩被關起來了,蓮記也抄了。”
趙靈溪松了口氣,卻又想起母親的匣子:“那……我娘的遺物呢?”
“張謙招了,匣子被他藏在城外的廢宅里。”沈硯卿握住她的手,“我已讓影衛去取,很快就能拿回來。”
趙靈溪的眼眶瞬間紅了。她等這一天,等了整整三年。
回到相府時,影衛已將匣子呈上。紫檀木的匣子上了鎖,卻被人暴力撬開,里面的賬目散落一地,唯有那塊刻著蓮花的玉佩,還好好地躺在錦盒里。
趙靈溪拿起玉佩,指尖撫過冰涼的蓮花紋路,忽然想起母親曾說過:“這玉佩的另一半,在能保護你的人手里。”
她抬頭看向沈硯卿,他正彎腰撿拾散落的賬頁,晨光透過窗欞落在他的發頂,白衣沾了點灰塵,卻依舊干凈得像雪。
“沈硯卿,”她忽然開口,聲音很輕,“你有沒有……刻著半朵蓮花的玉佩?”
沈硯卿的動作頓了頓,慢慢轉過身。他從頸間取下條紅繩,上面系著塊玉佩,赫然是另一半蓮花——與趙靈溪手里的,嚴絲合縫。
“這是……”趙靈溪的聲音發顫。
“我母親的遺物。”沈硯卿輕聲道,眼底的溫柔藏不住,“她說,當年鎮國公夫人救過她,送了這半塊玉佩,說若有朝一日,兩家兒女相遇,便是緣分。”
原來如此。
原來母親說的“故人”,是他的母親。
原來他們的緣分,早在出生前,就被長輩系在了一起。
趙靈溪看著合二為一的蓮花玉佩,忽然撲進沈硯卿懷里,放聲大哭。這些年的委屈、思念、恐懼,在這一刻終于找到了出口。
沈硯卿抱著她,輕輕拍著她的背,丹鳳眼望著窗外的日光,溫柔得像化了的雪。
風穿過相府的回廊,帶著藥香與胭脂氣,纏纏繞繞,像首未完的歌。他們都知道,前路還有風雨,但只要彼此在身邊,就什么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