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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破廟殘音

  • 血弦燼
  • 詩子卿
  • 3443字
  • 2025-07-18 15:28:34

密道里的空氣像浸了冰的棉絮,又冷又沉。

王彥摸著洞壁往前走,指尖觸到的磚石都帶著潮氣,偶爾有水滴落在焦尾琴上,發出“嗒”的輕響,在狹長的通道里蕩開回聲。他總覺得這琴聲像在哭,尤其是琴箱貼在胸口時,那道裂痕硌著肋骨,像林清璃最后看他時蹙起的眉。

“蠢貨。”他低聲罵了自己一句。

剛才在桃花冢,他該拼死把她拽進密道的。可她推他的力道太決絕,指尖按在他胸口的那一下,分明是用了卸力的巧勁,讓他連掙扎的余地都沒有。王彥摸了摸胸口,那里還留著她掌心的涼意,混著自己沒散盡的血氣,凝成股說不出的悶痛。

通道突然拐了個急彎。

前面隱約有微光,還飄來股淡淡的檀香。王彥放慢腳步,握緊了腰間的劍——這味道太干凈,和密道的腐氣格格不入,反倒透著股刻意布置的詭異。

他貼著石壁探出頭,心跳猛地漏了半拍。

外面竟是座破廟。

殘損的山門上還能認出“土地廟”三個字,檐角的風鈴早沒了鈴鐺,只剩半截鐵鏈在風里晃悠。最奇怪的是供桌,明明積了層厚灰,案上的香爐卻插著三炷剛燃過半的香,煙還在裊裊往上飄。

有人剛離開。

王彥閃身掠出密道,腳尖點地時特意放輕了力道。破廟的蛛網沾了他滿袖,他卻沒心思拂去——供桌下露出半截黑袍,邊角繡著的血河圖案在月光下泛著暗紅光。

是幽冥教的人。

他剛要拔刀,就聽見供桌后傳來“嗬嗬”的聲響。繞過去看時,只見個黑袍教徒趴在地上,后心插著根斷裂的琴弦,銀亮的弦端還在微微顫動。

是林清璃的手法。

王彥的手指突然發起抖來。他蹲下身翻教徒的尸體,發現這人喉頭有個細洞,血已經凝住發黑。看死狀,分明是被琴弦洞穿咽喉后,又被人擰斷了脖子——下手的人既用了林清璃的絕技,又帶著股狠戾的野勁,不像是她的路數。

“還有別人?”

他正琢磨著,忽聽廟外傳來馬蹄聲。那聲音很雜,至少有七八騎,蹄鐵碾過石子的脆響里,還混著鐵鏈拖地的動靜。王彥迅速躲到神像后面,透過泥塑的裂縫往外看。

七八個黑衣教徒簇擁著輛囚車,正往破廟趕來。囚車的欄桿上纏著道月白影子,頭發散亂地垂著,露出的半張臉蒼白如紙——是林清璃!

王彥的血“嗡”地沖上頭頂。

她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著,月白襦裙被血染成了深褐色,原本系在腰間的青玉流蘇斷了半截,只剩顆碎玉掛在鏈鎖上。可即便這樣,她被押下車時,脊背依舊挺得筆直,像株被狂風壓彎卻不肯折的蘆葦。

“搜!”領頭的教徒是個獨眼龍,臉上有道從眉骨劃到下巴的刀疤,“教主說了,那丫頭的同黨肯定藏在附近。”

教徒們散開搜查時,獨眼龍突然一把攥住林清璃的頭發,強迫她抬起頭。“說!那小子藏哪兒了?”他的指甲縫里還沾著血,“把《血河秘典》的殘頁交出來,老子還能讓你少受點罪。”

林清璃閉著眼沒說話,唇角卻勾起抹極淡的冷笑。

“敬酒不吃吃罰酒!”獨眼龍揚手就要打下去。

王彥的劍已經出鞘半寸,寒芒映得神像裂縫里的蛛網都亮了亮。他在心里飛快地盤算——對方有七人,個個帶傷卻悍不畏死,林清璃被鐵鏈鎖著,內力肯定被封了。硬拼就是找死,可眼睜睜看著她挨打……

“住手。”

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不是林清璃的。

王彥猛地轉頭,看見供桌后的陰影里走出個穿灰袍的老者。這人手里拄著根鐵拐杖,頭發胡子全白了,左眼蒙著塊黑布,右眼渾濁得像是蒙了層霧。最奇怪的是他懷里抱著把胡琴,琴筒上包著層暗紅色的布,看著倒像沾了血。

“盲琴師?”獨眼龍皺起眉,“天機閣的人怎么會在這兒?”

老者沒理他,徑直走到林清璃面前,用拐杖敲了敲她身上的鐵鏈。“慕容家的丫頭,骨頭倒是硬。”他的聲音沙沙的,像磨盤碾過石子,“可惜啊,錯信了不該信的人。”

林清璃的睫毛顫了顫,依舊沒說話。

王彥的心沉了下去。天機閣,盲琴師——這正是林清璃讓他找的人。可看這情形,這老者和幽冥教似乎也有牽扯,剛才那炷香,說不定就是他故意留下的誘餌。

“老東西,別礙事!”獨眼龍不耐煩地揮揮手,“這是我們幽冥教和慕容家的恩怨,天機閣想插手?”

盲琴師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股說不出的詭異。“恩怨?”他用拐杖挑起林清璃的下巴,渾濁的右眼盯著她頸間,“當年你爹把《血河秘典》藏進琴箱時,怎么沒想過會有今天?”

