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周邊傳來了鼓聲,一聲聲鼓聲響起,女子問道:“郎君,不敲一次鼓嗎?”
李隆基不說話,只是看著王仲,說道:“花籃掛上,賞你十貫,掛不上,罰俸一年。”
王仲還沒有答話,馬駿就在一旁說道:“郎君,這差事還是給馬某。”李隆基點頭。馬駿行禮退下。
許鑫像是沒有聽見,只是說道:“鼓聲響了三十二次,就是三百二十貫,這是誰家,這么大手筆。”
高廉也伸長脖子向外看了看,這時一個女子喃喃說道:“除了王家那個十二郎,還能有誰,能這么大手筆敲花鼓。”
這時,只見兩個女子跪地說道:“郎君,貴不可言,可否憐惜奴家,敲這一次鼓聲,不然我們怕是活不過今夜了。”
高廉問道:“只是配個香夜,哪能性命攸關。”
只見那兩女子哭著說道:“求郎君憐憫,奴這有些貼己錢,”女子說著把頭釵,手鐲等都脫下來,
那倚著窗的女子,只是望著天上月亮,說道:“都是命,命賤如草!”說著雙手松開窗欄,頭向下.....
李隆基急忙站起來,伸手去抓,那王仲比他還快,抓住那女子脖頸,給提溜回來。李隆基雙指夾住酒杯扔向鼓面。咚,鼓聲響起。
兩名女子聽見鼓聲,一愣之后,對著李隆基就是磕頭,“多謝恩公救命!”“多謝恩公救命!”
李隆基看向要跳樓的女子,問道:“小娘子剛才一顰一笑,風情萬種,這王家郎君能有如此可怕,讓你寧可跳樓。”
只見這女子沉默不語,李隆基又看向磕頭的兩位女子,兩位女子驚恐萬分,卻也不敢言語。
這不說話李隆基也是生氣,指著這女子說道:“命都敢不要,這話卻不敢說。”誰知那女子憤怒的轉頭看著李隆基,大聲說道:“可是你把我救回來,就逃脫不了這輪回。能救這一次,救不了下次,命如螻蟻,想死都死不了。”
這時,外面鼓聲又響起,在王仲旁邊女子,端起酒壺,喝了一大口,瘋癲的笑道:“這人間地獄,哪由得你我!看命吧,未必能點到你我。”
鼓聲響起,那跪在地上兩位更加驚恐,高廉和許鑫看著李隆基,“郎君,這?”他們可不能替李隆基做決定,雖心有憐憫,但自己無能為力。
王仲站起來說道:“這王家十二郎是何等魔鬼?能把人嚇成這樣。郎君,王某也是沙場征戰幾回,可這也是頭一次見。”
李隆基不說的話,把桌上羊骨扔向花鼓,咚!。
“哎,你是哪家郎君,要和十二郎爭個高低。”水池那面傳來聲音
李隆基看著王仲,說道:“都叫戰了,王郎是沙場老將,總會罵陣吧!”
“得令”王仲轉身對著外面,吸一口,大聲呼!呵---狗賊,有種提刀過來,大戰一場,不死不休!
“得!”李隆基有些想笑,這是敲花鼓,你這直接不死不休了。
高廉和許鑫兩人也是看著王仲很是無語。
不過對面很久沒有傳來鼓聲。“好”有人喊了一句,咣的一聲鑼響。
這時突然有人喊道:“燃香,祈福,迎“天宮王母”!
