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們此時的狀態(tài)大概和李曉琳比較像。

生而知之？

在這妖孽輩出的年代，這套總結(jié)了未來四十五年前人摸爬滾打?qū)嵺`出來的思想內(nèi)核。

在這個年代還是太能打了。

也顯的許成軍像個怪物。

全場皆靜，雖然許成軍刻意回避了比較文學的問題。

但是沒人在意，他的態(tài)度大家都聽的出來。

其實在場的教授除了賈值芳，都在做古典文論的研究。

難說沒有對比較文學有意見。

但就是賈值芳。

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我們的光榮傳統(tǒng)，不也得遵循嘛！

朱冬潤枯瘦的手掌率先拍下，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

中文系需要這樣有視野有格局的年輕人。

朱冬潤看著這個年輕人，

仿佛看到復旦中文系的未來。

不可遏制的生出了一些想法...

朱老這掌聲瞬間點燃了會議室的氣氛。

王水照猛地放下搪瓷杯，杯底與桌面碰撞出清脆的響，平日里略帶散漫的眼神此刻亮得驚人。

他不介意提前收下個好苗子。

反正朱老歲數(shù)大了、蘇連誠嘛得避嫌。

最大的競爭對手老章你不是不得意嘛！

瞥了眼章培橫的表情，不由得撇了撇嘴。

尾生抱柱、一諾千金、言必信行必果、內(nèi)外如一...

你他么傳統(tǒng)文論怎么做的研究？

就見章培橫站起身，寬厚的手掌拍得桌面嗡嗡作響，方才的自嘲早已消散，眼底只剩毫不掩飾的贊賞。

現(xiàn)在在他眼里這哪是需要考校的學生，分明是帶著新思路闖進來的生力軍。

好苗子！

打臉是什么？

他章培橫不懂啊！

別覺得這位不穩(wěn)重，不符合人設(shè)。

那是之前對許成軍“走后門”有意見。

現(xiàn)在嘛，

情況有變！

畢竟這位可是課堂上喝酒喊“天子呼來不上船”的真灑脫人物。

蘇連誠這會也忘了先前那碼事，緊繃的嘴角終于舒展開來。

掌聲剛落。

一邊忍了半天的賈值芳臉還是沉了下來，手指在桌面上敲著：“小許同志，你的想法有銳氣，但太絕對了。”

比較文學是他的根，學術(shù)研究的坐標。

你否定比較文學的價值，那就是“道爭”！

哪怕你是未來中文系“宗門圣子”。

我這個“太上長老”也得和你辯論一二！

他推了推眼鏡，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嚴肅，“你說比較文學是‘懸浮邏輯’，可敦煌文書里的佛教故事，不就是通過跨文化傳播才融入中國文學的？你否定比較的價值，和當年砸掉文廟匾額有什么區(qū)別？”

其他幾位教授興奮的表情收了收，尤其是章、王、蘇三個四五十歲的“年輕人”。

不是害怕。

尊老愛幼懂不懂啊？

許成軍腦子也發(fā)蒙，我啥時候直接說比較文學是“懸浮邏輯”了？

你講不講道理了啊。

正要硬著頭皮答，馬上見章培橫跟著點頭，嘴角帶著點壞笑。

他拿起許成軍的筆記本翻了兩頁：“你說要‘找根找魂’，可《文心雕龍》里‘通變’二字怎么解？只講繼承不講借鑒，小心變成故紙堆里的蛀蟲。現(xiàn)見年輕人連《昭明文選》都沒讀過，卻大談《百年孤獨》，這固然不對，但反過來只抱守傳統(tǒng)，難道就能寫出好作品？”

章培橫為啥點頭，明年他要提教授，接著要接班朱冬潤。

賈值芳在文學研究領(lǐng)域什么地位？

他說一句話，別人認不認你章培橫當主任？

此外嘛，準備的大招還沒放就被你打斷，我難受不？

我章培橫不要面子的？

有啥壞心眼，不就是想看看你這小同志的水平咋樣嘛！

蘇連誠也偷著樂了，賈老先上的，這不怪我！

私怨公...

主要還是私怨！

他跟著就道：“你批判西方理論硬套中國文學，這點我同意。但你說傷痕文學不長遠，這話太輕率。文學得先面對現(xiàn)實創(chuàng)傷，才能談尋根。現(xiàn)在老百姓剛能痛痛快快說心里話，你倒先給判了死刑？”

朱冬潤輕輕咳嗽兩聲，想打個圓場，又不好折了老賈的面子，

就聽朱老聲音柔和，帶著點暗示：“小許，激情代替不了論證。你說傳統(tǒng)文化是活樹，可這樹怎么澆水施肥？總不能靠喊口號。比如鳳陽花鼓，光說它有生命力不夠，得說清怎么讓年輕人愿意學、愿意看，這才是真問題。”

王水照倒是不吱聲，我特么一個被臨時抓來的壯丁跟我有啥關(guān)系！

賈值芳我得罪不起！

這小子看著也不像池中物，我摻乎啥！

我還等著瞄機會“收徒”呢！

場面一時安靜。

壓力全給到許知青。

許成軍一看這陣仗。

感覺這么熟悉呢？

壓力面試么，

前世公考和遴選面試又不是沒經(jīng)歷過。

面試題：因為工作問題，領(lǐng)導批評你時怎么辦？

答：一反省，二道歉，三整改，四復盤。

先反省加道歉嘛，準沒錯的！

許成軍先站起身微微鞠躬，語氣誠懇：“各位教授批評得對，我年輕氣盛，有些話說得太沖，確實該反省。”

思路清晰。

他這人有個毛病，壓力越大腦子轉(zhuǎn)的越快。

于是先對著賈值芳誠懇道：

“賈教授，您說敦煌文書里的佛教故事跨文化傳播，這點我完全認同。”

先穩(wěn)住基本盤。

“我反對的不是‘比較’本身，是那種拿西方理論當尺子硬量中國文學的‘亂比較’。”

我反對的不是你！

是那些瞎比較的！

是比較文學的蛀蟲！

“就像您研究的佛經(jīng)變文，是佛教故事落地生根，變成了咱們自己的文學，這才是好的比較，是‘嫁接’不是‘硬套’。我嘴笨，把‘警惕霸權(quán)式比較’說成了否定整個比較文學，是我的錯。”

賈值芳表情依然冷峻，但是嘴角柔和了點。

伸手不打笑臉人！

章培橫聽到這兒，嘴角抽了抽。

你還真是個當官的料。

許成軍轉(zhuǎn)頭看向他，直視他的眼睛：“章教授說‘通變’，這正是我想補的。劉勰說‘變則其久，通則不乏’，我講‘找根’，正是為了‘通’得更穩(wěn)；講不盲目學西方，是怕‘變’得沒了根基。”

“就像咱們用《文心雕龍》的‘風骨’論分析當代小說，先懂‘風骨’的內(nèi)核是剛健中正，再看當下作品的精神氣質(zhì)，這才是‘通變’，不是抱著故紙堆不動。”

牛逼的人有什么特質(zhì)？

能給你畫大餅，

還能告訴你怎么能真的吃到這張餅。

現(xiàn)在的許成軍就這么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