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東街的第三日，孟婉帶著白騶來到了三十里外的一處荒村。

村子早已廢棄，斷壁殘垣在風中沉默，荒草長到半人高，吞沒了曾經的青石板路。據說這里曾是玄月派的一處聯絡點，當年門派被滅時，最后一批撤離的人就是從這里消失的。

“小姐，這地方陰氣好重啊。”白騶化出半只狐貍耳朵，警惕地晃了晃，“比鬼界邊緣還讓人不舒服?！?

孟婉將暖玉塞進懷里，握緊了腰間的劍柄。她的腳步很輕，踩在枯葉上幾乎沒有聲音，《影殺訣》的斂息術運轉到極致，連周遭的風聲都仿佛繞著她走。

“仔細搜?！彼吐暤?，“找帶玄月標記的東西。”

白騶應了聲，身形化作一道白光，竄進了最深的那間破屋。

孟婉則走向村東頭的祠堂。祠堂的門早已腐朽，推開門時發出刺耳的“吱呀”聲，灰塵在從屋頂破洞漏下的陽光里飛舞。

供桌早已坍塌，地上散落著破碎的陶片和銹蝕的鐵器。孟婉蹲下身，指尖拂過一塊刻著半月紋路的木牌——那是玄月派外圍弟子的信物。

她的動作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極淡的痛楚，快得像錯覺。

就在這時，白騶的聲音帶著驚慌傳了過來：“小姐！快來！”

孟婉立刻起身，幾個起落便到了西頭的破屋。白騶正站在一面塌了大半的土墻前，指著墻根下的一個暗格：“這里有東西！”

暗格里藏著一個鐵盒，盒身覆滿了鐵銹，鎖卻完好無損，上面刻著復雜的花紋——那是玄月派核心弟子才能使用的“同心鎖”，需要特定的靈力才能打開。

孟婉將手掌按在鎖上，鎖骨處的月亮印記泛起微不可查的銀光。片刻后，“咔噠”一聲，鎖開了。

盒子里沒有金銀珠寶，只有一卷泛黃的帛書，和半塊玉佩。

帛書上的字跡早已模糊，但孟婉還是一眼認出了那是師父的筆跡，寫的是關于“暗影”的只言片語——“魔界異動，裂隙將開，需以玄月為引……”后面的字跡被血水浸染，完全看不清了。

而那半塊玉佩，質地溫潤，上面刻著半個狐貍圖案，斷裂處異常整齊，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斷的。

“這玉佩……”白騶湊過來，琥珀色的眼睛猛地睜大，“和我家傳的那塊很像！”

孟婉的心跳漏了一拍。白騶的家族是妖界狐族的一支，當年滅門慘案來得蹊蹺，她一直懷疑與玄月派的事有關，沒想到在這里找到了線索。

“收起來?！泵贤駥⒉瘯陀衽迦M懷里，“我們走。”

她有種強烈的不安，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暗處窺伺，比葉燃那道帶著探究的目光更危險。

剛走出破屋，腳下的地面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殘垣斷壁開始搖晃，頭頂的橫梁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不好！是機關！”孟婉低喝一聲，拉著白騶就要往外沖。

可已經晚了。身后的破屋轟然坍塌，碎石和泥土朝著他們涌來，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

孟婉立刻將白騶護在身后，同時抽出長劍，劍氣斬出一道屏障，試圖擋住落石。但這坍塌來得太猛，屏障只撐了片刻就碎裂開來。

就在碎石即將砸到身上的瞬間，一股熟悉的陰寒氣息突然涌來，像一雙無形的手，將所有落石輕輕推開，穩穩地落在地上。

孟婉猛地回頭。

巷口的陰影里，一道黑袍身影一閃而逝，快得像錯覺。但她絕不會認錯——那股陰氣，那漫不經心卻又無處不在的壓迫感，是葉燃。

他一直跟著他們。

“是那只老鬼！”白騶從孟婉身后探出頭，氣鼓鼓地說，“他早就來了！”

孟婉沒說話，只是緊緊盯著那片陰影。她能感覺到，葉燃并沒有離開，他就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為什么？

他到底想做什么？

清除記憶的藥明明用足了分量，他不該記得她，更不該一路跟到這種危險的地方，甚至出手救她。

“小姐，現在怎么辦？”白騶拉了拉她的衣角。

孟婉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混亂?！白?。”

她沒有再看那片陰影，帶著白騶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荒村。

陰影里，葉燃緩緩走出，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指尖纏繞著一縷黑氣。剛才他幾乎是本能地出手了，連他自己都覺得意外。

他本想看看這“孟小哥”到底在查什么，卻沒想到會遇到機關。更沒想到，在看到落石砸向那道玄色身影時，他心底竟會涌起一股從未有過的煩躁。

“玄月派……魔界暗影……”葉燃低聲念著這兩個名字，狐貍眼瞇起，“原來你在查這些。”

他指尖的黑氣散去，露出掌心一道極淺的劃痕——那是剛才推開落石時，被飛濺的碎石擦到的。對鬼王而言，這點傷比鴻毛還輕，卻讓他莫名地記住了那瞬間的觸感。

像握住了一片易碎的冰。

“有意思?！比~燃輕笑一聲，身影再次融入陰影，“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查出什么?！?

荒村的風還在吹，卷起地上的塵土和落葉。祠堂的破洞里，最后一縷陽光消失，只留下無邊的黑暗，和角落里那半塊被遺忘的玄月木牌，在黑暗中泛著微弱的光。

而孟婉懷里的暖玉，不知何時變得有些發燙，白騶的聲音帶著一絲困惑：“小姐，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