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落在陳遠山的肩頭，像一層薄霜。他站在城南一處破敗的廟門口，手指輕輕摩挲著胸前的銅鈴。鈴鐺在風中輕顫，卻未發出聲響。神婆的聲音還在耳邊回蕩：“風不進，鈴不響，命才留。”

他回頭望了一眼，鐵血團的人已經整裝待發。夜色濃重，遠處的山影像一頭沉睡的巨獸。寺廟就藏在那片陰影之中，像一個張開嘴的怪獸，等待著獵物靠近。

“情報確認過了，”陳遠山低聲說，“毒氣倉庫就在大殿后方的地下，通風口在側殿。我們只有一次機會。”

趙明德站在他身旁，沉默地點頭。他左臂的燒傷被繃帶緊緊纏住，但陳遠山能感覺到那塊皮膚下的異樣——像是某種不自然的冷。

“行動吧。”陳遠山抬手，做了個手勢。

鐵血團迅速分散開來，沿著山腳的小路潛行。寺廟的輪廓在夜色中愈發清晰，墻頭隱約可見日軍哨兵的身影。他們佩戴著奇怪的面具，像是防毒用具。

陳遠山蹲在一處斷墻后，仔細觀察著敵情。他心中一沉——這些裝備，遠超他以往見過的日軍制式。

“他們真在搞毒氣實驗。”他低聲說。

趙明德沒有回應，只是緊了緊身上的綁帶。

“按計劃行動。”陳遠山一揮手，幾名隊員悄悄繞向側殿，將鼓風機和磷粉裝置安放在通風口下方。另一組人則在正門方向制造噪音，吸引守衛注意。

爆炸聲在午夜響起，像是山中的一聲悶雷。磷粉被鼓風機吹入通風管道，瞬間點燃，火光從縫隙中竄出。緊接著，一聲悶響，整個寺廟像是被震了一下。

混亂隨之爆發。

日軍守衛從各處涌出，慌亂地喊叫著。他們顯然沒想到毒氣倉庫會遭到襲擊，不少人還來不及穿戴防毒面具就被濃煙嗆倒。

陳遠山帶著趙明德沖進正殿，直奔地下入口。趙明德動作迅猛，竟一拳砸碎了封門的鐵鎖。兩人一前一后躍下臺階，進入地下倉庫。

空氣頓時變得沉重。墻壁上排列著整齊的金屬罐，上面印著陌生的符號。陳遠山認得這些罐子——他在鐵匠鋪的記錄里見過類似的描述。

“毒氣彈。”他低聲說。

趙明德已經動手拆解一個罐體。他的動作熟練得不像一個普通的戰士，更像是某種專業人員。陳遠山心頭一震，但沒有開口。

就在這時，趙明德突然動作一滯，整個人像是被什么擊中了一樣，猛地跪倒在地。

“你怎么了？”陳遠山沖上前，扶住他的肩膀。

趙明德的臉色蒼白，額頭上冷汗直冒。他咬緊牙關，聲音沙啞：“沒事……舊傷……”

陳遠山低頭一看，趙明德的手臂傷口裂開了，血跡滲出，皮膚泛著詭異的青灰色。那不是普通的燒傷，而是一種化學灼傷的痕跡。

“你……”陳遠山剛要開口，外面傳來密集的腳步聲。

“快走！”趙明德掙扎著站起，一把推開陳遠山。

陳遠山咬牙，轉身沖上臺階。他回頭看了一眼，趙明德已經重新撲向罐體，手中的工具快速拆解著毒氣裝置。他的動作像是在燃燒最后的力氣。

爆炸聲再次響起，比剛才更加劇烈。整個地下倉庫開始塌陷，火光從縫隙中噴涌而出。

陳遠山帶著隊員迅速撤離。他們在后山匯合，回頭望時，寺廟已經陷入火海。毒氣罐的爆炸聲此起彼伏，像是一場地獄的狂歡。

趙明德被人抬了出來，已經昏迷。他的手臂傷口不斷滲血，臉色愈發難看。

陳遠山蹲下身，伸手探了探他的脈搏，心跳微弱但尚存。

“先撤。”他低聲說。

隊伍迅速消失在山林中。

夜風吹過，帶著一股刺鼻的氣味。陳遠山望向遠方，心中第一次升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憤怒。他摸了摸胸前的銅鈴，鈴鐺依舊沒有響。

他緩緩將一張從日軍守衛身上搜出的公文塞入衣內。那上面寫著幾個字——“石井四郎部屬”。

他不知道這個名字意味著什么，但他知道，這只是開始。

遠處的山林中，火光映照著夜空，像一只燃燒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