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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官山海與百里奚

崔盛是齊國世族崔氏的家主,作為率先擁立小白繼位的大夫之一,深受齊侯的信賴。

日后他會有一個曾孫叫崔夭,崔夭會生下一個孩子,取名叫崔杼。

就是“弒其君”的那位。

這些時日他的心情非常好,因為擁立之功,齊侯賞賜了一塊臨海的封地,憑借該地的魚鹽之利,又多蓄養(yǎng)了不少的門客、甲兵,宗族的名望又增進了。

這一天,崔盛從香軟的被窩中起來,任由侍女為他梳洗,著裝,笑呵呵的上朝了。

他非常和善,對誰都是一副笑臉,和往來的卿大夫們一一見禮。

崔盛并不討厭那位幸進的相國,相反還抱有一定的好感,《刑律》的問世確實扭轉(zhuǎn)了世風(fēng)日下的風(fēng)氣,他也頗為贊許。

只是宗族中有幾個子弟犯了《刑律》,花費了不少錢財而已,這對他現(xiàn)在來說不算什么。

禮樂奏起,齊侯隨著禮樂的節(jié)奏入殿,正襟危坐在主位上,崔盛和其他大夫們一起向齊侯行禮。

以往齊侯讓諸卿平身后,一般就沒有他什么事了,他往往會在座位上閉目養(yǎng)神,思考下朝之后回家吃些什么。

可今日不同了。

崔盛看著站在前方,捧著竹簡宣讀的張朱,心中的怒火卻不停地上漲。

原本對這位相國的那點好感迅速惡化,最終成為“厭惡”。

什么叫官山海?

什么叫官鹽鐵?

什么叫禁止私售?什么叫低價售于國家啊!

張朱站在殿中,宣讀他和管仲一起擬定的“官山海”法令。

宣布從此以后,齊國的所有鹽場、礦產(chǎn)都必須以低價賣給國家,任何人不得私售。

若有違者,依《刑律》中的條文懲處。

崔盛強壓怒火,終于等到殿中那“幸進弄臣”宣讀完畢,他迫不及待的站出,大聲呵斥道:

“荒謬!封邑是國君授予卿大夫的權(quán)利!是對卿大夫祖上功勛的獎賞!封地中的一切都是卿大夫的私產(chǎn)!

相國所言,什么亂七八糟的官山海、官鹽鐵!此議實乃荒謬絕倫!”

諸卿齊齊看向崔盛,臉上紛紛露出莫名的神色。

【崔盛,真勇敢啊!】

在諸卿看來,崔盛眼下的舉動是極其不理智的,張朱既然在朝堂上公然宣讀法令,那么必然已得君上首肯。

而以國君對相國的信賴,在公議場合絕不會支持公然頂撞相國的崔盛。

最好的辦法,當(dāng)然是齊刷刷的高呼“相國英明睿智,君上明見萬里”才對。

有什么話當(dāng)然得私下說了。

張朱一如往常,平靜的看著出言不遜的崔盛,現(xiàn)在他的威望甚高,已經(jīng)不需要再向崔氏這樣的世族溫言軟語了。

“崔卿,此乃君上與我的定策。法令即頒,任何人不可違背。”

崔盛看著平靜的張朱,又掃了眼上首的齊侯,心中反而漸漸冷靜下來,他知道,這法令的頒布確是不可避免的了。

【那就看看你的本事吧!】

崔盛心中冷哼,面上卻收斂了怒色,施禮致歉后回到自己的位置。

張朱命令隨從將抄寫的官山海法令分發(fā)給在座的大夫們,然后將管仲召入殿中。

管仲現(xiàn)在還是白身,此刻他的心情也非常激動,他曾擁有過一步登天的機會,可惜最終錯過了,但那又怎樣?

今日就會成為他名垂青史的起點!

在大夫們的見證下,齊侯正式冊管仲為大夫,總領(lǐng)官山海事宜,成立鹽鐵司,轄下設(shè)鹽官、鐵官。

并確立了一套包含生產(chǎn)、收購、運輸和銷售的網(wǎng)絡(luò),民間所有的鹽、礦必須低價售給鹽鐵司,由鹽鐵司轉(zhuǎn)賣獲利。

下了朝后,崔盛立刻趕回府內(nèi),發(fā)出請?zhí)垜c氏、欒氏來府中赴宴。

與此同時,張朱在相府中發(fā)現(xiàn)了一份特別的投書。

特別就特別在這份投書的署名:百里奚。

這份投書寫的極好,條理分明地闡述了齊國未來的發(fā)展方向,首先肯定了張朱推行法令治國的理念,然后又剖析了富國、強兵的問題。

并對齊國提出了一些戰(zhàn)略上的規(guī)劃,張朱看的連連點頭。

應(yīng)該如何安排這位大才,招賢館的吏員拿不定主意,就報給了鮑叔牙,鮑叔牙看了投書下意識就想向齊侯舉薦。

可轉(zhuǎn)念一想,現(xiàn)在相國正是缺人手的時候,這樣的人才正好能幫助相國治理國家啊。

于是就將這份投書遞給了相府。

張朱看完投書后,立刻就下令召見百里奚,很快,一個清瘦的中年人被屬吏引入室內(nèi)。

他對著張朱行了個禮,然后跪坐在席位上。

百里奚向張朱自陳身世:

他生于虞國,姬姓,家境貧寒,早年以養(yǎng)牛為生。他自幼好學(xué),心懷大志,渴望一展抱負(fù)。

得知齊國發(fā)布招賢令時,他正在周天子治下游歷,日常靠為權(quán)貴抄書維持生計,同時奔走尋人舉薦。

起初,他并未特別留意這個機會,直到一日,在一位貴人府中,他聽聞齊侯在太廟向祖宗陳過請罪的事績及其求賢之名,才怦然心動。

于是他詳細(xì)了解了齊國招賢令的內(nèi)容,見其“不問出身,唯才是舉”,正合他久覓的期望。

接著,他跋涉千里,來到了齊國。

張朱聽完后,非常感慨。

這位數(shù)十年后,以七十歲高齡而被秦穆公舉為相邦的大才,就這樣把青春浪費在給權(quán)貴抄書中。

張朱思索片刻,說道:“大概半年前,我在這里和一個名為管仲的人對話,我讓他帶著幾名吏員去清查全國的鹽場、礦產(chǎn),他做的很好。就在今日,我將他舉薦為大夫。

現(xiàn)在,我想請你同樣帶幾名吏員,深入各地,清查全國之耕地田畝、山川河流,并詳盡稟報:

貧瘠之田幾許、肥沃之田幾許、中等之田幾許。詳繪山川形勢,注明宜于修建道路之處。

統(tǒng)計河流分布與走向,推演何處易生水患,何處可興修水利。你可能擔(dān)此重任、盡心辦理?”

百里奚肅然拜倒,鄭重接受了這個機會。

“我一定會完成您交代的事,絕不會讓您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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