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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弦鎖心魂

  • 血弦燼
  • 詩子卿
  • 4884字
  • 2025-07-18 15:38:28

晨光突然變得很稠,像化不開的蜜,黏在老桃樹的枯枝上。

王彥抱著那個人偶,指尖能摸到襦裙布料下細密的針腳——那是阿璃小時候最愛的繡法,總愛把桃花瓣繡得歪歪扭扭,說這樣才像被風吹過的樣子。可此刻人偶胸口的琴弦刺得他手心發疼,銀亮的弦端沾著的紅液,在晨光里泛著詭異的光,像極了林清璃咳在他衣襟上的血。

“為什么...”他的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視線死死釘在盲琴師臉上,“你們要這樣對她?”

盲琴師笑了,胡琴的弦突然“錚”地響了一聲,震得王彥懷里的焦尾琴也跟著顫。“慕容家的孩子,從生下來就沒資格談‘為什么’。”老者用拐杖敲了敲桃樹的樹洞,里面傳出陣細碎的聲響,像是有無數只蟲在爬,“她爹當年偷了《血河秘典》,就該知道會有這么一天。”

王彥的指尖猛地攥緊,人偶的手臂被他捏出道裂痕。他想起林清璃左肩的爪痕,想起她咳在破廟里的黑血,想起她把他推進密道時決絕的眼神——原來那些隱忍和傷痛,都藏著他錯過的十年。

“秘典到底是什么?”他抬頭時,眼里的紅血絲像蛛網般蔓延,“值得你們這樣追著她不放?”

“值得嗎?”盲琴師突然湊近,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從他袖中涌出來,“那可是能讓耶律洪基一統江湖的寶貝,練成就可刀槍不入,還能...”他壓低了聲音,像說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還能讓死人復生。”

王彥的瞳孔驟縮。

死人復生?難怪幽冥教要用活人煉制血尸,難怪他們挖開阿璃的假墳——他們是想用孤煞命的血,配合秘典的邪術,做什么可怕的事。

“林清璃現在在哪兒?”他突然拔劍道,“你把她藏哪兒了?”

“別急啊。”盲琴師用胡琴擋住他的劍,琴弦貼著劍刃滑過,竟擦出串火星,“那丫頭說了,要你先把焦尾琴里的東西取出來,才肯見你。”老者用拐杖指了指琴箱的裂痕,“看見沒?那道縫里藏著鑰匙,能打開你手里的青銅令牌。”

王彥低頭看向懷里的焦尾琴。

琴箱的裂痕果然比之前更大了,露出里面暗褐色的木芯,隱約能看見塊凸起的硬物。他想起林清璃初遇時說的“琴中藏機”,手指試探著伸進去,摸到個冰涼的東西——是枚月牙形的銅片,邊緣還帶著細密的齒痕,正好能嵌進青銅令牌的凹槽。

“咔噠。”

令牌突然彈開,里面卷著張薄如蟬翼的紙,上面用朱砂畫著幅地圖,標注著天機閣的位置,還有行小字:“子時三刻,琴心劍魄合,則桃花劫破。”

字跡清雋,是林清璃的筆鋒。

王彥的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下。琴心劍魄合...她是想讓他和她一起,解開這宿命的困局?可孤煞命與破軍星的預言,盲琴師說的“葬雙魂”,又該如何破?

“想知道更多?”盲琴師收起胡琴,轉身往鎮外走,“跟我來天機閣。不過提醒你,進了那扇門,有些事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王彥看著他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懷里的人偶和令牌。晨光穿過枯樹枝椏,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像張無形的網,正慢慢收緊。

他突然想起阿璃小時候總愛說的話:“阿彥哥,你看天上的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像不像我們?”

