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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窮奇

救護車刺耳的笛聲仿佛還在耳畔回響,消毒水的氣味頑固地縈繞在鼻腔深處。林默走出那棟白色巨獸般的醫院大樓,腳步虛浮,不是因為傷勢——那堪稱奇跡的“誤診”讓斷裂移位的肩胛骨在短短一天內詭異地復原如初——而是因為一種更原始、更迫切的痛楚:饑餓。

口袋里僅剩的十枚星幣,冰冷而單薄,嘲笑著他的窘境。腹中空鳴如鼓,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胃壁的痙攣。他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向記憶中最近的商店,希望能找到些最廉價的食物果腹。然而,眼前的景象讓他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難看。

鼠怪肆虐后的瘡痍尚未完全清理,幾家大型倉儲超市的殘骸如同被巨獸啃噬過。物資的極度短缺像一只無形的手,將物價瘋狂地向上推搡。林默的目光落在貨架最底層——一瓶最普通的礦泉水,標簽上刺眼的數字讓他瞳孔收縮:**20星幣**。

“可惡!”他低聲咒罵,指節捏得發白。十星幣,連半瓶水都買不到。冰冷的絕望像藤蔓纏繞上來,“難道剛從那怪物嘴里活下來,就要在這破地方活活餓死?”

就在這時,一個念頭如同閃電劈開迷霧——**打獵**!這里是濱海市,不僅有遼闊的大海,還有他家背后那片連綿的后山。海貨或許需要工具,但山里的野味……林默眼中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

“流輝翼!”他心中默念。空氣微微波動,一對由純粹灰色光線勾勒而成的巨大羽翼在他背后驟然展開,線條流轉,帶著神秘而內斂的力量。然而,翅膀甫一成形,強烈的眩暈感便猛烈襲來。身體的能量早已被透支,饑餓感此刻變本加厲地啃噬著他的意志。他強忍著不適,雙翼一振,帶著他搖搖晃晃地升空,朝著后山的方向掠去。

他刻意降低了高度,目光在茂密的林海中搜尋。那棵賦予他力量、改變他命運的古樹……消失了。原地只剩下尋常的草木和裸露的巖石,仿佛它從未存在過。一股莫名的忐忑涌上心頭,但胃部的絞痛壓過了一切。饑餓,這最原始的驅動力,推著他向山林深處飛去。

盛夏的后山,綠意洶涌澎湃。巨大的樹冠層疊交錯,遮天蔽日。雨后初晴,被烈日蒸騰的水汽在山林間彌漫,形成一片濃得化不開的白霧。林默懸停在半空,試圖向下俯瞰尋找獵物,視線卻被這厚重的霧障和層層疊疊的枝葉徹底阻擋。白茫茫一片,如同墜入云海。

“不行,得下去。”林默無奈,只得收攏流輝翼,像一片落葉般悄無聲息地降落在濕漉漉的林地上。腳剛沾地,一只肥碩的灰褐色野兔便從他腳邊“嗖”地竄過,蹦跳著消失在濃霧深處。

“看來運氣不算太差?”林默精神微振,心中盤算,“兔子太靈活,費勁。得找大家伙……”他握緊了拳頭,感受著體內殘存的力量,對“流輝戟”的威力有著絕對的信心。“狼,或者野豬……一擊就夠了。”

他屏息凝神,在濃霧中小心翼翼地穿行。腳下是厚軟的腐殖層,踩上去悄無聲息。霧氣像流動的紗幔,時聚時散。突然,前方約十米處,一個模糊的輪廓在霧中顯現——長長的脖子,尖尖的臉部輪廓,正低頭啃食著什么,動作不緊不慢。

“就是它了!”林默心中狂喜,沒有絲毫猶豫。意念一動,“流輝戟!”那柄由凝實白光構成、形如白蠟木長戟的武器瞬間出現在他手中,冰冷而沉重。

他深吸一口氣,全身力量灌注于右臂,腰身猛地一擰——“咻!”流輝戟化作一道刺目的白光,撕裂濃霧,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精準無比地射向那個輪廓!

“噗嗤!”

一聲沉悶的利器入肉聲傳來。得手了!林默心中一松,快步向前跑去。撥開低矮的灌木,眼前的景象讓他微微一怔:一只成年的狍子倒在地上,四肢還在微微抽搐,流輝戟深深沒入它的頭顱,只留下短短一截戟柄。難怪它不躲不閃,狍子的“傻”名,果然不虛。

饑餓感催促著林默彎腰去抓那狍子的后腿。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溫熱血肉的剎那——

“吼——!!!”

