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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苗疆蠱禍1

濃稠如墨的夜,裹著尚未散盡的硝煙和新鮮的血腥氣,沉沉壓在昆明城外臨時扎起的明軍大營上空。

巡營的火把在濕冷的夜風里明明滅滅,拖拽著兵士們疲憊而警惕的影子。

空氣中,除了草木灰和鐵銹的味道,還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如同沼澤淤泥被烈日暴曬后的甜腥與腐朽交織的氣息——那是從病帳區域飄散出來的味道。

鐵寒川幾乎是撞進了中軍大帳。連日奔襲的塵土凝結在他青灰色的勁裝上,額角一道新添的刮傷還在滲著細小的血珠。

他帶回來的消息,比身上的狼狽更沉重。

“白蓮妖人?”沐英端坐案后,燭光將他棱角分明的臉映得一半明一半暗,眉頭緊鎖如同刀刻。

他面前攤開的軍報上,幾處“高熱”、“癲狂”、“肢體僵化”的字眼被朱砂粗暴地圈出,觸目驚心。

“參軍胸口的蓮花印……果然是他們!這群魑魅魍魎,竟與麓川蛇鼠一窩!”

鐵寒川解下腰間水囊,狠狠灌了一口冷水,試圖壓下喉嚨里的干澀和一路目睹營中慘狀的窒息感。

“不止參軍。沿途所經,靠近苗寨的幾個哨所,十室九空。

癥狀……和營里蔓延的怪病如出一轍。”他的聲音低沉,帶著長途奔襲后的沙啞,“水也沖不散那股縈繞鼻尖的尸臭和腐爛甜腥,像毒蛇鉆進腦子!”

帳簾猛地被掀開,帶進一股更濃郁的、令人作嘔的甜腥氣。

軍醫沈青河幾乎是跌進來的,臉色灰敗,官袍下擺沾著可疑的暗褐色污漬。

他手中死死攥著一塊染血的布片,布料邊緣焦黑卷曲。

“大帥!鐵校尉!”沈青河的聲音嘶啞顫抖,帶著巨大的驚駭,“查清了!源頭……源頭是那面從刀干孟先鋒營繳獲的九黎銅鼓!

鼓……鼓腔內壁涂滿了東西!遇熱……遇熱就化成了這……這催命的毒煙!還有……還有活的……蟲卵!”他攤開手掌,布片上粘著幾粒針尖大小、在燭光下泛著詭異幽藍光澤的顆粒,還在極其微弱地蠕動。

沐英猛地站起,案幾被帶得晃動:“銅鼓?祭壇上那面主鼓?!”

“是!”沈青河幾乎要哭出來,“我們……我們以為是戰利品,還敲過……驅散敗兵……

軍醫想起當時鼓聲震天,自己離得最近,還嫌那鼓音沉悶刺耳,如今想來,每一記都像敲在催命符上!”

“混賬!”沐英一掌拍在案上,硯臺跳起,墨汁飛濺。

“刀干孟!好毒的心腸!用自己先鋒營的血肉做引子,也要把這毒種進我大營!”

鐵寒川的目光死死鎖住沈青河手中那蠕動幽藍的布片,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他想起了瘴氣林邊緣那些死寂的苗寨,想起了竹樓地板下滲出的暗紅粘液。

那詭異甜腥的味道,與眼前布片上散發出的,何其相似!

他心頭劇震,西南那些荒廢的村莊絕非天災,這毒鼓……怕是出自同源!

“軍醫,可查出解法?”沐英的聲音壓著雷霆,目光如炬射向沈青河。

沈青河頹然搖頭,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滿是絕望:“此毒詭譎霸道,非尋常藥石可解。

古籍或有零星記載,但……但都在……”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目光投向帳外西南方向那片被沉沉夜色籠罩的、充滿不詳傳說的莽莽群山,“都在苗疆深處,那些……那些煉蠱的寨子手里。

而且……”他聲音更低,帶著一種毛骨悚然的意味,“中毒者,短期尚可服用藥物壓制,但……一月后……恐生異變!

屆時營中士卒……眼神會開始不對,力氣變得大得驚人,見活物就……就會想撲咬!”

活尸!鐵寒川腦中瞬間閃過這個詞,一股冰冷的戰栗攫住了他。

竹樓地板下的暗紅、廢棄苗寨的死寂……線索瞬間串成一條毒蛇!

帳內死一般的寂靜,只有燭火噼啪爆響,映照著沐英鐵青的臉和沈青河絕望的眼。

營外遠處,隱隱傳來一聲非人的、充滿痛苦與狂躁的嘶吼,隨即被壓抑的驚呼和兵刃碰撞聲掩蓋。

沐英猛地閉上眼,復又睜開,眼中已是一片決死的冰寒。他看向鐵寒川,那目光沉重如山岳:“寒川。”

鐵寒川單膝跪地,甲葉碰撞發出鏗鏘之聲:“末將在!”

“營中藥石,對此毒束手無策,沈軍醫所言苗疆古法,是唯一的生路!”沐英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此去苗疆,九死一生,

瘴癘遍地,蠱毒橫行,更有白蓮妖人暗中作祟。

但營中數萬將士性命,云南平叛大局,皆系于此行!”他解下腰間一塊烏沉沉的令牌,上面刻著猙獰的睚眥,“持我令牌,可調動沿途所有驛站軍需!我要你,活著把解藥帶回來!”

鐵寒川雙手接過那沉甸甸的令牌,冰冷的金屬觸感直透掌心。

他抬起頭,目光迎向沐英:“末將,萬死不辭!”