那時他不懂,只覺得小姑娘的話稀奇古怪。現在才明白,有些分離,是為了更痛的重逢。

“等等。”王彥突然開口,將人偶小心翼翼地放回樹洞,又用泥土蓋好,“她不喜歡被人打擾。”

盲琴師的腳步頓了頓,沒回頭,只是哼了聲,聽不出是嘲諷還是別的。

兩人往鎮外走時,王彥發現桃溪鎮的石板路上,不知何時落滿了桃花瓣。明明是初夏,可那些花瓣卻像雪一樣飄,沾在他的青衫上,竟久久不凋,像是生了根。

“這些花...”

“是焦尾琴引出來的。”盲琴師淡淡道,“那琴里封著慕容家的血脈,你的孤煞命一靠近,就會喚醒里面的殘魂。”他頓了頓,“剛才你挖墳的時候,樹洞里的嗚咽聲,其實是她八歲那年的哭聲。”

王彥的喉嚨發緊,說不出話來。

他想起剛才樹洞里的觸感,那些細碎的聲響,或許不是蟲爬,而是阿璃當年埋在樹下的麥芽糖,被歲月浸成了漿。

出鎮的路上,他們沒再遇到幽冥教的人。那些黑袍教徒像是突然蒸發了,只留下滿地的血污和斷刀,在晨光里泛著冷光。王彥知道這不對勁,以幽冥教的狠戾,絕不會輕易罷手,這安靜的背后,一定藏著更大的殺局。

“他們在等什么?”

“等你進天機閣。”盲琴師的拐杖在地上頓了三下,前方的山道突然分開,露出道隱蔽的石門,上面刻著密密麻麻的琴譜,“耶律洪基想一石二鳥,既奪秘典,又除了你這個孤煞命。”

石門緩緩打開,里面漆黑一片,只有隱約的琴聲傳來,忽遠忽近,像無數人在同時彈奏。王彥握緊了焦尾琴,指腹摸到琴箱內側的凸起——是塊松動的木片,下面似乎藏著什么東西。

“進去吧。”盲琴師側身讓開,“那丫頭在里面等你。”

王彥邁步走進石門,身后的門“轟隆”一聲關上,將晨光徹底隔絕在外。黑暗中,琴聲突然變得清晰,是《鳳求凰》的調子,卻彈得支離破碎,像被人硬生生扯斷了弦。

他循著琴聲往前走,腳下的路漸漸變得寬闊,四周的石壁上嵌著夜明珠,照亮了條長長的甬道。甬道兩側擺滿了琴,有焦尾琴、七弦琴、甚至還有西域的胡琴,每把琴的弦都繃得筆直,像是隨時會彈出殺招。

“王彥。”

林清璃的聲音突然從前方傳來,清冷中帶著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王彥加快腳步,轉過彎后,心臟猛地一縮。

林清璃被綁在中央的石臺上,月白襦裙上的血跡已經干涸,變成了深褐色,左臂依舊不自然地扭曲著。她的面前擺著架古琴,琴弦上沾著血,顯然剛被人動過刑。

“你怎么樣?”他沖過去想解開繩索,卻被道無形的屏障擋住了。

“別碰。”林清璃看著他,眼底翻涌著復雜的情緒,有痛苦,有愧疚,還有一絲釋然,“這是‘琴心鎖’,要用你的血才能解開。”她頓了頓,“但你不能解,一旦血沾到鎖上,你的孤煞命就會和我徹底綁定,我生你生,我死你...”

“我不怕。”王彥打斷她,從懷里掏出青銅令牌,“你看,我找到鑰匙了。”

林清璃的瞳孔猛地收縮,看著令牌上的“璃”字,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她咳得很厲害,嘴角溢出的血滴落在琴弦上,竟讓那些琴弦發出了哀鳴般的顫音。

“你不該來的。”她的聲音帶著絕望,“阿彥哥,你該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我忘不了。”王彥的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八歲那年在桃溪鎮,你說等我學會劈柴,就教我彈琴。現在我來了,你不能耍賴。”

林清璃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順著臉頰滑進領口,打濕了那塊刻著“彥”字的玉佩。“傻子...”她哽咽著,“那都是假的,慕容家的人從來說不得真話...”