一聲震耳欲聾、仿佛能撕裂靈魂的虎嘯,毫無征兆地從他身后的濃霧中炸響!狂暴的音浪裹挾著腥風撲面而來,瞬間將林默周圍的霧氣都震散了一圈!

林默猛地回頭,心臟幾乎在瞬間停止跳動!

濃霧被那聲咆哮震得翻滾退散,露出了后方那個令人窒息的龐然大物:一頭體長絕對超過兩米五的斑斕猛虎!它四肢著地,肌肉虬結,如同鋼鐵澆鑄,琥珀色的豎瞳死死鎖定著林默,閃爍著冰冷、饑餓與暴虐的光芒。巨大的頭顱微微低伏,喉嚨里滾動著低沉的、威脅性的呼嚕聲,粗壯的尾巴如同鋼鞭般在身后緩緩擺動。它顯然早已將這只狍子視為了自己的獵物,而林默,這個突然闖入并“搶奪”了它食物的兩腳獸,在它眼中無異于送上門來的、鮮嫩可口的飯后甜點!

傳言是真的!那頭不知從何處闖入濱海市,最終藏匿于后山的猛虎,此刻就站在林默面前,近在咫尺!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下一刻,猛虎后肢肌肉瞬間繃緊如弓弦,龐大的身軀帶著排山倒海般的氣勢,化作一道金黃色的死亡閃電,直撲林默!利爪撕裂空氣,發出令人牙酸的尖嘯!

林默亡魂大冒!流輝戟還深深嵌在狍子的頭骨里!赤手空拳,如何抵擋這山林之王的致命撲殺?

他只能狼狽地向側后方翻滾,動作快到了極限!“嗤啦!”鋒利的虎爪幾乎是貼著他的手臂劃過,堅韌的衣物瞬間撕裂,臂膀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劇痛,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瞬間綻開,鮮血涌出。

但就在劇痛傳來的下一剎那,傷口處突然泛起一層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金色與銀白色交織的柔光。皮肉如同擁有生命般快速蠕動、收攏、愈合!僅僅兩三個呼吸間,那猙獰的傷口竟然消失不見,只留下淡淡的紅痕和破損的衣物證明著剛才的驚險。

是翎和耀殘留的神之力!它們還在本能地修復著林默受損的身軀!林默心中又驚又急,他不知道這份殘余的力量還能支撐多久,每一次修復都在消耗著寶貴的能量。面對這頭恐怖巨獸,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必須精打細算,不能有絲毫差池!

此時,猛虎已經占據了有利位置,龐大的身軀橫亙在林默與狍子尸體(以及流輝戟)之間。它低吼著,步步緊逼,徹底阻斷了林默取回武器的可能。冰冷的獸瞳中只有最純粹的殺意。

“不能硬拼!”林默瞬間做出判斷。打不過,那就逃!

“流輝翼!”他心中疾呼,背后的灰色光翼再次浮現。

然而,這一次,翅膀雖然展開,身體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極度的饑餓終于壓垮了最后一根稻草,他雙腳離地不足半米,便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的虛弱感襲來,眼前發黑,翅膀的光芒都黯淡了幾分,根本無法將他帶離地面!

“糟了!”這個念頭剛剛升起,致命的危機已然降臨!

猛虎顯然看穿了他的虛弱,抓住這稍縱即逝的空檔!它后腿猛地蹬地,龐大的身軀如同出膛的炮彈,血盆大口張開,露出匕首般的獠牙,帶著令人作嘔的腥風,精準無比地咬向林默脆弱的脖頸!速度之快,距離之近,林默甚至能看清它喉嚨深處顫動的懸雍垂和齒縫間的肉屑!

完了!躲不開了!

林默腦中一片空白,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他甚至在這一刻,仿佛看到了那熟悉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惡種之核”的虛影在眼前閃過。

“噗嗤——!”

血肉撕裂的聲音清晰傳來。劇痛!并非來自脖頸,而是臉頰!猛虎的利爪在他閃避動作做到一半時,狠狠地掃過他的左臉!一大塊皮肉被硬生生撕扯下來,鮮血瞬間模糊了他的左眼!他甚至能感覺到骨骼暴露在空氣中的冰涼!

