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完他稍作停頓,解釋道:“這段話強調比較文學的核心不是表面對比,而是通過對話找到不同文化共通的精神內核。”
賈值芳眼中閃過一絲意外,又問:“你這英語是插隊時學的?”
那肯定得是啊!
許成軍撓撓頭:“是跟著廣播里學的,還有一本翻爛的《英漢小詞典》。遇到不懂的詞就硬查,慢慢也就練出來了。”
眾教授:你特么跟廣播能練到這種程度???
算了,你牛逼就完了。
朱冬潤在一旁笑道:“已經很標準了。老賈這關算過了。做學問外語確實不能落下。”
其實...我還會西班牙語!
許成軍猶豫一二,還是沒說自己會西語。
天才和瘋子就一步之遙。
王座和鐵柵欄就厘米之隔。
朱老說著又拿起來許成軍的論文。
“剛才小許這論文寫的也很好啊,說是碩士水平都小瞧了這文章,我年齡大了,拿不準注意,這事培橫怎么看?”
不叫同志了?
有戲。
這一上午問答的功夫,所有教授都已經把論文翻閱了一遍。
這小子不是光會說,也是真會寫。
文章水平確實過硬,為啥教授們一直只講理論?
這文章擺在這,能力看得到!
壓力給到章大教授。
但是人家混這么多年也不是傻子。
我老師啥意思我聽不懂?
章培橫挑眉,指尖在桌上敲了敲,沉思片刻:“按規矩,確實得從本科讀起。”
會議室氣氛有些凝重。
“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許成軍腹誹:你特么能不大喘氣么?
“小許同志今天的表現大家看到了,作品和論文大家也翻閱了,一篇省級刊物發表的《谷倉》、一篇《收獲》發表的《試衣鏡》,基礎確實夠。”
大學這幫教授其實更看的是什么?是你文學研究的能力。
創作能力重要么?
極為重要。
但是跟文學研究不是一個圈子。
所以哪怕是要在收獲發表的《試衣鏡》,也就一筆帶過。
能讓許成軍推薦讀研的,是論文和知識底蘊。
作品只是敲門磚。
“或者說不只是夠,而是驚艷,原則上我是同意許成軍同志破格攻讀碩士。”
“附議。”王水照相當給面。
“我也同意。”張嘴的竟然是老賈?
蘇連誠和朱老還沒說話。
俺...俺也一樣?
就見章教授話鋒一轉,“不過得加個條件:在這屆大一上學期畢業前通過本科核心課程的考核,由系里教授講師出題,過了才算研究生。”
“在此之前,同時上本科和研究生的課程,發研究生錄取通知書。”
許成軍撇嘴,又當又立是吧!
章培橫說罷,又笑著掃了一眼其他教授:“列位要是不同意,小許這水平回頭要是出名了,咱幾位大概率‘青史留名咯’!”
這什么意思還不清楚么!
他還不懂自己老師什么意思嘛!
說完目光掃向各位教授和孫教務:“各位可有意見?”
大家皆是搖頭。
你一個未來的系主任定了,你的老師現任系主任還在這坐著!
話說到這份上了?
我們有啥意見。
看了一圈,章教授點頭,然后開口道:“研究生需要選擇導師,小許同志可愿意選擇我作為你的導師?”
你這就要摘桃子了?
我王水照覺得不行!
章培橫話音剛落,王水照放下茶杯,語氣輕描淡寫:“我覺得啊,小許那個‘學術譜系圖’的想法,跟我的現當代文學學術史研究正好契合!跟著我,研究成果能最快落地。”
赤裸裸的學術誘惑~
章培橫:你個濃眉大眼的這么著急?
蘇連誠也忍不住開口:“小許對‘尋根文學’的預判極準,現在學界正要啟動相關研究,我手頭有不少知青文學、鄉土文學的一手資料,跟著我,能把理論研究和文學現實結合得更緊,這才是‘活樹’的生長土壤。”
上陣父子兵!
誰說岳父不是爹!
