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分,日頭高懸。
天色朗潤,碧空如洗,綠槐高柳咽新蟬,熏風初入弦。
忽有一聲凄厲慘叫劃破舒晴溫閑,讓人心生煩厭。
“有種就殺了我,我田伯光皺一皺眉頭,就不算好漢。”
庭院內,田伯光手腳皆捆,此時被綁在一個十字木架上,而顧辰手拿鐵錘鋼釘,正一寸寸的往對方肩胛位置砸進。
想要廢人武功,除卻挑斷手腳筋,封穴摧脈讓其無法運功,還有就是鎖住琵琶骨,讓其失去活動能力。
現在顧辰做的就是這件事。
聽到田伯光的喝罵,他不由嗤笑一聲。
“憑你這般奸人害命,喪盡天良的淫狗,也配自稱好漢?”
“你現在受的每一份折磨,都是我替那些被你侵害的良家女討還的。”
“想死?我會讓你知道,死是這個世上最美好的事。”
“好好享受吧。”
“喂,你現在就像是個魔教中人你知道嗎?”
岳靈珊走進后院,嬌俏的聲音隨之響起。
“我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那你快點,我想出去玩。”
岳靈珊走到石凳上坐下,淡綠裙擺垂落膝頭,繡著淺花的鞋尖輕輕點地,發出細碎聲響。
“田伯光都抓到了還出去玩什么,何況廣信府就這般大,你不早就逛了一個遍。”
顧辰停下動作,轉頭說道。
“城外沒去過啊,我聽說城外的三清山、懷玉山、靈山每天去的人都不少,現在正是玩的好時候。”岳靈珊掰著手指頭如數家珍。
“你不說你那個師哥陸大有天天跟著你,找他去不就得了。”
聞言岳靈珊愣了一愣,隨即杏眼一轉道:“他沒錢。”
“把我當錢包呢是吧。”
顧辰失笑一聲,從懷中掏出幾張銀票遞了過去,“下次沒錢直接跟我說便是。”
“你當我是來要飯的啊。”
哪知岳靈珊俏眉一蹙,靈動雙眸似含著兩汪清泉,瓊腮微鼓,狠狠瞪了自己一眼,轉身離開。
“?”
顧辰凝眉一怔,思索片刻后不由一笑。
自己好像確實過分了些,剛才不該說的那般直接,畢竟小女孩面皮薄嘛,突然生氣也不奇怪。
隨即他搖搖頭不再多想,先做正事要緊。
目光轉至田伯光,他不由心中涌起一股煩躁,長刀一揮,狠狠劃向對方。
“啊~”
……
“公子,有什么要交代?”
客棧掌柜奔至顧辰身邊,一副諂媚表情。
對方如今包了他整座客棧,是大主顧,他自然不敢怠慢,何況……
他看了一眼院中被綁在木架的人,不由打了個寒顫,眼前少年雖長相清逸俊秀,但也是個兇神惡煞的心腸,他開罪不起。
“你去找輛囚車來,再尋個城中最有名的象姑館,將老板請來,就說我有個大買賣要與對方談。”
“不知是什么大生意?”掌柜問道。
能在城中做這種生意的,背景都不算小,若是不問清楚,到頭來落了埋怨可就不好了。
同時他也心有疑惑,象姑館可是做男子生意的,這少年要找老板做什么……
“大名鼎鼎的‘萬里獨行’田伯光準備入駐象姑館,我要問問對方能出多少錢。”
顧辰呵呵一笑,抬手指向木架上的已快不成人形的漢子。
“狗雜種,你不得好……”
田伯光虛弱的怒罵聲傳出,同時聲音帶有抑制不住的驚恐和慌亂。
……
午間艷陽高照,日頭熱辣,本該是歇息乘涼的時候。
可此時廣信府街道卻人頭攢動,路中間的一輛囚車被圍的水泄不通,如同炸開了鍋。
“田伯光今日入駐象姑館,本人特此現身攬客。”
有識字之人讀出囚車前牌子上的字,頓時人潮一陣涌動。
“假的吧,怎么可能是田伯光?”
有剛趕來看熱鬧的江湖人忍不住開口。
田伯光可是號稱‘萬里獨行’,江湖上誰不知他輕功了得,這么多年抓他的人不計其數,可他依舊逍遙,足見功力深厚。
“你看他臉上的青記,應該是真的。”
田伯光兇名在外,他的特征也十分明顯,就是左額上的青記。
“你們不知道,這輛囚車是從恒山派和華山派所在的客棧出來的。”有早早就跟隨囚車的人解釋。
“那便是真的了?”
“前幾天剛傳出田伯光欲輕薄恒山派弟子的消息,如此說來,定是恒山派的定逸神尼抓的。”
“華山派的寧女俠應該也出手了,僅憑定逸師太一人,田伯光想逃恐怕也攔不住。”
有見識的老江湖開口。
“既是五岳劍派的寧女俠和定逸師太一齊出手,那就做不得假了。”
“恒山派是出家人,怎么出手這般狠辣,竟是割了……”
說話那人不由看向囚車,只見田伯光被剝的精光,身上不著片縷,下面空空蕩蕩一片血漬。
“那田伯光壞事做盡,專作采花惡行,如今可謂罪有應得,恒山派掃奸除惡替天行道,做得好。”有正義感爆棚年輕江湖人稱贊出聲。
“唉,想這田伯光何等威名,橫行江湖這多年,誰人不知,若是小心謹慎些,定能繼續逍遙下去,只可惜惹到了不該惹的人,實在時運不濟。”
“兄臺此言何意啊,竟是替那田伯光惋惜?”
