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無形，石無定，氣隨風鳴，吸如暢鯨飲海，呼如猛虎下山，刀快則氣促，刀變則氣活……”

經過一天兩夜的鞭撻，田伯光最終還是交出了刀法和輕功。

如今顧辰所看的，便是“風沙走石十三式”的心法。

而他手邊的紙張，記錄的則是田伯光刀法的運功竅穴和配套步法。

可他不敢輕易嘗試。

雖然他把田伯光關進小黑屋，并在寫功法之前，告誡他若是功法有誤，會再送他去象姑館。

但他不確定田伯光是否藏有坑害之心。

畢竟運勁功法，稍一行差便是經脈錯亂，輕則氣血翻涌，重則真氣渙散。

放松不得。

所以之前他拿到功法后，便找到不戒和尚，與對方一起研究。

他本意是想與對方推研“風沙走石十三式”的運勁竅門是否可行，可沒想到不戒和尚雖懂刀劍，但卻知之不深。

不像辛國梁他們練劍使兵刃，不戒和尚的外門功夫，走的是橫練筋骨。

他更擅長拳腳。

不過好在不戒和尚極為擅長輕功。

且藝高人膽大，看到田伯光給出的輕功“倒踩三疊云”后，直接當場就演練起來。

隨后丟下一句，“輕功沒問題?！?

“如此說來，那刀法田伯光應該同樣不敢誆騙自己。”顧辰心下思索，不由又看向手旁的刀法功訣。

算了，萬事小心為上。

以田伯光的狡詐性格，說不定他能猜到自己更想練這刀法，畢竟兩人都是走的疾勢和狂風路數。

所以田伯光極有可能是故意先用完好的輕功功法來迷惑他。

為了自身安危，最好還是不學對方給出的刀譜。

好在“風沙走石十三式”的招式，在那晚圍攻田伯光時，他在旁已是完整見過。

剩下只需研究刀法的竅穴法門和步法。

而配套步法的推演，如今既然不戒大師已確定輕功“倒踩三疊云”功法無虞，他盡可以通過輕功反推，再略加改動。

畢竟田伯光給出的配套步法，也大多來源于“倒踩三疊云”。

至于運功竅穴，這就稍微麻煩些。

須得先推衍完全刀法，才可反哺于劍法之上，否則刀法都有缺陷，如何又能彌補劍法。

顧辰眼神不自覺再度瞟向手邊功法運行圖。

相比于耗費諸多時日和心力精研此刀法，還是現成的更為便捷。

“田伯光狡詐之徒，絕不可信。”

顧辰連忙克制住心中欲念。

又不由想到。

要不自己假裝身受重傷去找田伯光，試探對方反應？

可若是他堅持說刀法為真又怎么辦，能信他嗎？

或者田伯光果真中計，被自己試出真相，那到時再逼他寫一份新刀譜，自己會信嗎？

顧辰搖了搖頭，他不會信的。

他已是對田伯光有所防范，懷疑的種子既然種下，就絕不會輕易拔除。

若是沒有一個用刀宗匠來幫他試驗真假，這刀譜他定不會全然練習。

可上哪兒去找這等用刀高手呢，且還得自己信得過才行。

這田伯光當真可惡，害自己這般煩擾，須得再送他去象姑館掙幾日外快，方可解他心頭之恨。

顧辰不再多想，起身撈過長刀練起招式來。

雖然他不曾練過刀法，但刀劍原理有相通之處。

且不戒和尚也懂些刀劍之道，即使不深，可對方目前的武功造詣，已是一代宗匠水準。

能幫他分辨出“風沙走石十三式”的部分功法竅穴。

顧辰自己再結合狂風劍法的運勁竅門，推導出一份大致運功路線。

以足三陽經為主，輔以手陽明大腸經。

內力自丹田提起，沿足三陽胃經下行至足三里，再上貫手陽明大腸經。

顧辰揮動長刀，起刀時似有似無，隨著真氣行走陽明經力發雙臂，他刀速陡增，猶如晴空霹靂，刀光奔馳而出。

轉瞬間已是看不見刀身所在，只覺一片白芒在身前迅猛劃過，寒光迸濺，只留下一道殘影。

隨即他內力分注足少陽膽經，沿風市穴至足臨穴，忽然身法飄忽起來。

只見顧辰腳踏旋風步，腳步不停，身形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且隨他身形翻飛，一股獵獵狂風拔地而起。

顧辰在風中上下翻飛，他手中長刀削劈刺斬，攻勢如潮連綿不絕。

且在他身法帶動之下，狂風越發呼嘯磅礴，風勢四溢，卷的塵土亂飛，在身邊狂舞。

而本就迅捷的刀光，加上風沙走石般的干擾，讓他手中長刀更加難以看清。

值此之際，顧辰又是手腕一動，突然刀光詭譎起來，宛若沙石亂飛，霧中看花，幻化多端。

一刀臨空直劈，忽又轉為橫削，眨眼間又變為斜斬，變化不定，讓人難以琢磨。

“飛沙走石快為先，詭變狠辣刀無痕，進如狂風退似電，劈山裂石層疊浪?！?