林清璃的身子猛地一震。

王彥懷里的焦尾琴突然發燙,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裂痕里鉆出來。他下意識地按住琴箱,指腹摸到個凸起——竟是塊嵌在里面的鐵片,形狀像半個殘缺的月亮。

“你到底想說什么?”獨眼龍的語氣警惕起來。

“沒什么。”盲琴師收回拐杖,轉身往廟外走,“這丫頭你們帶不走,天機閣要了。”

“找死!”獨眼龍拔刀就砍。

刀光劈到半空時,突然停住了。

王彥看見盲琴師懷里的胡琴不知何時已到了他手中,琴弦繃得筆直,正貼著獨眼龍的咽喉。老者的動作慢得像在打哈欠,可那根琴弦卻快得讓人看不清,銀亮的弦端還沾著片剛被割落的胡須。

“幽冥教的刀,還沒快到能碰天機閣的人。”盲琴師的聲音依舊平淡,可獨眼龍的額頭卻滾下了冷汗。

教徒們想上前,卻被他用拐杖攔住了。“回去告訴耶律洪基,想要秘典,讓他自己來天機閣取。”老者頓了頓拐杖,地面突然裂開道縫,正好卡在囚車的輪軸下,“至于這丫頭,暫且寄存在我這兒。”

獨眼龍咬了咬牙,看了眼動彈不得的囚車,又看了看抵在自己咽喉的琴弦,最終狠狠啐了口唾沫。“我們走!”

教徒們扶著他退出破廟時,王彥注意到盲琴師的胡琴弦閃了下紅光,像是沾了血。

廟門關上的剎那,林清璃突然身子一軟,往地上倒去。王彥再也忍不住,從神像后沖出來扶住她。

“你怎么樣?”他的聲音發緊,摸到她手臂時,才發現那截扭曲的骨頭竟隔著衣袖硌得他手心生疼。

林清璃睜開眼,看見是他,瞳孔突然放大。“你怎么沒走?”她的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誰讓你回來的?”

“閉嘴。”王彥想解開她的鐵鏈,手指剛碰到鎖扣,就被盲琴師用拐杖攔住了。

“別碰。”老者的獨眼盯著王彥,“這鎖淬了幽冥教的化功散,你那點內力碰了,只會和她一樣癱軟。”

王彥的動作僵住了。

“你是誰?”他轉頭看向盲琴師,手依舊護在林清璃身前——這老者太詭異,既救了她,又透著股不懷好意的陰森。

“你該叫我前輩。”盲琴師笑了笑,露出顆發黑的牙,“或者,叫我引路人。”他指了指王彥懷里的焦尾琴,“丫頭把這個給你,就是讓你來找我的,不是嗎?”

王彥握緊了琴箱,沒說話。

“解開鎖鏈的鑰匙,在桃溪鎮。”老者突然說,“那里有株三百年的老桃樹,樹下埋著慕容家的信物。”他頓了頓拐杖,目光落在王彥左腕的胎記上,“不過,孤煞命去了桃溪鎮,怕是會掀起場血雨。”

王彥的心頭一震。這人怎么知道他的命格?

“你到底是誰?”

“等你從桃溪鎮回來,自然會知道。”盲琴師收起胡琴,轉身往密道入口走,“這丫頭我會暫時照看,能不能救她,就看你敢不敢去碰那道桃花劫了。”

老者的身影消失在陰影里時,王彥聽見他哼起段古怪的調子,像哭又像笑,混著風穿過破廟的嗚咽,聽得人頭皮發麻。

廟外的風突然大了,吹得供桌后的燭火猛地跳了下。王彥低頭看懷里的林清璃,她不知何時已暈了過去,眉頭卻依舊蹙著,像是在做什么噩夢。

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抱到供桌上,撕下自己的衣襟替她擦嘴角的血污。動作碰到她頸間時,指腹突然摸到個硬物——是塊藏在衣領里的玉佩,溫潤的玉面上刻著朵桃花,花心處竟有個極小的“彥”字。

王彥的呼吸頓住了。

這玉佩,分明是他小時候在桃溪鎮撿到的,后來送給了鄰家那個總愛跟在他身后的小丫頭。可那丫頭在他八歲那年就病死了,他親眼看著她被埋在老桃樹下……

懷里的焦尾琴突然“錚”地響了一聲。

王彥低頭,看見琴箱的裂痕里滲出點暗紅色的東西,像血又像銹。他用指尖蘸了點,放在鼻尖聞——竟是桃花酒的味道,和他小時候偷喝的那壇,一模一樣。

破廟外的風還在吹,檐角的鐵鏈晃得更急了。王彥看著供桌上昏迷的林清璃,又摸了摸那塊刻著“彥”字的玉佩,突然明白盲琴師說的桃花劫,從來都不是什么預言。

是早就寫好的命。

他將焦尾琴背在身后,最后看了眼林清璃蒼白的臉,轉身走出了破廟。月光落在他青衫上,竟泛出層淡淡的紅,像剛從血里撈出來一般。

去桃溪鎮的路,要穿過三座山。王彥知道,幽冥教的人肯定在半路等著他。

可他現在什么都顧不上了。

他只想快點找到那株老桃樹,找到解開鎖鏈的鑰匙。他想再聽林清璃說句“多管閑事”,哪怕她的聲音冷得像冰,也好過此刻破廟里死寂的沉默。

風掀起他的衣擺,露出左腕那枚桃花胎記。在月色下,那胎記竟隱隱發亮,像朵正在緩緩綻放的花。

王彥握緊了劍柄,腳步沒停。

他不知道,破廟里的林清璃在他離開后,緩緩睜開了眼。她望著廟門的方向,手輕輕按在頸間的玉佩上,嘴角勾起抹極淡的笑,像雪地里終于要化開的冰。

“傻子。”她低聲說,聲音輕得只有自己能聽見,“那玉佩,本就是你的啊。”

供桌下的陰影里,半截斷裂的琴弦正慢慢蠕動,像條剛從血里鉆出來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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