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云客棧天字號上房內,暖意如春。
許瀾斜倚在鋪著厚厚錦墊的酸枝木圈椅里,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般,慵懶地陷進柔軟溫暖的包裹中。窗外是開陽城冬日清冷的晨光,透過糊著高麗紙的雕花窗欞,在光潔如鏡的金磚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室內暖爐燒得正旺,銀絲炭散發出融融暖意,混合著角落里博山爐里裊裊升起的、清雅恬淡的鵝梨帳中香,將凜冽的寒氣徹底隔絕在外。
她微微瞇著眼,濃密的長睫如同蝶翼般低垂,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胃里被那些精致鮮美的泉城點心塞得滿滿當當,帶來一種久違的、甚至有些陌生的飽足感和……難以言喻的愜意。那水晶蝦餃的極致鮮美、流沙包的咸甜風暴、叉燒包的松軟醇厚……種種滋味仿佛還在舌尖縈繞,帶著溫熱的余韻,熨帖著四肢百骸,將連日奔波的疲憊和緊繃的神經都一點點軟化、撫平。
太舒服了……
這種溫暖、飽足、安全、甚至帶著一絲奢靡的放松感,讓她幾乎要沉溺其中,不愿醒來。前世的顛沛流離、饑寒交迫、刀光劍影……仿佛都成了遙遠而模糊的噩夢。
“哈……”一聲滿足的、帶著濃濃睡意的哈欠從旁邊傳來。
錦兒蜷縮在另一張鋪著雪白狐裘的軟榻上,小小的身體裹在柔軟暖和的錦被里,只露出一張被熱氣熏得紅撲撲的小臉。她懷里還抱著一個軟綿綿的、塞滿了香草的布偶兔子,綠寶石般的眼睛半睜半閉,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一點濕氣,顯然是剛剛泡完熱水澡的余韻未消。她小嘴微張,發出均勻而細弱的呼吸聲,顯然已經陷入了甜美的夢鄉。
謝瑯則姿態閑適地坐在窗邊的紫檀木書案后。他換下了那身騷包的薄紗外衫,只穿著一件質地柔軟、泛著珍珠光澤的月白色云錦常服,寬袍大袖,更襯得他膚白如玉,姿容絕世。修長的手指間把玩著一枚溫潤剔透的羊脂白玉佩,琥珀色的眼眸望著窗外開陽城漸漸喧囂起來的街景,眼神有些放空,似乎也在享受著這難得的、劫后余生的寧靜。
他收回目光,落在對面幾乎要睡過去的許瀾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慵懶的笑意,聲音清越,帶著泉城特有的軟糯腔調:“怎么樣?吃飽喝足,泡個熱水澡,再睡個回籠覺……是不是覺得,活著還挺好?”
許瀾連眼皮都懶得抬,只是從鼻子里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回應。確實……挺好。至少此刻,挺好。
謝瑯笑了笑,指尖的玉佩輕輕轉動,折射出溫潤的光澤。“看你們也累壞了。外面天寒地凍,雪雖然停了,但路上積雪未化,帶著孩子趕路太遭罪。”他頓了頓,琥珀色的眼眸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不如……就在這渝云客棧歇息一天?養足了精神,明日再走不遲。客棧后面有自家的車馬行,我讓人給你們備好最厚實的車駕,再裝上足夠的炭火和干糧。放心,房錢飯錢都記我賬上。”
許瀾聞言,終于緩緩掀開了眼簾。那雙沉靜的眸子在暖意熏蒸下,少了幾分平日的銳利和冰冷,多了些慵懶的迷蒙。她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目光投向窗外。
開陽城高大的城墻在晨光中投下巨大的陰影。街道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車馬轔轔,小販的吆喝聲隱約傳來。一切都顯得平靜而有序。
溪山鎮……早已被遠遠拋在身后。魏徵……那個被她親手砸斷腿的“弟弟”……此刻是死是活?血煞衛是否已經找到他?他是否……正在醞釀著滔天的怒火和報復?