只見蓮花臺一圈的女子都轉身點燃身后香火,煙霧繚繞,一群僧侶,抬著一個王母娘娘打扮的女子走向蓮花臺中央,一圈的女子都跪下,雙手合十,低頭嘴里念念有詞。
“只見那女子大聲道:“我乃稱瑤池圣母西王母,今日降臨人間,為各位化解災難。”說完嘴里一陣陣梵語。
李隆基瞪大眼睛,這王母又稱瑤池金母在道教中被尊為女仙之首,民間常以“寶誥”形式贊頌其功德。
小時候,母親常在王母廟堂念叨
志心皈命禮天池開泰,無極圣母,龍華盛會宴瑤池,萬靈統御傳教旨。諸仙獻壽,列圣稱觴,天威咫尺,功高德重,代燮全衡,仙主道宗。三千侍女奏笙簧之天樂,百歲蟠桃開金碧之靈園。救眾生之苦難,灑甘露于塵寰。大悲大愿,大圣大慈,無極瑤池大圣西王金母天尊。
李隆基三歲都能倒背如流。
而在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堂前,可以念誦《玉皇經》。《玉皇經》的全稱是《高上玉皇本行集經》。
這王母念和尚的梵文,這是倒反天罡啊。
不過好像只有李隆基一個人這么想,反正梵文別人都聽不懂,那儀式又搞得如此神秘,就連剛才還在向李隆基磕頭那兩女子,也是虔誠跪地膜拜。
不過,王仲沒有拜,高廉和許鑫也只是跪地俯首。
再向后看,只見那個剛才瘋癲喝酒的和要跳樓女子,雖然跪在地上,卻看著李隆基小聲問道:“你不拜王母。”
“是我剛救你們,你們不拜我,卻拜救不了你們的王母。”李隆基說道“再說了,一個肉胎凡人,穿一身王母的衣服就說自己是瑤池圣母。”
“我還是捉鬼的鐘馗”
“鐘馗”“沒聽說的!”
李隆基想了想,鐘馗是唐玄宗天寶時期開始流傳的,現在真沒有聽說過。
“那我就是真武蕩魔大帝”李隆基說道“總有一天會蕩盡這天下妖魔。”
真武大帝又稱玄天上帝、玄武大帝、佑圣真君玄天上帝。為道教神仙中赫赫有名的玉京尊神。道經中稱他為“鎮天真武靈應佑圣帝君”,簡稱“真武帝君”。
高廉,許鑫,王仲聽到李隆基這么說,相互看了看,高廉,許鑫,突然都跪拜行稽首禮說道“拜見真武大帝”
王仲也趕忙跟著跪下“拜”李隆基急忙叫停,“停!都起來。”
誰知那幾個女子也都個跟著拜了下來,“你若真是帝君,就請救我等脫離苦海,我們日日為你祈福,每月為你焚香。”
李隆基看向高廉,許鑫怒道:“你們要干什么?”兩人什么都沒說,默默的站了起來。王仲也能跟著站了起來。
這時又上一名僧人,拿著一疊黃紙符,對著李隆基說道:“拜入王母門下,夫婦和美,子嗣延年,福壽無量,長命百歲。”
僧人說完行禮就離開。
李隆基看著黃紙符,問道:“這是?”
那跳樓的女子說道:“拜入王母門下,每月朔日(十五),來寺廟燒紙焚香,可保平安。”
“不來燒香,難道真能家宅不寧。”李隆基問道。
“只要不燒香的,家里不是小孩丟了,漢子受傷,娘子生病,甚至莊家病死。”
李隆基感覺這特別亂,這寺廟真是化外之地,敢銷錢鑄器,放高利貸,利用水力謀利,這寺廟后就是逍金窟,清修之地變成惡鬼淫窩,這又是王母教,不拜王母,家里就會出事,哪有這么巧。
這靈山寺就是潞州的毒瘤。
李隆基手握緊拳頭,“砰”的在桌子上,又很快冷靜下來,現在不是時候。需要團結一些人,還要民眾輿論,把這靈山寺的這股邪風給掰過來。
最重要的是靈山寺能存在這么久,府衙是靠不住了,自己是潞州別架,這折沖府歸自己管理,或許可以?
折沖府是農兵結合,現在是春播時節,折沖府的府兵都回去春播了。
還是兩手空空。
這時鼓聲響起,跳樓的女子說道:“鼓聲一停,就要掛花籃了,只有一炷香的時間。”
鼓聲一停,在池邊各家護院開始互毆,對互毆,護院的大手給后面拿著花籃家丁打出一條通道,只是這水池上三根木橋間距很寬,一根只有三寸寬,而且李隆基發現人踩上去,那木條好像是軟的,有彈性的。
馬駿身高體重,憑借身體優勢,沖開前面的打手,可惜上橋就站不穩,差點掉下去,雙手緊緊抱著橋身,李隆基這才發現那橋是纏著紅布的竹筒。
有不少人掉到水池里,水池不深,齊腰,可蓮花座高一丈,周邊光滑,掉下水池,只能返回池邊從搭建梯子上去,再次加入過橋的人群。
李隆基問道:“這有人成功過嗎?”
“有過,去歲時候,王家十二郎護院成功過去。”
那瘋癲女子朝李隆基跪下,狠狠磕了幾個頭,李隆基看著她,不知道什么意思?
