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圖爾輕咳一聲，語氣恭敬：“百智先生，我帶朋友來了，他在遭遇了美人蛇的印記的糾纏，想請您看看。”
那佝僂著身影的灰袍男子沒有立刻回應，手中羽毛筆在羊皮卷上做了幾個批注，才緩緩放下，抬起頭來。
伊萊恩這才看清，那是一張布滿皺紋與斑點的老者面孔，皮膚蒼白得幾乎透明，眼窩深陷，眉骨高聳。
可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眼睛。暗金色虹膜中有一道螺旋狀的裂紋。
“美人蛇？”他的嗓音嘶啞低沉，帶著微妙的金屬共鳴，“讓我看看。”
伊萊恩略微點頭，掀開衣襟，露出胸膛上的蛇之豎瞳。
百智輕哼一聲，微微抬手，一道淡金色的絲線從他指尖探出，如空氣中游走的線蟲般接觸到伊萊恩額前。
“別動。”
他的目光一沉，隨后迅速收手。
“無法解除。”他說得很直接，“是靈魂印記，除非你自己是正式巫師，或者讓一位正式巫師出手。”
拉圖爾眉頭一皺：“你是說沒有辦法？”
百智卻露出一絲譏誚的笑意：“我說的是‘無法解除’，可沒說‘無法遮蔽’。”
伊萊恩眼神一動。
“還請百智先生你直說。”
百智緩緩點頭：“我研究過類似的印記。它依靠微弱精神波動位置追蹤，除非從靈魂入手驅逐這精神波動，否則無法移除。但如果我給你構建一個屏障，就可以使得這微弱的精神波動失效，從而達到遮蔽效果。”
“當然，只是臨時方案，需要時不時加強屏障，如果要根除，還得正式巫師出手。”
伊萊恩沉聲道：“這足夠了。代價呢？”
“二十份夜視蛾的眼睛。”
伊萊恩：“我接受。”
“很好，等你拿著材料來，我就為你完成這精神屏障。”
…………
兩人從那間藏于灰巢底層的屋子中走出時，阿赫圖仍舊安靜地棲在橫梁上，閉著眼梳理羽毛，仿佛沉浸在屬于自己的世界中。
拉圖爾輕手輕腳地拉開門，和伊萊恩一同走入那潮濕昏暗的礦道。
空氣再次變得沉悶起來。
腳步聲在空蕩的底層區域中回蕩著。
走出一段路后，拉圖爾輕聲開口道：“夜視蛾的眼睛……這玩意兒在灰巢也不常見。”
他眉頭皺起：“二十份，哪怕有貨，也要不少魔石。”
“自己狩獵呢？”伊萊恩問。
拉圖爾搖頭：“夜視蛾是晝伏夜出的高敏異蟲，成群出動，速度極快，還擅長精神擾亂。一個人根本沒法對付，哪怕組隊也容易翻車。”
他頓了頓，瞥了伊萊恩一眼，“不過你既然說沒事，那我就不多嘴了。你這家伙的實力可比我強多了。”
伊萊恩只是淡淡一笑，沒有解釋。
拉圖爾見他神色從容，也不再勸，轉而道：“我今天該做的事也差不多了，我去擺攤區把帶來的藥劑賣一賣。回頭該離開灰巢了。”
他捏了捏鼻梁，有些疲憊：“還得補些煉金溶劑的材料，前段時間實驗失敗，燒壞了一整套坩堝。現在只想狠狠賺點魔石，不然買不起煉金坩堝。”
伊萊恩笑道：“似乎煉金學徒總是在賺錢和花錢的路上。”
“這條路太燒錢了。真的。”他壓低聲音，“我還算摸索出來了，有幾種藥劑還能賺些錢。算是我的利潤來源。”
伊萊恩望著逐漸熱鬧起來的灰巢集市，神色平靜地問道：“有沒有那種……對中階學徒冥想有用的藥劑？”
他語氣隨意，但落在拉圖爾耳中，卻令這位煉金學徒一頓。
“中階學徒冥想藥劑？”拉圖爾挑了挑眉，眸中露出一絲意外，“你快要晉升了？”
伊萊恩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語氣淡淡：“我只是問問。”
拉圖爾咂舌，像是在衡量什么，片刻后才低聲道：“當然有，只是，這種藥劑的制作工藝比較復雜，材料貴，失敗率高。我自己配過幾次，炸了好幾次。”
“成品藥劑市場價在十魔石一瓶，我可以給你打個折，九魔石。”
“名字呢？”伊萊恩問。
“‘靈緒之泉’。”拉圖爾回答，“能在冥想時溫和地舒張精神感知通道，促進精神力的活性化。”
“副作用呢？”
“沒什么太大問題，就是用得多了會有點依賴性。”拉圖爾頓了頓，“但你應該不差那點自控力吧？”
伊萊恩沉吟片刻，從懷中取出一小袋魔石。
這些魔石有很大一部分，是從卡爾文身上拿的。
他直接數出十八枚魔石，遞了過去：“兩瓶。”
拉圖爾一怔，隨即笑了：“你果然是個狠人啊。我見過太多舍不得投資自己的學徒了。”
他從隨身的煉金袋中掏出兩只裝在灰藍色玻璃瓶中的藥劑遞過來，瓶身被銀線符紋纏繞，液體內部有如輕霧般的光輝在緩緩流轉，確實不是普通貨色。
伊萊恩接過，一瓶收起，另一瓶拿在手中，微微晃動，看著藥劑內部那些如微星般的顆粒緩緩沉浮。
實際上，他已經到了突破的邊緣，有八目青蛙的眼珠子提取的神經毒素，效果很好。
應該在不短的時間就可以刺激他進入中階。
拉圖爾完成一筆生意，心情愉悅，笑了笑：“祝你在灰巢混得順利，伊萊恩。”
“你也是，愿你在追求知識的道路上不被愚昧與混沌絆倒。”伊萊恩回道，這是巫師之間的古老祝福。
兩人點了點頭，在一處岔路口分別。拉圖爾去往擺攤區，而伊萊恩則背著行囊，緩步走入灰巢深處的人流中。
燈光如灰白潮水，將他身影漸漸淹沒。
伊萊恩站在灰巢緩坡處，遠眺著西南角的洞壁區域。
那里正是“庇居所”所在地，由薩蘭蒂爾家族開放的租賃居所，灰巢集市中大多數巫師學徒的落腳之處。
每一道洞口上方都刻著淡金色的符文編號，有些洞口封閉，有些洞口上隱約透出微弱光暈，證明已經有人入住。
伊萊恩順著拉圖爾的指引走向通道盡頭。這里修有一條向下斜伸的小徑，盡頭則是一扇嵌入巖石的鐵門。
門旁的水晶燈忽明忽暗，照亮門楣上的字。庇居所，租賃處。
他走近時，門前的石臺忽然升起，一只怪異的生物從光影中緩緩浮現。
那是一只灰綠色的、下半身為蠕動觸須的生物，上半身則如扁平蜥蜴，有著三只眼睛與一張四瓣嘴。它浮在空中半米處，前方懸著一塊符文石板，手爪上提著一根熾熱的刻錄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