這些念頭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滑過心間,帶來一陣短暫的寒意。但很快,又被室內融融的暖意和胃里的飽足感驅散。
謝瑯說得對。外面天寒地凍,積雪難行。錦兒還小,經不起折騰。她自己……也確實需要喘息。更重要的是,此地距離溪山鎮已遠,魏徵就算沒死,短時間內也絕不可能找到這里。與其冒著風雪倉惶趕路,不如在此休整一日,養精蓄銳,順便補充些必要的物資。
她收回目光,看向謝瑯,聲音帶著一絲剛睡醒的沙啞和慵懶:“……好。那就……叨擾一日。”
謝瑯臉上的笑意加深,如同春陽化雪:“談不上叨擾。你們救了我,這點小事,不足掛齒。”他站起身,寬大的云錦袍袖拂過書案,“你們安心歇著。有什么需要,盡管吩咐外面的侍女。我還有些族務要處理,晚些時候再過來。”說完,朝許瀾微微頷首,便轉身,步履輕盈地離開了房間,只留下一室暖香。
房門輕輕合攏。
室內重新陷入一片暖融的寂靜。只有錦兒細微均勻的呼吸聲,和暖爐里銀絲炭偶爾發出的輕微爆裂聲。
許瀾重新閉上眼,放任自己沉入這片難得的、溫暖而安全的寧靜之中。緊繃了太久的心弦,在此刻終于可以……稍稍放松。
冰冷!刺骨的冰冷!如同億萬根淬毒的冰針,狠狠扎入四肢百骸!深入骨髓!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鐵銹般的冰冷氣息!喉嚨里仿佛塞滿了燒紅的炭塊,灼痛得無法發聲!
魏徵猛地睜開眼!
眼前不再是金碧輝煌、莊嚴肅穆的祭天高臺!不再是匍匐在腳下、山呼萬歲的文武百官!不再是那柄刺穿他胸膛、帶著刻骨仇恨和冰冷殺意的長劍!
入目所及,是灰暗陰沉、仿佛永遠化不開的鉛灰色天幕!是冰冷刺骨、帶著泥土和腐葉腥氣的寒風!是堆積著厚厚枯枝敗葉、濕滑泥濘、散發著死亡氣息的山坳!
溪山鎮!
他……回來了?!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巨大的震驚如同巖漿般瞬間沖垮了所有感知!他回來了!他竟然回來了!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命運的起點!回到了……那個他徹底改變命運、最終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的起點!
前世彌留之際的劇痛、不甘、滔天的恨意……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掌控一切的、近乎癲狂的興奮和篤定!
許瀾!他的好阿姐!那個將他從泥濘里拖出來、傾盡所有養育他十年、最終卻被他親手賜死的女人!她一定……也在這里!她一定會像前世那樣,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循著命運的軌跡,找到他,救起他!
他只需要……等待!
魏徵強行壓下心頭的狂喜和翻騰的思緒。他閉上眼,努力調整呼吸,讓身體呈現出最符合“重傷昏迷”的狀態。冰冷刺骨的泥濘緊貼著皮膚,寒氣如同毒蛇般鉆入毛孔,帶來一陣陣難耐的麻癢和刺痛。但他毫不在意。
他側耳傾聽著山林間的動靜。寒風嗚咽,枯枝在風中發出斷裂的脆響……還有……腳步聲!
來了!
那腳步聲由遠及近,踩在濕滑的落葉和泥濘上,發出“咯吱”、“唧咕”的輕響。是女子的腳步聲!輕盈,帶著一點小心翼翼和……熟悉的節奏!
是她!許瀾!
魏徵的心臟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嘴角在無人看見的陰影里,勾起一抹冰冷而篤定的弧度。他甚至可以想象出她此刻的樣子——背著那個沉重的舊竹簍,穿著洗得發白的粗布襖裙,臉上帶著擔憂和急切,撥開枯枝,看到“昏迷”的他時,那聲熟悉的、帶著心疼的驚呼……
近了!更近了!
他甚至能感覺到那腳步停在了他身邊!能聞到那股獨屬于她身上的、淡淡的茶香和皂角混合的氣息!
來了!就是現在!
魏徵心中默數,等待著那雙溫暖的手觸碰到他冰冷的身體,等待著那聲飽含關切的“阿徵”!
然而——
預想中的溫暖觸碰沒有到來!
預想中的關切呼喚沒有響起!
取而代之的!
是一股毫無預兆的、裹挾著萬鈞之勢、帶著刺耳破空聲和濃烈血腥氣的——沉重風壓!如同泰山壓頂般,朝著他毫無防備的、暴露在外的左小腿——狠狠砸落!
“咔嚓——!!!”
一聲極其清晰、令人頭皮炸裂、靈魂都為之震顫的骨骼碎裂脆響!如同琉璃盞被重錘砸碎!如同玉柱被巨力崩斷!瞬間撕裂了山坳死寂的空氣!
“呃啊——!!!”
劇痛!難以想象的劇痛!如同地獄業火瞬間焚盡了四肢百骸!又如同無數燒紅的鋼針狠狠扎穿了骨髓!饒是魏徵心志堅毅如鐵,前世經歷過無數傷痛折磨,此刻也被這猝不及防、狠絕到極致的劇痛徹底擊穿了所有防備!他再也無法維持那精心偽裝的“昏迷”,整個人如同被烙鐵燙到的蝦米,在枯枝爛葉中猛地向上弓彈起來!發出一聲短促、凄厲、因劇痛和難以置信而扭曲變調的慘嚎!