只見那女子說道“郎君仁心,請一會挑選娘子時候,希望郎君直接敲鼓。”
“這是什么意思?”
“就是今夜全部的女子都歸郎君,其他人就沒法挑選,這樣就不會有其他娘子落入十二郎的手里。”
許鑫在一旁小聲說道:“這三十五聲鼓,就是三百五十貫,不知道有多少”
那女子說道:“四十八閣樓,一共288花娘子。”
李隆基笑了笑,說道:“我今夜只想聽一曲神韻琴音,鼓我敲了,各位隨意。”
“香快燃完了”瘋癲女子看著外邊說道。
許鑫對王仲說道:“我自小就在竹架行走,只是沖不破這人墻,王郎君幫我。”
“走”王仲說道,拉著許鑫向外走去。
馬駿雖然身高體重,但也只是力氣大而已,憑著蠻勁推走他人,王仲來了之后,借著馬駿推開他人,把許鑫送到竹筒前,反身護住許鑫,“看你的了。”
那許鑫真如自己說得,借著竹筒的搖晃,一上一下竟然提著花籃走到對面,然后用嘴吊住花籃,雙手扒住一邊竹竿,幾下就到了金鉤之下,伸手花籃就掛在上面。
咣,鑼聲響起,有人喊道:“勝負已分。”
池邊的人群罵罵咧咧逐漸散去。
這幾個女子給李隆基行禮道:“郎君隨我去熏香樓。”
李隆基轉過旁邊另一片竹林,才發現這熏香樓猶如鑲入山體,左右上面都是天然的山體,而這里又是一處山谷,周圍山上長滿松柏,等閑發現不了這個被山體巨石包裹的五層樓。
樓前的一排一排整齊站滿年輕的美娘子,這時一名年長一些風韻十足娘子,走向李隆基,“小郎君是挑選挑選,還是盡情。”
李隆基看了周圍,只見這娘子轉身,身后綁著一腰鼓。李隆基示意一身濕漉漉的馬駿敲鼓,馬駿打了個寒顫,伸手敲了一下腰鼓。
只見后面跟著進來那些香客,聽見鼓聲,“嗨!”的發出一聲,有些人對著這邊指指點點,一會兒陸陸續續都轉身走去。
李隆基進入樓內,才發現這是一個天然溶洞,那女子跟著進來說道:“這后面是一天然的溫泉,郎君可在這里更衣沐浴,自有小娘子侍奉你,這溫泉?”
李隆基打斷她的話,“在那里聽琴?”
這娘子滿臉笑意說道:“這聽琴在外面的琴樓。”
“前面帶路。”
李隆基出來,只見馬駿,王仲,高廉,許鑫也跟著出來。
“我就是聽一曲琴,不必跟來!”李隆基說道。
“我等還是跟隨郎君左右比較好。”高廉說道然后指指后面,李隆基向后一望,好家伙,樓上樓下全都美嬌娘倚著窗戶看著這面。
李隆基想了想說道:“樓閣那四位娘子給帶過來,給我煮茶斟酒。”
“你們不必跟著,這樓內乾坤,你們探探。”李隆基看著王仲,手上作了一個軍士打探的手勢。
兵書,兵典,練兵紀要,李隆基都是看過的。那是斥候之間用過的手勢,就是刺探敵營的意思。
琴房在一處山泉的旁邊,里面已經布置完畢,旁邊煮著熱茶,桌臺有糕點和水果蜜餞,終于近距離看清彈琴女子的面容,肌膚如雪,芊芊細指,不過用一塊面紗遮住了面部,只露出那黑眸的眼睛,不過露出的帶輕蔑的眼神,一身淡青色印染小白花的披風,在胸前卻是繡著一朵不大白蓮花。
李隆基來到聽琴樓,高廉還是跟過來了,不一會在閣樓里那四位花娘也來到。
當琴聲響起時候,李隆基這時的注意力,卻不在琴聲,直接問剛才跳樓那位花娘:“現在可以告訴為何安十二郎如此可怕,聞之如閻羅。”
只見幾位花娘都是臉色一變,充滿了驚恐的表情,這時一位花娘說道:“十二郎根本不是人,那是比閻羅還要可怕。”
“我阿姐就是被她折磨死的,十二郎兩年前墜馬,傷到子孫,之后性情大變,只聽說自那以后一年王家就有數十名奴婢被十二郎毆打折磨致死,讓王家聲名受損,去歲也不知哪個喪天良的把十二郎介紹到這里。”
十二郎是沒有人性的,自己不能人倫,就會想著各種方法折磨,我姐姐就是用布袋包裹住,將數十只老鼠放進去,然后在周邊放火,那老鼠就會.....