到了最后,
朱老竟然也捻著胡須輕笑出聲:“小許研究傳統文論的現代轉化,根基在古典文學,跟著我也能行嘛!”
章培橫:不是!老師?
會議室里瞬間鬧成一團,幾位平時溫文爾雅的教授竟像孩童爭糖般較起真來。
章培橫故作不滿地敲敲桌子。
許成軍看笑了。
這是宗門圣子天賦過硬,反選成功了?
孫教務這會弱弱的舉了個手,在朱老示意下,開口說道:“各位教授,要不先讓許同學先寫篇文章,咱別管是研究生還是本科生面試都有這個流程,正好您幾位也能歇歇?”
歇個屁啊!
就是讓這幾位后面商量去,別丟人!
關鍵是檔案也得要文章原稿啊!
朱老頷首:“孫教務說的對,流程得走完,就讓許同學以故鄉為題寫一篇文章吧,題材不限,字數一千字以上,如何?”
去年家鄉,今年故鄉。
你能更敷衍點么?
孫教務扶額。
....
幾位教授魚貫走出會議室。
許成軍邁過了最初的興奮勁。
開始想寫點什么。
故鄉么?
許家屯里有什么?
良久,提筆寫下...
...
寫文章時。
會議室的木椅還帶著涼意,許成軍一只手抵著桌面,另一只手“刷刷”的寫著。
思緒逐漸紛飛。
聽著走廊里教授們討論的聲音漸漸遠了。
墻上的掛鐘剛敲過十二下,“咔嗒”一聲輕響,門被推開條縫。
蘇曼舒探進半個身子,月白襯衫的領口沾著點灰塵,手里拎著個藤編小飯盒,見只有他一人,才輕手輕腳溜進來。
“聽張大爺說教授們去辦公室了。”
“食堂的糯米糕剛蒸好,趁沒人趕緊吃兩口。”
飯盒打開,熱氣混著桂花甜香漫出來。
兩塊方方正正的糯米糕臥在底層,上面撒著細碎的白糖。
上層小碟里盛著咸津津的蘿卜干,旁邊還壓著個煮得透亮的茶葉蛋。
“面試費腦子,”
她蹲在桌旁,“糯米頂餓,蘿卜干解膩,都是能偷偷塞嘴里的。”
說著往他手里塞了雙竹筷,不經意擦過他手背,又慌忙收回。
許成軍捏起糯米糕,桂花香氣鉆進鼻腔。
這糕點做得極精致,邊緣齊整,顯然是特意選的小巧款,塞在嘴里確實不顯眼。
“你怎么知道我沒吃飯?”
“猜的。”她仰頭看他,杏眼在陽光下亮閃閃的。
“章教授他們討論起來沒個準點,總不能讓你餓著肚子面試。”
“別多想啊,怕大詩人餓死!”
“那就餓死唄,說不定餓死的才更能留名呢。”
“別貧了!趕緊吃”
“那怎么叫貧,生的貧窮,死的偉大嘛!”
“懶得理你!我走了,吃完把飯盒放門后就行。”
蘇曼舒走到門后,遲疑了片刻,轉頭看著許成軍:“你沒什么要說的啦!”
“有啊,謝謝啦!蘇老師。”
“就...沒了?”
比如面試怎么樣了啊!傻子!
“對了,還有你要準備去吃綠波廊!”
許成軍沖著蘇曼舒比了個“耶”,蘇曼舒愣了半晌。
吃綠波廊,還這語氣,那不就是考上了嘛!
太好了!
“真的啊!”
其實自打許成軍面試時,蘇曼舒就在隔壁看書,看了半天,心思也不寧,她自己也說不好為什么會這樣。
可能有些怕他考不上復旦?
腦子越想越亂。
索性來到走廊里,這年頭的門也不隔音,剛出來就聽到了許成軍講的那就“民族的,才更有資格成為世界的”。
這句話讓她琢磨了一上午,不愧是能寫出《向光而行》的人呢。
也不愧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