“砰!”林默整個人被這股巨力拍飛出去,重重撞在一棵粗壯的樹干上,五臟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眼前金星亂冒。

但神之力的修復再次顯現!臉上那恐怖的傷口在金光銀芒的閃爍中,肌肉纖維如同活物般瘋狂交織,皮膚迅速再生覆蓋。僅僅數秒之間,除了殘留的血跡和火辣辣的痛感,傷口竟已消失不見!這近乎神跡的恢復力,此刻卻更讓林默心頭發寒——每一次修復都在加速消耗著那點可憐的殘余力量,他的身體如同一個即將見底的破舊水袋。

猛虎根本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它落地后幾乎沒有絲毫停頓,后肢再次發力,龐大的身軀帶著碾碎一切的威勢,再次撲來!這一次,它的目標更加明確——那張剛剛復原的臉!血盆大口帶著腥風,獠牙直指林默的頭顱,距離近到林默能聞到它口中濃烈的腐肉氣息!

兩厘米!那致命的獠牙距離林默的咽喉只有不到兩厘米!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咔嚓!咔嚓!咯吱吱——!”

一陣令人牙酸的、樹木急速生長扭曲的聲音驟然響起!

數根原本垂掛在一旁、粗如兒臂的堅韌藤蔓,還有幾根從旁邊巨樹上突然刺出的、宛如活物的粗壯樹枝,如同蓄謀已久的巨蟒,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力量纏繞而上!瞬間捆住了猛虎騰空撲擊的四肢、腰腹,甚至勒住了它粗壯的脖頸!強大的慣性帶著猛虎的身體向前沖,卻被這些堅韌的植物死死拽住,硬生生地定格在了距離林默咽喉兩厘米的半空中!

猛虎發出震怒而驚駭的咆哮,瘋狂掙扎,利爪撕扯著藤蔓和樹枝,木屑紛飛,但那些植物仿佛擁有無窮的生命力,斷裂處迅速再生,纏繞得更加緊密!

死里逃生!林默的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他來不及細想這詭異援手的來源,強烈的求生本能驅使著他連滾帶爬地沖向狍子的尸體。一把抓住流輝戟的戟柄,用力拔出!

溫熱的血液濺了他一手。他緊握武器,迅速后退拉開距離,直到確認安全范圍,才驚魂未定地抬頭望向那猛虎被困的地方,順著那些瘋狂扭動、纏繞的藤蔓和樹枝的來源望去——

濃霧深處,一棵巨大、滄桑、樹皮溝壑縱橫如同古老符文的參天巨樹,靜靜地矗立在那里。枝葉在無風的環境中微微搖曳,散發著一種亙古、蒼茫又帶著悲憫的氣息。

是它!那棵神秘的古樹!它竟然悄無聲息地再次出現了!并且在這生死關頭救下了他!

林默張大了嘴,震驚得說不出話。剛才那瞬間的植物暴動,顯然是古樹的力量!

正當林默驚疑不定,緊握流輝戟,準備趁猛虎被困,給予它致命一擊時——

“且慢,小家伙。”

一個古老、沙啞、仿佛由無數樹葉摩擦和大地深處回響共同構成的聲音,直接在林默的心底響起。沒有通過空氣傳播,卻清晰無比。

是古樹!它在說話!

林默猛地看向古樹的方向,滿臉錯愕。

那蒼老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繼續在他心中回蕩:“他不是普通的老虎。他是‘窮奇’!”

“窮奇?!”林默心頭劇震,這個名字在古老傳說中意味著兇戾與災禍!“既然是上古兇獸窮奇,那我更應該結果他,為民除害!”林默眼中厲色一閃,流輝戟的白光再次凝聚,指向被困猛虎的心臟。

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那被稱作“窮奇”的猛虎發出一聲凄厲至極、仿佛蘊含著無盡痛苦與不甘的悲鳴,聲音穿透濃霧,震得林間落葉簌簌而下。

“兇獸?”古樹的聲音帶著一種穿透時光的嘆息,“那不過是你們人類賦予它的名號罷了。小家伙,宇宙浩瀚,生靈萬類。無論是你們口中的瑞獸麒麟,還是被視為兇煞的窮奇,對于孕育了這一切的天地母星而言,都只是她懷抱中懵懂的孩子啊。力量并無善惡,端看執掌它的心。”

孩子……林默握著流輝戟的手微微一頓。他想起了夏陽。那個擁有純凈治愈之力的女孩。如果她在這里,或許真的能像凈化鼠怪一樣,嘗試驅散窮奇身上那邪惡的侵蝕?可惜……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林間彌漫的濃重白霧,仿佛被一只無形巨手瞬間抹去!周圍的溫度急劇飆升,空氣變得灼熱干燥,光線也變得異常明亮刺眼!