女子已經泣不成聲,捂住雙眼,滿臉驚恐扭曲。
“我姐姐整整痛苦叫喊幾個時辰,那十二郎卻在一旁哈哈哈哈大笑,手舞足蹈。
“第二天一早抬出來時候,阿姐全身被老鼠咬的千瘡百孔,白骨森森,只剩一口氣。”
“臨死前眼睛血紅不停說,讓我死,快點讓我死!我不忍心,又下不了手,眼睜睜看著阿姐就這樣慢慢的咽氣。”
“那場景我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已經有十幾位花娘被各種折磨致死,那十二郎禽獸不如,沒有一點人性,就是來自十八層地獄的惡魔。”
“難道就沒有人管嗎?這花樓應該是有大娘子和主家的。”
那女子臉色面如死灰,“我們都是從小就阿耶阿娘被送到這里的,她們教我們琴棋書畫,還有媚術,一步一搖,一顰一笑都有要求。”
“到了十五歲的時候,就會在此演出,被花郎捧紅的,品優上等的,就會被聽說會被送到京都等地,聽說有的能賣到千貫,萬貫。”
“但上千姐妹,能在琴棋書畫,媚顏無雙能有幾人,所以大多數就像我們成為花奴。”
“花奴不是人,主家要得是錢,因為從小教養我們是花了錢的,所以要是死了花奴,會得到數百貫的賠償。”
李隆基思索一會,很不相信問道“你們是被阿耶阿娘送到這里,這也忍心。”
女子搖頭說道:“是王母,王母在各地有善堂,善堂孩子都是師博教授音樂書畫,還能吃飽穿暖,許多父母就是看到如此,就拜到王母門下,把家中女孩過籍到圣母娘子名下,可誰知道那是把人送進了地獄。”
李隆基十分憤怒,雙手握拳,手上青筋暴起,高廉在一旁忙說道:“郎君,不可動怒!”
“可知,這里主家是誰?”
那幾位女子搖搖頭,“三四歲就進入善堂,十四歲就要在被京都花樓的大娘挑選斗花魁。”
“再就是選精通琴棋書畫一門精湛的藝人和雜耍,要是都選不上的就成為我們這等花娘。”
李隆基手指指向前方,說道:“白蓮娘子也是嗎?”
“不知道,花娘和藝人私下是不來往的。白蓮娘子是臘月才來的,一曲“瑤琴”被大娘子視為天人,所以婉兒娘子每七日在荷花院演奏一曲,月圓時在圣母寶蓮撫琴舞馬,再就是看誰能掛上花籃。”
“也是有婉兒娘子的瑤琴,這靈山寺名氣更上一層。”
這撫琴的娘子竟然是主動進入這靈山寺,李隆基不由看著這撫琴娘子。
這古琴的琴體是伏羲式,古琴的琴體有伏羲式、仲尼式、連珠式、落霞式等多種式樣,其中仲尼式最為普遍。
它由琴體和琴弦系統組成,擁有寬廣的音域、深沉的音色,且余音持久,被稱為“太古之音”或“天地之音”。
李隆基說道:“神農之琴,以純絲做弦,刻桐木為琴。至五帝時,始改為八尺六寸。虞舜改為五弦,文王武王改為七弦。”
史書記載最早的古琴僅有五根弦,以象征金木水火土,后周文王加一弦,武王加一弦,始成七弦,“七弦琴”故此得名。
李隆基說道:“白蓮娘子在荷花園是撫琴為《詩經·小雅·鼓鐘》“鼓鐘欽欽,鼓瑟鼓琴”,蓮花臺為《詩經·小雅·鹿鳴》:“我有嘉賓,鼓瑟鼓琴”,現下是《碣石調·幽蘭》”
年少時曾聽過“沈家聲””流派的琴師陳懷古的琴音,這白蓮娘子是空山百鳥散還合,萬里浮云陰復睛,青出于藍。”
那撫琴的白蓮娘子撫琴的手沒有停,抬頭看著李隆基,突然琴聲一變琴聲悲咽凄涼,幽咽纏綿,仿佛使生靈都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