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中心的休息室彌漫著淡淡的草藥味。阿澈坐在靠窗的沙發上，指尖反復劃過那枚冰藍色的徽章，冰涼的觸感卻壓不住掌心的汗。桌上的精靈球安靜地躺著，表面的劃痕在臺燈下像條蜿蜒的河——那是當年噴火龍第一次學會火焰漩渦時，用爪子在球壁上留下的印記。

“叮咚——”

電子提示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喬伊小姐推著治療車走過，粉色的護士服裙擺掃過地面：“你的噴火龍……需要做個全面檢查嗎？熔巖道館那邊傳來的資料說，它最近的火焰溫度很不穩定。”

阿澈摩挲著精靈球的開關：“它醒著嗎？”

“應該醒了。”喬伊指了指精靈球上跳動的指示燈，“剛才有輕微的震動，像是在……敲門？”

他忽然想起十年前的某個雨夜。剛收服小火龍那會兒，這小家伙總在深夜用爪子輕輕敲精靈球內壁，直到他把球放在枕邊才肯安靜。后來進化成噴火龍，這個習慣也沒改，只是力道重了些，像在提醒他“該給我準備火之石點心了”。

“我想單獨和它待一會兒。”阿澈說。

喬伊點點頭，轉身時腳步放得很輕：“治療室在走廊盡頭，里面有隔離火焰的防護墻。還有，”她回頭看了眼那枚冰藍色徽章，“有些心結，比火焰灼傷更難愈合。”

治療室的金屬門滑開時，熱浪撲面而來。噴火龍蜷縮在房間中央的防火墊上，翅膀緊緊裹著身體，像片被揉皺的橙紅色綢緞。聽到腳步聲，它猛地抬起頭，金色的瞳孔里炸開細碎的火星，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咆哮。

阿澈停下腳步。它左翅的疤痕比在道館外看得更清楚，暗紅色的，像條凝固的血痕。資料里說，這是三個月前在卡洛斯火山帶，它為了保護一群迷路的小箭雀，被失控的熔巖燙傷的。

“還疼嗎？”他輕聲問，慢慢蹲下身，手掌平攤在地板上。

噴火龍盯著他的手，翅膀抖了抖，幾滴滾燙的火星落在地上，燒出幾個黑色的小坑。它認得這只手——曾經無數次撫摸過它的鱗片，在它打贏對戰后幫它拔掉爪子里的碎石，在它感冒時笨拙地喂它喝熱牛奶。可就是這只手，最后一次觸碰精靈球時，掌心攥著的是棄權單。

“對不起。”阿澈的聲音有些發澀，“卡洛斯聯盟的決賽……我不該不告而別。”

噴火龍突然猛地展開翅膀，灼熱的氣浪掀得他后背撞上墻壁。它一步步逼近，鼻孔里噴出的熱氣打在他臉上，左翅的疤痕在燈光下泛著紅，像道正在流血的傷口。

“吼——！”

一聲憤怒的咆哮震得玻璃嗡嗡作響。阿澈沒有躲，任由噴火龍用布滿鱗片的額頭抵住他的胸口，力道大得像要把他撞碎。十年前在枯葉道館，它打贏馬志士的雷丘后，也是這樣用額頭蹭他，只是那時的力道里滿是歡喜，不像現在，每一寸肌肉都繃著委屈。

他慢慢抬起手，指尖剛觸到噴火龍的鱗片，就被一股熱浪彈開——不是火焰，是它下意識的抗拒。

“你還記得這個嗎？”阿澈從帆布包里翻出個皺巴巴的紙包，打開來，里面是幾塊焦黑的餅干。“當年你第一次進化成火恐龍那天，我把媽媽烤的橘子餅干烤糊了，你還是全吃了，結果半夜燒心燒得直打滾。”

噴火龍的瞳孔縮了縮，目光落在餅干上。

“后來到了卡洛斯，”阿澈的聲音低下去，“我在冰原道館輸了那場對戰，你翅膀被凍住了還在硬撐，回到旅館就發了高燒。我抱著你跑了三個精靈中心，喬伊小姐說，再晚一步你的翅膀就廢了。”

他拿起一塊餅干，遞到噴火龍嘴邊。這一次，它沒有躲開，只是用鼻尖輕輕碰了碰餅干的邊緣，像只遲疑的小貓。

“決賽那天，”阿澈的喉結動了動，“醫生說我爺爺……就是那個總給你喂火之石的老頭，他的心臟病突然加重了。我收到消息時，裁判剛喊‘開始’。”

噴火龍的喉嚨里發出嗚咽般的聲音，翅膀慢慢垂了下來，遮住了那道疤痕。

“我以為你會明白的。”阿澈的指尖終于落在它的鱗片上，比記憶里粗糙了許多，“可等我處理完后事回卡洛斯，你已經被送到熔巖道館了。他們說你把訓練家宿舍的墻燒穿了三個洞，嘴里一直叼著我留下的訓練筆記。”

一塊餅干被輕輕叼走了。噴火龍嚼著焦黑的餅干，金色的瞳孔里慢慢浮出水汽，混著火星滾落下來，在地板上燙出小小的印記。

“對不起。”阿澈重復道，指尖順著鱗片的紋路滑到它的脖頸——那里有塊心形的淺色鱗片，是它最敏感的地方。十年前他總愛撓那里，惹得噴火龍癢得直晃腦袋。

噴火龍突然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心，力道很輕，像片羽毛落在皮膚上。灼熱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驅散了十年的隔閡，也燙得他眼眶發酸。

“吼嗚——”它低低地叫了一聲，翅膀微微張開，露出底下藏著的東西——半塊啃得坑坑洼洼的火之石，邊緣還留著牙印。

阿澈笑了，眼角的細紋里盛著水光。這是他當年送給它的成年禮物，沒想到它一直帶在身上。

就在這時，休息室的門被撞開了。馬志士站在門口，風衣下擺沾著沙粒，臉色凝重：“真新鎮那邊傳來消息，大木博士的研究所……出事了。”

阿澈猛地抬頭。

“有人闖進了博士的私人實驗室，”馬志士的聲音壓得很低，“偷走了一份關于‘mega進化’的研究數據。監控拍到了可疑的影子，像是……穿著卡洛斯地區的制服。”

噴火龍突然豎起了耳朵，喉嚨里發出警告般的低吼，翅膀上的火焰“騰”地竄高了半尺。

阿澈握緊了精靈球，指尖觸到口袋里的金屬盒。七枚徽章在里面輕輕晃動，像在預示著什么。他看向噴火龍，金色的瞳孔里映著跳動的火焰，也映著他的影子——那個曾經逃跑的少年，如今終于敢直視前方的路。

“看來我們得去趟真新鎮了，大家伙。”他站起身，掌心還殘留著鱗片的溫度，“這次，我們一起。”

噴火龍展開翅膀，發出一聲清亮的鳴叫，火焰在翅膀邊緣流轉，像條燃燒的河流。這一次，火焰里沒有憤怒，只有躍躍欲試的光芒。

窗外，枯葉鎮的路燈已經熄滅，只有天邊的啟明星亮得耀眼。阿澈知道，從踏上碼頭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只是回來的，更是要重新出發的——帶著他的伙伴，還有那些被時光封存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