顧辰再提真氣集于手太陰肺經，起于中焦，少商穴領勁，激發剛猛勁氣，頓時刀風力道陡增，一刀斬出，隱隱帶有破空之聲。

不過片刻后顧辰卻停了下來，眉間緊蹙，流露思索之色。

這“風沙走石十三式”的精要，好似不止在“風沙”之詭，“走石”之險。

顧辰握緊手中長刀，一刀迅猛橫削，順勢藏刀身后，接著蓄力一刀斜劈力斬。

感受著長刀勁力的增加，他心有所感。

原來這才是“風沙走石十三式”的真諦。

“刀勢?！?

顧辰喃喃自語。

他回想起那日在山中與田伯光的對拼，當時對方手中長刀的力道，便是一刀比一刀重。

顯是走的聚力提勢路數。

而通過刀勢疊加，不僅可提升力道，也能增加刀法攻速和狂風范圍。

所以這刀勢，才是田伯光刀法的根基與核心。

可惜，這刀勢講究剛猛凌厲，需得激發剛陽剛氣方能使用。

而顧辰不敢用田伯光給的功法，所以他只能用“金烏劍法”的運氣功路將之替代。

“金烏劍法”走少商穴，同樣激發剛猛勁氣，是可以配套刀法運用的。

可若刀勢是這刀法的關鍵所在，那挪移別的法門代替就不合適了。

否則刀法威力必會大減，也難以領悟其中精妙。

顧辰不由再度看向桌上的紙稿。

這次他沒多猶豫，就直接搖頭。

以田伯光的奸詐性格，若存害他之心，定然會在此間緊要功法上做手腳。

還是穩妥為主。

“還真是麻煩了?！?

顧辰對刀法所知不深，若要他自己領悟刀勢，要等到猴年馬月？

同時他隱隱感覺到，若是能悟出這刀勢，再加上刀法的詭譎變幻，他的狂風快劍就足以大成。

“唉……”顧辰不由嘆息一聲。

想他當初以為悟出有形劍氣，狂風快劍才可大成，但這些時日觀摩“云龍大八式”心法，他竟毫無寸進。

要是日后刀勢進展也是這般緩慢，那狂風快劍又該到何時才能大成？

他與三位師父又何時才能攻上華山？

如今田伯光身死，按理說風清揚教令狐沖獨孤九劍一事，定會往后再拖延。

可他從岳靈珊那里得知，這次下山，令狐沖沒有跟隨的原因，是被岳不群罰上了思過崖。

這事是本該有之，還是他帶來的蝴蝶效應？

畢竟如今有他存在，田伯光都已半途橫死，又焉能保證風清揚不會提前教授令狐沖劍法？

這般想著，顧辰心中不由涌上些許著急，一時間怔在原地。

突然身后傳來岳靈珊脆嫩的聲音。

“喂，你在這發什么愣??？”

“風大哥，已經午時了，你不吃飯嗎？”

儀琳嬌弱的話音隨之響起。

午時了嗎？

顧辰抬頭望天，他早間在這參悟刀法，不知不覺已是過去了一上午。

此時一輪烈日高升，懸掛中天，朗空無纖云可蔽，艷陽光耀若金芒臨空。

“你這么直視陽光，眼睛受得了？”

岳靈珊見顧辰盯著太陽一動不動，蹙起秀眉疑惑道。

“受不了的。”

顧辰搖了搖頭，隨即腦中閃過一念，不由開口。

“可我為何受不了？”

“太陽太烈了呀。”

“竟是如此嗎？”顧辰喃喃道。

岳靈珊瞪了瞪大眼，一臉匪夷所思，“你怎么了？”

這么簡單的道理居然都不懂？

“風大哥，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儀琳面露著急，關切之色溢于言表。

顧辰沒有回應，只是搖搖頭，仍是緊盯大日。

只見赤日如爐，似欲點燃柏木，草木垂首，風消匿跡，氣如蒸釜，觸膚生燙。

赫赫炎炎，如惔如焚。

“拔劍?！?

顧辰福靈心至，突然開口。

“什么？”

岳靈珊還迷糊的時候，儀琳已是聽懂意思，慌忙遞出腰間長劍。

“錚～”

一聲劍鳴響起。

顧辰拔劍縱身，一連三劍刺出，劍成環形，如烈日照空，起手便有融金爍石之威。

隨著劍勢展開，顧辰手中長劍時而左右翻飛，劍影若金烏振翅，炎炎白虹隱現，光芒吞吐間，似有赤焰流走。

時而舉劍搖削，勢轉熾烈，劍勢如驕陽貫空，長劍宛帶灼風，劍風化作火浪，漫卷如燎原烈火，直欲焚毀萬物。

恰似煌煌天威，宛如驕陽臨空，炎炎山河斬乾坤。

“金烏劍勢?！?

顧辰收劍臨立，眼中精光爆閃。

這孫不二不愧是修道之人，隨手創立的劍法竟如烈日橫空，蘊含金烏之勢。

“劍勢，劍勢?！?

不料顧辰眸中精光突然黯淡下來，隨之眉頭緊鎖。

他領悟這金烏劍勢后，卻感覺體內奔涌真氣，猶如洪水聚于隘口，泄道窄如束喉，無法暢快。

不自覺想起那“云龍大八式”的心法來。

心中有種明悟，若是想要釋放體內躁動真氣，須得靠這“云龍大八式”心法。

可光靠這金烏劍勢領悟“云龍大八式”心法，還不夠。

遠遠不夠。

所以這劍勢之上，又是什么？

顧辰不由晃神。

竟是陷入那日封不平傳劍于他時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