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過了因沒有身份證,險些被拘捕的一劫,方野對于張工頭,可謂是感恩戴德。
這些日子里,干起活兒來,別提有多賣力了。
方野也發現,這張工頭似乎更加信任自己了,所以到了晚上,其他工地前來調貨的頻次也越來越高了,方野這些天,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忙著將貨物從工地倉庫搬運出來,幫著那些人裝車。
日子就這么一天一天過著,方野對于自己的工作也慢慢熟練了起來。
他每天都生活在工地里,只是偶爾拿著蛇皮袋子,在工地附近撿些破爛換點錢。
這天傍晚,方野正在工地旁,將自己積攢了好幾天的破爛,賣給了收破爛的小販。
數著手里那幾塊錢的票子,雖然很少,但方野心中卻也是美滋滋的。
而就在此時,忽然有一輛極為豪華的奔馳轎車,在方野身旁停了下來。
方野一愣,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見車子后排的車窗降了下來,一個臉型微胖,戴著眼鏡的學生,露出頭來。
“方野!”
方野聽到對方叫自己,不由瞇眼,仔細看了一眼,才想起來,這似乎是當時在學校附近撿垃圾的時候,自己幫過的,那個受欺負的學生,好像是叫趙山河。
“少爺,您還是不要在這種地方逗留了,老板還等著您回家一起吃飯呢?!?
趙山河正要再說些什么,卻見前排一身黑色西裝的司機,不由皺了皺眉頭,恭敬地勸道。
司機自然知道,自己的老板趙義安,不想讓自己的兒子,與社會閑雜人等,有過多的糾纏。
“只是打聲招呼,他前些日子幫過我。”趙山河倒也不生氣,輕聲回了一句,然后推開車門,從車上走了下來。
“你在這兒工作?”趙山河站在方野的身邊,看向不遠處的工地大門問道。
方野點了點頭,憨厚笑道:“是啊,總要混口飯吃的?!?
“不如……我介紹你去我爸公司上班吧,肯定比這兒拿得多?!壁w山河思考了一下,看向方野說道。
方野想也沒想,笑著搖了搖頭:“我一個大老粗,只會干點兒工地上的活兒,去了不是給你爸添亂嗎。再說了,這里的工頭對我蠻好的,我不能辜負了人家?!?
方野心中自知,自己當時幫了趙山河一把,只不過是順手的事情,實在是沒有想過讓他報答。所謂無功不受祿,方野雖然是粗人,但是也明白這點。
再加上,他確實對張工頭很感激,所以暫時還不想離開這里。
趙山河看向方野,眼神之中再次露出了欣賞和贊許,似乎方野的性格,很對他自己的口味。于是他也不再多說什么。
“我得回去吃飯了,以后有時間再找你吃飯喝酒。”
方野這倒是沒有拒絕,笑著點了點頭,看著趙山河回到車里。
車子發動,帶起一片灰塵,離開了工地門口,而方野,則回到了自己的保安亭當中。
今天下工的時候,工頭已經交代過了,晚上還有一批貨,得從這里調運到其他工地。所以,方野得早做準備,將材料從倉庫搬運到門口。
只是,搬運完最后一點材料后,方野看著材料越來越少的倉庫,不免有些疑惑。
“咱們工地材料自己都不夠用,為啥還要往別的工地調呢?”
方野揉著腦袋,半晌也想不通這一點。
不過很快大門口,就有車燈從遠處照射過來,一輛貨車很快停在門前。
車上下來了兩個人,一胖一瘦。方野已經和他們打過很多次交道了,知道胖的叫胖三,瘦子被稱作瘦猴。
“胖哥,猴哥?!?,方野立刻點頭打招呼。
“別廢話了,我們趕時間,快把東西裝上去。”胖三將煙頭摔在地上,看也沒看方野一眼,極為囂張地揮了揮手,指揮方野一人裝車。自己則和瘦猴袖手旁觀。
方野倒也習慣了,不再說什么,動作極為麻利地裝好車,看著貨車開遠,車燈徹底消失在黑暗之中。
回到保安亭內,方野心中有些犯嘀咕,翻來覆去有些睡不著覺,想著工地每天晚上搬運材料的事情,心中有些擔憂起來。但是,具體到底為什么,一時之間,方野也還未想明白。
可第二天剛剛一開工,方野就傻了眼,他終于知道不對在什么地方了。
這天還未開工,就有幾個人氣勢洶洶,沖進了保安亭內。
方野剛準備上工,被眼前這一幕弄得一愣,正要詢問,就見走在前面的,居然是昨晚見過的瘦猴。
“就……就是他。”瘦猴顯得有些怯懦,指著方野說道。
而站在瘦猴身后的幾個人,是工地監理的親信。
“你小子,居然敢在工地偷東西,是不想活了嗎?”監理立刻揪住了方野的衣領,惡狠狠說道。
此時,保安亭外的工地上,所有人都聽到了動靜,不由都聚攏過來,查看到底出了什么情況。
而張工頭,也很快穿過人群,擠了進來,在他的身后,居然還有兩個身著制服的巡察。
“方野!我這么信任你,你居然干出這種事情來,偷東西偷到自己人頭上了!你還是人嗎?”工頭氣勢洶洶,指著方野的鼻子質問道。
“張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其他工地過來調貨,我才……”
啪的一聲,方野話只說了一半,就被工頭突如其來的巴掌,硬生生扇在了右臉之上,這一巴掌極其狠辣,將方野扇的一個踉蹌,靠在了狹窄的保安亭墻板上,嘴角立刻溢出一絲鮮血來。
“還想狡辯?”工頭再次搶先怒斥,這是要封住方野的嘴,不讓他將矛頭指向自己。畢竟,現在整個工地的人都在觀望。
“我最恨的就是這種吃里爬外的家伙了!巡察大人,這個偷竊犯你們趕緊抓回去吧!”工頭似乎是怕方野再次開口,立刻看向身后的兩名巡察。
這其中,就有前些天過來查身份信息的魏巡察。
方野此刻腦子有些發蒙。此刻,他的腦子里,在快速思考著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工地的工人聽明白了方野的所作所為,無不開始議論起來。偷自己工地上的東西,這是要斷送大家所有人糊口的工作,這種事情是絕對沒辦法容忍的。
這些工人,在工頭的煽動之下,早已經憤怒到了極點,眼中燃燒著的,全是對于方野仇恨的怒火。
“對,趕緊逮捕他,讓他把偷走的材料交出來!”