一股強大、熾熱、帶著無上威嚴的氣息從天而降!

林默下意識地抬頭望去。

只見半空中,兩道身影如同神祇般緩緩飄落。其中一道身影纖細而熟悉,小麥色的皮膚在強光下仿佛鍍上了一層金邊,正是他牽掛的夏陽!而另一道身影則高大魁梧,全身籠罩在一層流動的、如同液態黃金般的耀眼橙色光芒之中,看不清具體面容,只能感受到那光芒中蘊含的恐怖力量和一種令人本能想要臣服的威壓。

“夏陽!”巨大的驚喜瞬間沖垮了林默所有的戒備和疲憊,他脫口而出,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再次見到同伴安然無恙的喜悅是如此強烈,以至于他完全忽略了體內另一個存在的異樣——藏身于他意識深處的“耀”,在那橙色身影出現的瞬間,如同受驚的燭火,猛地收縮了自己的所有氣息,竭力隱藏起來,仿佛遇到了某種極端可怕的存在。

“你去哪里了?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和我一樣餓肚子?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他是誰?”一連串的問題如同連珠炮般從林默口中蹦出,關切之情溢于言表。

夏陽看向林默,臉上露出一個熟悉的、帶著點俏皮的笑容,潔白的牙齒在小麥色的臉頰映襯下格外醒目。她先是安撫性地對林默笑了笑,那笑容里似乎還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情緒。“等下再告訴你哦,默。現在,還有一件要緊事要處理。”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脆,卻多了幾分林默未曾聽過的鄭重。

說完,夏陽的目光轉向了那只被古樹枝蔓死死纏繞、仍在奮力掙扎咆哮的猛虎。她收斂了笑容,神情變得專注而肅穆。她伸出雙手,掌心朝下,對著窮奇的方向。

柔和而純凈的白色光芒從她掌心流淌而出,如同溫暖的月華,輕柔地籠罩向窮奇。白光觸及猛虎身體的瞬間,異變陡生!

猛虎的身軀在白光的沐浴下劇烈地扭曲、膨脹!覆蓋全身的斑斕虎皮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撕裂、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燃燒熔巖般的赤紅色堅硬皮毛!它的身軀急劇膨脹,變得更加龐大、猙獰,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感。最令人震撼的是,一對巨大的、如同垂天之云的暗紅色肉翼,“唰”地一聲在它背后猛然展開!翼膜上流淌著暗紅色的、如同血液般粘稠的電光,每一次輕微的扇動,都帶起灼熱的氣浪和低沉的雷鳴,狂暴的兇煞之氣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瞬間壓過了古樹的蒼茫氣息!這才是上古兇獸窮奇的真容!那威勢,足以讓任何生靈膽寒!

“等等!”林默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的不同,“為什么窮奇被惡種之核附身之后,展現出的反而是這種……被嚴重限制的猛虎形態?這跟鼠怪那種被強化變得狂暴的情況完全相反!”

他清晰地記得,在窮奇變回猛虎形態時,其頸部確實嵌著半塊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黑色晶核——惡種之核。只是那半塊晶核在它龐大的身軀上顯得不那么顯眼。

那古老滄桑的聲音再次在林默心底響起,解答了他的疑惑:“這便是惡種之核的另一個可怕之處——‘限制’。當它遭遇那些意志極其強大、思想無法被其徹底扭曲和控制的宿主時,它無法將其‘異化’為純粹的殺戮傀儡,便會退而求其次,轉化為一種強大的‘限制器’。它將宿主的本源力量和形態強行壓制、退化,將其禁錮在一個相對弱小、可控的低級形態中。如同給猛虎套上枷鎖,給巨龍戴上鐐銬。這頭窮奇,便是以自身不屈的意志,對抗著惡種的侵蝕,才被壓制成了你眼前所見的猛虎之形。那半塊惡種之核,既是侵蝕的證明,也是禁錮它的牢籠。”

限制器!退化!林默心中豁然開朗,同時也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這惡種之核,不僅能異化強化弱者,更能禁錮壓制強者!它的詭異與惡毒,遠超想象!

空中,那被橙色光芒籠罩的高大身影似乎對下方發生的一切漠不關心,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空間,落在了林默身上——或者說,落在了林默體內竭力隱藏的“耀”身上。一股無形的壓力,如同山岳般緩緩壓下。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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