“只是感慨。”
“感慨什么,難不成你覺得那田伯光不該被抓?”
“非也非也。”
“我聽你語氣羨慕,莫非你也想行那田伯光采花惡事?”
“誤會誤會。”
“此人一臉淫相,定也不是好人。”
“不錯,也許他和田伯光是同黨。”
“啊,我突然想起家中老母即將臨盆,先去也~”
“想跑,若今天你不去那象姑館與田伯光自證清白,就別想走。”
“什么?可我沒有龍陽之好,起不來啊。”
“起不來?呵,弄點春藥你就起來了。”
“不要啊~”
囚車走的極為緩慢,還足足繞了廣信府一圈,直到日落時分,才停在城西的象姑館門口。
而此時,城西的街道上被堵的水泄不通,幾乎站滿了人,黑壓壓一片,從西城排到了東城,人擠人根本探不到邊際。
欄桿上,圍墻邊,房屋頂,密密麻麻的如同蝗蟲過境。
與昨日端午節時城外堤岸上的人潮相比,如今這景象,才當真是一城之歡,盡在于此。
連官府出動持械兵差,都無法驅散。
沒辦法,田伯光名氣太大了,幾乎已可達到小兒止哭的地步,如今他居然被扒光了游街示眾,還要到象姑館接客,怎么不讓人驚詫?
田伯光此時手腳筋俱斷,琵琶骨被穿,穴脈全封,像攤爛泥一般被人拖進象姑館。
他被顧辰折磨一上午,又被架在囚車內游行爆曬半日,此時已是神色恍惚。
不過臨到象姑館門口,他突然精神大振,不停搖頭,目光滿是恐懼與絕望。
不過他渾身無力,口含秀鈴,說不出話,只能在鼻腔中亂哼一通,隨即被帶入門中。
象姑館的老板此刻站在門口,笑的是嘴歪眼斜,如今幾乎全城都聚集于此,他這“玉笙館”可謂大出風頭,以后都不用愁生意了。
“各位貴客,今日小館迎接頭牌,想必諸位都是為此而來,不過蔽館狹小,容不下這多人,所以今日只接待找頭牌之客,且入門需要二兩保證銀。
為防客人太多,本店還開放了觀賞套餐,可于側室觀賞頭牌接客,且只需二十兩便可觀看。”老板興沖沖的說道。
“要是那田伯光接客要多少銀子?”
有人忍不住開口。
老板伸出五根手指,“五十兩。”
“太便宜,太便宜。”
“是啊,太便宜了些。”
竟是覺得這個價位不符田伯光的名氣。
只見老板呵呵一笑,“本館此次只為惠民,求的便是與民同樂,皆大歡喜,爭取讓每個人都能開心一回。”
突然。
“嗯~”
一聲凄厲中帶著些許婉轉的哼聲從館中傳出。
“貴客們,本館頭牌已經開始接客了,想要位置的可得抓緊咯。”
“給我來個觀賞位置,我要狠狠批判田伯光這個淫賊。”
一位身著富貴衣裳,留著絡腮胡,圓臉微胖的漢子走上前來,甩出幾錠銀兩,可他給的不是二十二兩,卻是五十二兩。
人的影樹的名,即使田伯光再丑,沖他這份名頭去的,也是大有人在。
何況這世界總有獵奇之人。
“好勒,客官里邊請~”
……
所謂冪冪臨塘草,飄飄思渚蓬。
又有言: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一夜蟲鳴過后。
天色如同洗過般的青白,樹椏投下扭曲樹影,猶如未愈傷痕。
后院石階,殘留幾處暗漬,被晨露浸的發烏,如同凝固的血,墻根草葉蔫聳,沾有細碎泥點,好似昨夜被人碾過。
顧辰從客棧來到象姑館,看著趴在床上的田伯光。
“考慮清楚了嘛,說不說?”
“你讓我說什么,你問了嗎?”田伯光臉上毒怨之色濃重,但語氣卻虛弱至極。
“不好意思,忘了。”
顧辰呵呵一笑,“交出你的刀法和輕功,我會讓你死的早點。”
“妄想,你這輩子都別想得到。”
田伯光眼中血絲密布,脖頸青筋爆起,喘息聲極為粗重,神情猙獰。
“無妨,你遲早會求我說的。”
顧辰并不意外,他從懷中掏出瓶瓶罐罐,放在桌上。
“這是恒山派的治傷靈藥,可保你這兩日晝夜不休,還有幾瓶春藥,能讓你玩的盡興些,我已跟老板交代過,讓你待會服用。”
“我還通知了那些你曾行過兇的門派家族,想來他們會很樂意找人來照顧你的生意。”
說完不待田伯光開口,他轉身離開。
“明日我再來找你,希望你到時還能這般硬氣。”
“啊~”
一聲似怨毒似嗚咽的叫聲響起,本欲隨風而上,卻被升起的烈日狠狠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