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臺驚宴
- 開局和秦始皇成為兄弟
- 我姓獨孤老祖
- 2629字
- 2025-07-21 21:36:48
踏入章臺宮的瞬間,劉申榮忽然理解了“五步一樓,十步一閣”的真正含義。
金磚鋪就的甬道泛著冷光,每塊磚縫里都嵌著錫箔,照得人影發虛。廊柱上纏繞的金龍吞著寶珠,珠內的燭火順著龍鱗流淌,把嬴政的影子投在墻壁上,忽明忽暗,像頭即將掙脫枷鎖的幼獸。
“公子且在此稍候。”宦者的尖嗓子劃破寂靜,他捧著嬴政的舊錦袍退下,留下兩人站在空曠的偏殿。劉申榮數著梁上的斗拱,直到第 28個時,殿外傳來環佩叮當——趙姬來了。
女人穿著流云紋的曲裾,腰間的明珠隨著步伐輕顫,發出碎玉相擊的脆響。她比劉申榮想象中年輕,眼角的細紋被脂粉遮得嚴實,只是眼神里的倦怠藏不住,像蒙著層薄霧的秋水。
“政兒。”趙姬的聲音很柔,伸手想摸嬴政的頭,卻被少年不動聲色地避開。她的手僵在半空,隨即若無其事地攏了攏鬢發,“這些年……苦了你了。”
嬴政垂著眼簾,指尖摳著袖中的虎符碎片:“托母親的福,還活著。”這句話像淬了冰,凍得偏殿里的空氣都凝住了。
劉申榮趕緊打圓場:“夫人,公子一路勞頓,要不要先歇息片刻?”他注意到趙姬的指甲染著鳳仙花汁,腕間的玉鐲是藍田玉,比呂澤的扳指名貴得多。
“這位是?”趙姬終于正眼瞧他,目光在他粗布短打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
“在下劉申榮,是公子的伴讀。”他學著剛才宦者的樣子拱手,掌心的月牙玉佩硌得生疼。
“伴讀?”趙姬掩唇輕笑,笑聲里帶著銀鈴般的顫音,“政兒在趙國,倒是交了個好兄弟。”她忽然湊近劉申榮,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呂相的人,可不是好當的。”
話音剛落,殿外傳來唱喏:“文信侯到——”
呂不韋的腳步聲比想象中輕快。他穿著紫色相邦朝服,腰間玉帶鉤上的蟠螭紋栩栩如生,見了嬴政卻不行禮,只是拱手道:“公子歸來,大秦之幸。”目光掃過劉申榮時,像鷹隼掠過荒原,“這位便是救了公子的壯士?”
“不敢當。”劉申榮感覺那目光像針,刺得他后背發毛。
“壯士過謙了。”呂不韋撫著山羊胡,眼珠在嬴政和劉申榮之間轉了個圈,“老夫備了薄宴,為公子接風,也多謝壯士護佑之恩。”他轉身往外走,紫袍掃過金磚地面,發出絲綢摩擦的輕響,“請。”
宴席設在臨水的水榭,廊下掛著鮫綃宮燈,燈影投在池子里,碎成一片晃動的金鱗。案幾上的青銅鼎里燉著鹿肉,香氣混著荷葉的清氣,勾得人胃里發空。嬴政握著銅匕的手卻在抖,劉申榮知道他想起了邯鄲的麥餅——那時候一塊干硬的餅,都要兩人分著吃。
“嘗嘗這鹿肉。”呂不韋用玉匕挑了塊最嫩的,放在嬴政案上,“趙國的質子府,怕是吃不到這個。”
嬴政的臉騰地紅了,把銅匕往案上一拍:“相邦是在取笑我?”
“公子誤會了。”呂不韋面不改色地給自己斟酒,“老夫是想告訴公子,秦國的榮華,遠非趙國能比。”他忽然話鋒一轉,看向劉申榮,“聽說壯士懂七國貨幣?”
劉申榮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考驗來了:“略知一二。”
“哦?”呂不韋示意宦者呈上托盤,里面擺著刀幣、布幣、圜錢,七國貨幣樣樣俱全,“那便請壯士算算,這五十枚趙國刀幣,能換多少秦國圜錢?”