“可你的眼淚是真的。”王彥看著她,“你咳在我衣襟上的血是真的,你把我推進密道時的眼神也是真的。”他舉起焦尾琴,“這琴里的桃花香,也是真的。”

他突然想起琴箱內側的木片,伸手摳開后,掉出個小小的布包。打開一看,里面是半塊麥芽糖,已經硬得像石頭,卻還能看出當年被掰斷的痕跡——是他和阿璃分食時剩下的那半塊。

“你一直帶著這個?”王彥的聲音發顫。

林清璃別過頭,沒說話,可眼淚卻掉得更兇了。

就在這時,甬道兩側的琴突然同時響起,《鳳求凰》的調子變得凌厲,琴弦紛紛繃起,像無數把蓄勢待發的劍。王彥知道,殺局開始了。

“他們來了。”林清璃看著他,眼神突然變得決絕,“聽著,琴心鎖的解法在《太玄經》里,你懷里的焦尾琴藏著殘卷...”

她的話沒說完,就被陣狂笑打斷了。

耶律洪基不知何時出現在甬道盡頭,黑袍上的血河圖案在夜明珠的光下泛著腥氣。他拍著手,身后跟著數十名幽冥教徒,手里都捧著個黑壇子,里面傳來“咚咚”的聲響,像是心臟在跳動。

“真是感人啊。”耶律洪基的聲音像磨過的金屬,“孤煞命配破軍星,難怪《血河秘典》的預言說,你們的血能解開終極禁術。”他指了指林清璃,“慕容家的小丫頭,你以為把殘卷藏在琴里,就能瞞天過海?”

王彥將林清璃護在身后,握緊了劍。他能感覺到懷里的焦尾琴在發燙,琴箱的裂痕里滲出的桃花酒氣越來越濃,與他的血氣相融,竟讓他的內力變得前所未有的充沛。

“你到底想要什么?”

“很簡單。”耶律洪基拿出個白玉瓷瓶,里面裝著暗紅色的液體,“讓她飲下這瓶‘化魂水’,忘了所有事,做我的侍琴婢。你呢,就乖乖交出《太玄經》,我可以給你個痛快。”

“做夢!”王彥的劍突然出鞘,劍光里帶著桃花的虛影,直取耶律洪基的咽喉。

耶律洪基側身躲過,黑袍一揮,數十名教徒同時打開黑壇子,里面飛出無數只吸血蝙蝠,黑壓壓的一片,遮天蔽日。王彥揮劍斬斷幾只,卻發現蝙蝠的血濺在地上,竟燃起了綠色的火焰。

“這是‘血蝠蠱’,專吸至陽之血。”耶律洪基笑得殘忍,“你的孤煞命,正好是它們的養料。”

王彥護著林清璃后退,卻發現退路已經被堵死。石臺上的琴心鎖突然發出紅光,勒得林清璃的手腕滲出了血,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顯然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解開鎖!”林清璃嘶聲喊道,“用你的血抹在鎖眼上,快!”

王彥毫不猶豫地劃破手掌,將血按在鎖上。奇異的事情發生了——紅光突然變成了金色,鎖鏈開始融化,露出里面刻著的《太玄經》殘卷,字跡竟是用桃花汁寫的,遇血后紛紛浮起,鉆進了他的腦海。

“琴心劍魄,本為一體...”