“好!”沐英重重一拍他肩膀,“記住!苗人寨子,規矩森嚴,禁忌繁多。

莫要輕易起沖突,但若……”他眼中寒光一閃,“若遇阻撓,危及使命,準你先斬后奏!找到解藥,速歸!

一月內……一月內若無解藥……”后面的話,他沒有說出口,但帳內三人都明白那意味著什么——整個大營,將化為一片被毒與瘋狂吞噬的修羅場!

鐵寒川起身,沒有多余的言語。

他解下沾滿塵泥和暗色污跡的外袍,露出里面相對干凈的勁裝。

仔細新領取的腰間的隕鐵苗刀,背在身后,手持雁翎刀,檢查完刀柄暗倉里的解毒丹,尚在,刀背上新開的凹槽內,有沈青河煉制的幾只青銅色的示警蠱蟲在安靜蟄伏。

最后,他的手指在左腕那枚雕工古樸的月光顯影銀鐲上停留了一瞬,冰涼的觸感帶來一絲奇異的鎮定。

他朝沐英和沈青河抱拳一禮,轉身大步走向帳外。掀

開帳簾的剎那,營地里那股混合著絕望、恐懼和詭異甜腥的氣息更加濃烈地撲面而來。

遠處病帳區域,燈火通明,人影幢幢,壓抑的呻吟和偶爾爆發的狂躁嘶吼撕扯著夜的寂靜。幾隊巡邏的兵士神色緊繃,眼神里充滿了對同伴的警惕。

他深吸一口氣,那帶著腐甜味道的空氣刺得肺葉生疼。

目光投向西南方,那片被無邊黑暗和傳說籠罩的山林。瘴氣林,廢棄苗寨,煉蠱洞……一個個兇險的地名在腦海中閃過。

夜風嗚咽,掠過營旗,如同亡魂的絮語,遠處山林的輪廓在稀薄月光下,像匍匐的巨獸。

“故人……”一個極其模糊的念頭,如同深水中的氣泡,在鐵寒川心底最深處悄然浮起,隨即被更沉重的使命感和對營中的憂急壓了下去。

他緊了緊背上的行囊,里面除了干糧水囊,還有沈青河連夜趕繪的、標注著幾個可能存有古法秘寨的潦草地圖,以及一小包從染毒銅鼓內壁上小心翼翼刮下來的、用油紙嚴密包裹的詭異藍粉。

身影沒入營帳邊緣更深的黑暗,朝著那片吞噬光亮的群山,義無反顧地疾行而去。

背后,偌大的軍營如同一個巨大的、正在緩慢潰爛的傷口,在甜腥氣中,等待著渺茫的解藥,或者……最終的異變與瘋狂。

望著漸行漸遠的寒鐵川一行,沐英已大步走到懸掛的西南輿圖前,手指帶著千鈞之力,重重戳向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目光如電掃過帳內:“苗疆兇險莫測,前路未卜,不能將數萬將士性命,全數系于一條繩上!沈軍醫!”

“卑職在!”沈青河一個激靈,強自壓下驚惶,挺直脊背。

“你!”沐英的手指在地圖上劃出一道急促的、指向東北的軌跡,“即刻挑選三名精干伶俐、熟悉湘西風物的親兵!持我親筆手令,快馬加鞭,星夜兼程,趕往湘西辰州!”他的聲音又快又急,如同連珠炮。

“湘西趕尸一脈,雖屬旁門左道,不入正統,然其對尸毒、蟲蠱之研究,亦浸淫數百年!或存有克制此等奇毒的偏門古法!

尋訪辰州符箓世家魁首,或找到威望最高的趕尸匠頭人!

(注①:辰州符,湘西秘傳,以朱砂混合晨露繪制,驅邪鎮煞,對陰穢尸毒或有奇效。)

言明厲害,許以重酬!不惜一切代價,求取解法或能暫時壓制毒性的秘藥!明白嗎?”

“卑職明白!定竭盡全力!”沈青河眼中那絲希望之火被瞬間點燃,抱拳領命,轉身就要沖出帳外點人。

“等等!”沐英的目光銳利如鷹隼,瞬間鎖住帳內另一側一直如鐵塔般沉默肅立的絡腮胡參將,“趙破虜!”

“末將在!”趙參將聲如洪鐘,踏前一步,甲胄鏗鏘。

“你!”沐英的手指猛地轉向輿圖最上方,那代表遙遠京城的方向,力道幾乎要將地圖戳穿,“點你麾下最精悍、最機警、騎術最精湛的八名夜不收!持我八百里加急密奏及兵部勘合火牌!”

他語速更快,字字如鐵豆砸落,“目標,京城太醫院!尋訪院使!或尋精研南疆毒瘴、苗蠱蟲豸的國手!請其務必攜帶相關典籍秘方,火速南下!沿途驛站換馬不換人,晝夜不息!

(此去京城,關山萬里,不僅要快如流星,更要提防白蓮妖人截殺、麓川殘部設伏!因此必須是最精悍、最熟悉隱秘小道的斥候精銳,要不然別說請人,恐怕連這封染血的軍報,都到不了紫禁城的宮門!)

記住!你們是數千兄弟最后的指望之一!路上若有阻攔,格殺勿論!”

“末將領命!人在信在!人亡信亦必達太醫院!”趙破虜抱拳,虬結的肌肉賁張,眼中兇光畢露。

沐英的目光緩緩掃過敵對的軍隊部署,那三條墨色的線條也漸漸抵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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