他猛地睜開眼!
充血的眼球瞬間對焦!
映入眼簾的,是許瀾那張近在咫尺的臉!
那張臉!不再是記憶中帶著擔憂和溫柔的“阿姐”的臉!而是……冰冷!漠然!如同覆蓋著萬年寒冰!那雙曾盛滿關切和憐惜的杏眼里,此刻只剩下濃得化不開的、如同淬了劇毒的——厭惡!和恨意!
她手里……還死死攥著那個沉重、邊緣沾著新鮮泥污和……刺目血跡的舊竹簍!簍底邊緣,甚至能看到一點可疑的、黃白的碎屑!
是她!就是她!用這該死的竹簍!砸斷了他的腿!
為什么?!為什么?!!
滔天的憤怒、被背叛的狂怒、以及那撕心裂肺的劇痛瞬間沖垮了魏徵所有的理智!他目眥欲裂!喉嚨里爆發出野獸般的嘶吼,試圖質問!試圖咆哮!試圖將她那張冰冷的臉撕碎!
“許……呃啊——!”
然而,劇痛如同跗骨之蛆,瘋狂撕扯著他的神經!每一次張口,都牽引著左腿那粉碎性斷裂處傳來更猛烈、更尖銳的、幾乎要將他意識撕碎的劇痛!他只能發出不成調的、破碎的慘嚎和嗬嗬的倒氣聲!眼睜睜看著許瀾那張布滿冰霜的臉,在聽到他慘嚎后,非但沒有半分動容,眼底的厭惡和恨意反而更濃烈了幾分!
她甚至……連一個字都吝嗇給他!
她只是冷冷地、如同看一堆骯臟的垃圾般,最后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帶著一種徹底的了斷和……解脫?然后,她毫不猶豫地、決絕地轉過身!
背對著他!背對著他在地上痛苦翻滾、哀嚎掙扎的慘狀!如同丟棄一件再無價值的破爛!頭也不回地、踏著濕滑冰冷的泥濘,朝著下山的方向,一步步離去!每一步落下,都如同踩在他碎裂的心口!將他前世今生所有的篤定、驕傲和掌控感,徹底碾碎成泥!
“呃……嗬嗬……”魏徵的喉嚨里發出如同破風箱般的嗬嗬聲,劇痛和極致的憤怒讓他眼前陣陣發黑!那張沾滿泥污和冷汗的臉扭曲得如同惡鬼!不!不能讓她走!絕不能!她砸斷了他的腿!毀了他重登帝位的根基!她必須死!必須付出代價!
強烈的求生欲和復仇的怒火如同巖漿般瞬間壓過了劇痛!他顫抖著、痙攣著,用盡全身最后一絲力氣,猛地扯開自己早已被泥污血漬浸透的破爛衣襟!手指如同鷹爪般,狠狠探入貼身內襯一個極其隱蔽的暗袋深處!
指尖觸碰到一個冰冷、堅硬、帶著詭異紋路的物體!
他猛地將其掏出!
那是一塊半個巴掌大小、通體漆黑如墨、觸手冰涼刺骨、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線的玄鐵令牌!令牌正面,用極其陰刻的手法,雕琢著一個扭曲猙獰、仿佛滴著血的——鬼面圖騰!
血煞令!
魏徵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紅光!他死死盯著那塊令牌,如同盯著最后的救命稻草和復仇的利刃!沒有絲毫猶豫!他沾滿泥污和冷汗的手指,用盡全身力氣,帶著一種同歸于盡的瘋狂和決絕,狠狠捏向令牌中央那個微微凸起的、如同活物般緩緩搏動著的——暗紅色蠱蟲!
“噗嗤——!”
一聲極其輕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捏碎一顆熟透漿果般的悶響!
那暗紅色的蠱蟲在巨力擠壓下瞬間爆開!粘稠、腥臭、帶著詭異暗紅色澤的汁液混合著破碎的蟲體組織,瞬間濺滿了魏徵的手指和那塊冰冷的玄鐵令牌!
幾乎在蠱蟲爆開的瞬間!
“呃啊——!!!”
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源自靈魂深處的、比斷腿之痛更猛烈百倍的劇痛!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魏徵的心口!他猛地噴出一口滾燙的、帶著內臟碎塊的烏黑淤血!眼前徹底一黑!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般,重重地砸回冰冷泥濘的腐葉堆里!意識如同斷線的風箏,瞬間被無邊的黑暗和劇痛徹底吞噬!