殘卷的文字在腦海里流轉,王彥突然明白了林清璃的“琴心劍法”為何與他的野路子能相融——原來太玄經的真諦,就是以心馭劍,以情化招。

他的劍勢陡然一變,不再是野拙的狠勁,而是融入了《鳳求凰》的韻律,每一招都帶著纏綿的劍意,卻又藏著決絕的殺氣。劍光掠過之處,吸血蝙蝠紛紛落地,綠色的火焰在他腳下綻開,卻燒不傷他分毫。

“不可能!”耶律洪基驚呼。

林清璃已經掙脫了鎖鏈,她踉蹌著撲向石臺上的古琴,指尖在琴弦上快速撥動。王彥的劍突然發出龍吟般的聲響,與琴聲合二為一,形成道金色的光刃,直劈耶律洪基。

“撤退!”耶律洪基見勢不妙,轉身就逃。

教徒們想阻攔,卻被光刃切成了碎片。王彥沒有去追,他沖到林清璃身邊,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她的臉色比紙還白,左臂的骨頭顯然錯位了,卻緊緊抱著那架古琴,像是抱著什么稀世珍寶。

“你...”

“別說話。”林清璃捂住他的嘴,指腹沾著他的血,在他掌心畫了朵桃花,“記住,天機閣的密道在琴后面,你帶著《太玄經》先走,去找段譽他們...”

“我不走。”王彥握緊她的手,“要走一起走。”

林清璃突然笑了,眼角的淚痣在火光中泛著紅,像顆落在雪地里的血珠。“傻子,孤煞命要活著,才夠痛啊。”她突然用力推開他,自己卻撲向了身后的石壁,“告訴盲琴師,‘焚心契’我解了...”

“轟隆!”

石壁突然炸開,林清璃的身影消失在煙塵里。王彥沖過去時,只抓住了她掉落的青玉流蘇,碎玉在他掌心硌出了血。

煙塵散去后,石壁上露出個黑漆漆的洞口,里面傳來隱約的水流聲。王彥知道她是故意的,她不想讓他跟著涉險。

他握緊青玉流蘇,看著掌心被她畫的桃花血印,突然明白了“焚心契”是什么——那是慕容家的禁術,以心為引,以命為祭,能在絕境中開出生路,卻會折損自己的陽壽。

甬道里的琴聲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聲,和懷里焦尾琴輕輕的震顫。琴箱的裂痕里,終于露出了完整的《太玄經》殘卷,最后一頁畫著朵盛開的桃花,花心處寫著行小字:“桃溪鎮的春天,我等了你十年。”

王彥抱著琴,在空蕩蕩的甬道里坐下,突然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就哭了,眼淚落在琴箱的裂痕里,與里面滲出的桃花酒氣混在一起,釀成了比黃連還苦的滋味。

他知道,林清璃沒走。

她藏在密道里,用自己的命引開了耶律洪基的追兵。而他必須活下去,帶著她的琴,她的期盼,還有這該死的孤煞命,去完成她未竟的事。

甬道外傳來了腳步聲,是盲琴師。老者看著他通紅的眼睛,沒說話,只是遞過來壺桃花釀。

“她讓我告訴你,”王彥的聲音嘶啞得像破鑼,“焚心契解了。”

盲琴師的手抖了一下,酒壺摔在地上,碎瓷片濺起的酒液在地上聚成朵桃花,像極了林清璃最后留在他掌心的血印。

“傻丫頭...”老者的聲音帶著哭腔,“那契哪是說解就能解的,她是把自己的命,續到了你身上啊...”

王彥低頭看向自己的左腕,桃花胎記的第三瓣花瓣,已經完全綻開,紅得像要滴出血來。而掌心的血印,正慢慢滲入皮膚,與胎記融為一體,再也分不清彼此。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的命不再是孤煞,而是帶著兩個人的重量,沉甸甸的,壓得他生疼,卻又讓他舍不得放下。

密道深處,隱約傳來琴弦斷裂的聲響,像根針,輕輕刺破了這短暫的平靜。王彥握緊了劍,站起身,朝著盲琴師指的方向走去。

他要去天機閣的核心,去找那架林清璃拼死護住的古琴,去找那個藏著所有秘密的地方。

因為他知道,林清璃在等他。

就像十年前在桃溪鎮的老桃樹下,那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攥著塊麥芽糖,等他劈完柴,教他彈那首沒彈完的《鳳求凰》。

這一次,他不會再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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