嬴政捏緊了拳頭。他在趙國做質子時,最清楚貨幣換算的門道——趙國刀幣重五銖,秦國圜錢重十二銖,明面上是 1換 2.4,可實際上商隊要抽三成傭金,官府還要收兩成關稅,到手連一半都不到。
劉申榮卻笑了:“相邦若是通商,能換二十枚;若是納貢,能換十五枚;若是……呂不韋的商隊在邊境私下交易,能換三十枚。”他拿起枚刀幣,指尖摩挲著上面的“甘丹”二字,“這是邯鄲鑄造的刀幣,含銅量比官鑄低三成,相邦的人收這種幣,怕是要賺翻了。”
呂不韋的笑容僵在臉上,隨即撫掌大笑:“好!好個精明的壯士!老夫果然沒看錯人。”他給劉申榮斟滿酒,“壯士可愿留在咸陽?老夫保你做個郎官,如何?”
“多謝相邦美意。”劉申榮端起酒爵,卻沒喝,“在下只想跟著公子。”
嬴政猛地抬頭,眼里閃過一絲驚訝。
“倒是重情重義。”呂不韋沒再勉強,轉而對嬴政說,“公子剛回,先在宮中歇息幾日。老夫已奏請王上,待公子熟悉朝務,便封君領爵。”他放下酒爵,紫袍下擺掃過案幾,帶倒了一只銅爵,“時辰不早,老夫還要處理政務,先行告辭。”
送走呂不韋,水榭里只剩下他們三人。趙姬把玩著酒杯,忽然笑道:“政兒,你這兄弟,可比呂相的人可靠多了。”她起身時故意撞了劉申榮一下,玉鐲掉在地上,摔成兩半,“哎呀——”
劉申榮趕緊去撿,卻在碎玉片里看到張卷著的紙條。他趁俯身的功夫藏進袖中,抬頭時正撞見趙姬意味深長的眼神。
“母親也累了,早些歇息吧。”嬴政的聲音冷得像冰,顯然還在為剛才的疏離賭氣。
趙姬沒惱,只是揉了揉他的頭發——這次嬴政沒躲。她走出水榭時,廊下的宮燈照在她背影上,忽然顯得有些單薄。
“她是什么意思?”嬴政等趙姬走遠,立刻追問。
劉申榮掏出紙條展開,上面只有三個字:“成蟜反”。墨跡還沒干透,邊緣帶著毛邊,像是倉促間寫就的。
“這是……示警?”嬴政的眉頭擰成疙瘩。
“更像是挑撥。”劉申榮把紙條湊到宮燈前,看見紙角有個小小的“呂”字水印,“這是呂不韋府里的紙。”他忽然想起趙姬在偏殿說的話,后背瞬間沁出冷汗,“她們在試探我們。”
夜風從湖面吹來,帶著水汽的涼意。劉申榮望著章臺宮連綿的殿宇,忽然覺得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比邯鄲的糞坑更讓人窒息。那些看似溫和的笑臉背后,藏著多少淬毒的刀?那些甜言蜜語之下,又埋著多少致命的陷阱?
“申榮。”嬴政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頭,“不管他們耍什么花樣,我們都一起扛。”少年的眼里閃著光,像邯鄲破廟里那簇跳動的火苗。
劉申榮反握住他的手,指尖觸到少年掌心的薄繭——那是常年攥緊拳頭留下的。他想起神秘老人的話,想起青銅燈臺碎片的微光,忽然明白有些路,一旦踏上就不能回頭。
“好。”他重重點頭。
遠處的鐘樓敲了三更,宮燈的光暈在水面上輕輕搖晃,像個易碎的夢。劉申榮知道,從踏入章臺宮的那一刻起,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而他和嬴政,這兩個來自不同時空的靈魂,注定要在這場風暴里,相互扶持,也相互撕扯,直到被卷入歷史的洪流,成為那座宏偉帝陵里,一塊沉默的基石。
他摸出懷里的青銅燈臺碎片,借著宮燈光芒查看。斷裂處的幽藍微光比往日更亮,仿佛在預示著什么。劉申榮輕輕握緊碎片,感受著那份冰涼的觸感,心中充滿了未知與堅定。他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他知道,只要和身邊的少年一起,就有勇氣面對即將到來的一切。
水榭外的風漸漸大了,吹得鮫綃宮燈輕輕搖曳,光影變幻間,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注視著他們。劉申榮深吸一口氣,拉著嬴政的手,轉身向殿內走去。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水榭里的殘宴和那片晃動的燈影,見證著這段注定不平凡的歷史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