“人渣,把材料交出來!”
人群開始起哄,而此時,方野才反應了過來,眼神堅定,看向大家,大聲辯解道:“我沒偷過工地的材料,我真的沒偷!我一直住在保安亭里,怎么可能有地方藏材料呢?”
“你小子要是偷了材料,肯定早就變賣了。巡察大人,你們好好搜搜他住的保安亭,看看能不能搜出賊贓!”工頭咬牙切齒,指著方野大聲說道。
兩個巡察沒說話,只是一把將方野推搡出了保安亭,拿著電棍,開始胡亂翻動保安亭里的東西。
枕頭里、被褥里、狹小的桌子和抽屜之中,他們似乎不想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這是什么?”忽然,那個魏巡察從床空的角落里,掏出了一個紅色塑料袋,那紅色塑料袋之中,裝著一沓百元大鈔,目測應該有好幾萬元。
“這……這就是贓款!方野,你現在還想抵賴嗎?”工頭看了一眼前,立刻沖方野吼道。
“不,這不可能,這不是我的!”方野看著巡察手上的錢,有些目瞪口呆,拼命搖著頭,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
“在你床底下搜出來的,不是你的還能是誰的,你小子一個月工錢才多少,如果不是偷了材料,能有這么多錢?”拿著錢的魏巡察,冷哼了一聲,氣勢逼人地質問道。
“別廢話了,先銬起來帶走再說?!蔽貉膊旖o另外一名巡察使了個眼色說道。
兩人立刻起身而上,想要將方野按倒。
方野下意識就要反抗,轉動身子,因為他力量極大,一下子就將兩名巡察撞得倒推出去數米。
那位魏巡察,更是砰的一聲,撞在了保安亭的門板上,疼得齜牙咧嘴起來。
“你反了天了,居然敢襲擊六扇門巡察!”
方野此時腦子嗡嗡作響,似乎根本沒聽清魏巡察在說些什么。
他的腦海里依舊是晚上來托運材料的貨車畫面,還有那一胖一瘦的身影,以及工頭那時而對自己親和無比,時而又賊兮兮的老臉。
方野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眼神通紅,布滿血絲,瞪向了工頭。
工頭賊眉鼠眼,看到了方野那野狼一般的眼神,正盯著自己,居然渾身哆嗦了一下子,不免縮了縮脖子。
可下一秒,方野就忽然感覺到自己右臂傳來一陣劇烈的刺痛,就仿佛被雷電給劈中了一般。
一陣呲呲啦啦的聲音響起,方野甚至聞到了一股焦煳味,自己有些頭暈目眩,扭頭就看到,魏巡察此時手中的電棍,正閃爍著電光。
魏巡察見自己一電棍,居然沒能將這小子放倒,心中倒是有些驚訝,臉上怨恨之意再起,罵了一聲,再次和另外一名巡察,一同用電棍招呼了過去。
“是不是還不服?”
呲呲啦啦的電棍聲,伴隨著魏巡察恐嚇威脅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工地。
即便方野身體再怎么強悍,在遭受了十幾電棍之后,整個人的身體都有些焦煳地倒在了地上,雙眼一黑,失去了意識。
也不知過了多久,方野忽然感覺自己臉上一片冰冷,像是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方野咬著牙,強忍著渾身疼痛,睜開了眼睛,就發現自己正身處在一間燈光昏暗的狹小空間之內,自己髖部下的凳子極為冰冷和不舒服,而且手腕處,似乎也被什么冰涼的東西鉗制住了。
方野心中一驚,下意識低頭,就看到自己手腕上,赫然是一副閃著寒光的手銬。
手銬隨著他的動作當啷作響,讓方野不由心中更加忐忑不安起來。
“真費勁,總算是醒了?!币粋€鄙夷的聲音,在方野的耳邊響起。
方野這才強忍住內心恐懼,扭頭去看。
就見魏巡察正拿著個杯子,嚴厲地看著自己。剛才方野臉上的水,正是他潑的。
此刻,方野已經心如死灰,他明白自己還是沒躲過去,逃了這么久,他還是進了局子。
此時此刻,審訊室里,方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神之中透露出無比的絕望。他知道,自己身上背著老家工頭的那條人命,一旦進了局子,恐怕新賬舊賬就得一起算了。
“這下恐怕我即便是真的長了翅膀,也沒法從這里飛出去了?!狈揭靶闹邪底越锌?。
而就在這時,那位魏巡察,和另外一位前來審訊的巡察,已經坐到了方野對面的桌子前。
“你知道規矩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蔽貉膊炖淅涞亻_口。
“把你偷工地材料的事,都如實交代了,咱們也好省些時間?!?
方野雙手有些顫抖,他聽著魏巡察的話,內心的恐懼忽然變成了疑惑。
“他們為什么不問我殺了人的事情,難道工地那些材料,比人命還要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