與此同時。
距離溪山鎮百里之外,一處隱蔽的山谷深處。
寒風卷過光禿禿的崖壁,發出嗚咽般的嘶鳴。谷底背風處,十幾頂黑色的帳篷如同蟄伏的巨獸,悄無聲息地矗立在厚厚的積雪中。帳篷外,數十個身著漆黑勁裝、臉上覆著冰冷金屬面罩的身影如同雕塑般矗立在風雪中,紋絲不動。濃烈的、混雜著鐵銹和血腥味的肅殺之氣,如同實質般彌漫在谷中,連呼嘯的寒風似乎都畏懼地繞道而行。
最中央那頂最大的帳篷內,燈火通明。
魏一如同標槍般挺立在鋪著虎皮的帥案前。他并未覆面,那張棱角分明、如同刀劈斧鑿般的剛毅面孔在跳躍的燭火下顯得格外冷硬。濃眉緊鎖,深陷的眼窩里,那雙銳利如鷹隼、冰冷如寒潭的眼眸正死死盯著帥案上擺放著的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巴掌大小、通體由某種暗沉金屬打造的羅盤。羅盤表面刻滿了繁復詭異的符文,中央并非指針,而是一個小小的、如同水晶般剔透的凹槽。凹槽內,一只通體漆黑、只有米粒大小、形態猙獰如同縮小版鬼面的蠱蟲,正靜靜地趴伏著,如同沉睡。
突然!
“嗡——!”
那原本死寂的黑色蠱蟲毫無征兆地劇烈震顫起來!發出一陣極其尖銳、刺耳的嗡鳴!緊接著,蠱蟲的身體如同吹氣般瞬間膨脹!暗紅色的、如同血管般的紋路在它漆黑的體表瘋狂蔓延、凸起!仿佛有什么東西要從它體內爆裂而出!
魏一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他的心臟!
“噗——!”
就在下一秒!
那膨脹到極限的黑色蠱蟲猛地爆裂開來!粘稠腥臭的暗紅色汁液混合著破碎的蟲體組織,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瞬間濺滿了整個暗沉羅盤!那猩紅的色澤在燭火下閃爍著妖異的光芒!
“殿下——!!!”
一聲如同受傷孤狼般的、充滿了驚駭欲絕和滔天怒火的嘶吼,猛地從魏一喉嚨深處炸開!瞬間撕裂了帳篷內死寂的空氣!他魁梧的身軀劇烈地顫抖起來!那雙永遠冰冷沉靜的眸子里,此刻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毀天滅地的狂暴殺意!
血煞母蠱爆裂!意味著……子蠱已死!而子蠱……只存在于……太子殿下貼身佩戴的血煞令中!母蠱爆裂,反噬其主!殿下……殿下他……遭遇了不測?!!
“轟——!”
一股狂暴到極致的、如同實質般的恐怖殺氣,如同失控的火山般從魏一身上轟然爆發!帳篷內所有的燭火瞬間被這股狂暴的氣流壓得猛地一暗!幾乎熄滅!帥案上的文書被無形的氣浪狠狠掀飛!嘩啦啦散落一地!
“血煞衛——!!!”
魏一猛地轉身!雙目赤紅如血!聲音如同九幽寒冰刮過,帶著令人靈魂凍結的殺意和不容置疑的命令!他一把抓起帥案上那柄沉重的、刀身纏繞著詭異血紋的玄鐵長刀!
“隨我——速去溪山鎮——!!!”
最后一個字落下,他魁梧的身影如同離弦之箭,帶著一股焚毀一切的狂暴氣勢,猛地撞開厚重的帳篷門簾!裹挾著漫天風雪和刺骨的殺意,朝著溪山鎮的方向,狂飆而去!
帳篷外,數十道漆黑的身影如同得到指令的殺戮機器,瞬間啟動!沒有一絲多余的聲響!沒有一句多余的詢問!只有整齊劃一、如同悶雷滾動般的拔刀聲!和鎧甲摩擦發出的、令人牙酸的金屬刮擦聲!
下一刻!
數十匹高大神駿、毛色油亮的漆黑戰馬如同黑色的閃電,從山谷中狂飆而出!馬蹄踐踏著厚厚的積雪,發出沉悶而震撼的轟鳴!卷起漫天雪霧!
魏一沖在最前方!他伏在馬背上,玄鐵長刀拖在身側,刀鋒在雪地上犁出一道深深的、帶著冰碴的溝壑!那雙赤紅的眼眸死死盯著溪山鎮的方向,里面翻騰著足以焚毀一切的滔天怒火和……刻骨的恐懼!
殿下……您千萬……不能有事!
“駕——!!!”
一聲如同地獄惡鬼咆哮般的厲喝!數十道黑色的鋼鐵洪流,裹挾著濃烈到令人窒息的、如同實質般的血腥殺氣,撕裂了漫天風雪,如同索命的幽冥鬼騎,朝著溪山鎮的方向,瘋狂撲去!
目標——溪山鎮!
殺!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