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

林震南聲音洪亮，帶著一絲自得。

“這位便是青石村陳縱老弟，長安公子的尊父，這位是陳老弟的公子，長平賢侄。”

“陳家與我林家，同沐仙恩，共列仙眷，今日陳老弟賞光蒞臨，實乃我林家之幸！”

熱烈的掌聲和驚嘆聲隨之響起。

林震南親自將陳縱父子引至主桌旁的上座，位置僅次于主位和林家主母王氏，略高于胡佩蘭。

“陳老弟，長平賢侄，這位便是小女清兒的生母，佩蘭。”

林震南特意介紹，又轉向胡佩蘭。

“佩蘭，這位就是長安小哥的父親陳縱老弟，這是長安的兄長，長平。”

胡佩蘭連忙起身，看向陳縱的眼神帶著局促：“陳……陳老爺，長平小哥，還……還請多多照應。”

顯然不太習慣這種場合。

陳縱拱手還禮，語氣平和：“林夫人言重了，清兒姑娘與長安同入仙門，是難得的緣分，相互扶持也是應有之義，林夫人不必過于掛懷。”

陳長平也規矩地行禮：“見過林夫人。”

林震南見陳縱態度謙和，心中滿意，笑著打圓場：“哈哈，陳老弟說得是，來，入席，入席！今日我等一醉方休！”

宴席開始，觥籌交錯。

林震南朗聲大笑，目光掃過全場，特意在坐于次席左右的兩桌人身上停留片刻。

左邊一桌，為首者年約五旬，面容清癯，蓄著三綹長髯，身著貢緞長衫，氣度沉凝，正是李家家主李修齊。

右邊一桌，則是劉家家主劉萬山。

身材肥胖，滿面油光，穿著赤金繡紋的錦袍，手指上碩大的翡翠扳指熠熠生輝，臉上笑容熱烈。

林震南自然將這二人的神態收入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卻是豪氣更盛。

言語間有意無意地將陳縱也拉入話題，話里話外都在強調兩家“同氣連枝”。

陳縱只是微笑應和，并不多言，偶爾舉杯示意。

陳長平只專心吃菜，沉默地觀察著在場各色人等。

酒過三巡，氣氛愈加熱烈。

李修齊保持著淡然官儀，言語不多，偶有幾句還帶著弦外之音。

劉萬山則變得更加健談，他特意端起酒杯走向陳縱，笑容可掬：

“陳老兄，恭喜恭喜啊，令郎入了仙門，前途無量！”

“鄙人劉萬山，在威源縣做點小買賣，不知老兄在青石村那邊，做些什么營生？”

他語氣熱絡，直接切入主題。

陳縱抬眼，平靜地看著劉萬山，臉上露出樸實的笑容：

“劉員外客氣了，陳某鄉下人，不過守著幾畝薄田，偶爾種些草藥度日罷了。”

劉萬山眼底閃過一絲疑惑，隨即笑道。

“哦？種藥？哈哈哈，陳老兄若是發愁銷路，不妨拿到縣里來，我們劉家的‘濟生堂’可是全縣最大的藥行，價格定然公道！”

陳縱只是微微頷首，笑容依舊：“多謝劉員外掛念，鄉下粗鄙，不值當勞煩劉員外的大商號。”

兩人的對話平平無奇，但席間有心人如李修齊、林震南都聽出了幾分機鋒。

林震南更是在心中嗤笑劉萬山的小家子氣，卻也樂見劉家矛頭對準陳家。

宴席就在幾人這樣各懷心思的氛圍中持續。

直到午后宴席散去，林震南依舊熱情地將陳縱父子送至酒樓門口。

“陳老弟，長平賢侄，慢走！小轎送你們回去，安穩些！”

林震南拍著陳縱的手道。

“林老爺費心了。”

陳縱拱手，帶著陳長平登上轎子。

轎簾放下，隔絕了外面嘈雜的送客聲和眾人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

轎夫們腳步平穩地抬著轎子離開了醉仙樓，向著城外青石村方向而去。

離開了宴席的喧嘩，轎廂內一片沉靜。

陳縱閉目養神，指節無意識地輕輕敲擊。

陳長平也保持著沉默，消化著今日的所見所聞。

行至威源縣東市，這里是商鋪集中的區域，人流較其他地方更為稠密。

轎子行經一處路口時，外圍人群擁擠，轎夫不得不放慢腳步。

陳縱無意識地掀開側面的轎簾一角，想看看為何。

他目光掠過街邊林立的商鋪招牌，“仁和堂”三個熟悉的字樣映入眼簾。

與陳縱以往來時不同，此刻仁和堂朱門緊閉，門口上方懸掛著一個嶄新的紅紙牌子，上面寫著“轉讓”兩個大字。

陳縱眉頭皺起，仁和堂位置不錯，口碑在普通百姓中也挺好，生意應當不差，怎么會突然轉讓？

他看了一眼窗外略感擁堵的人群，心中已有了計較。

“停轎。”陳縱平靜的聲音在轎廂內響起。

轎夫們應聲穩穩停下。

陳長平立刻看向父親：“爹？”

“看見個故人店面，似乎有點變故，長平，你且在此稍候，我進去問問就出來。”

陳縱下了轎，穿過指指點點的人群，徑直走向仁和堂緊閉的大門，抬手叩響了門環。

里面沉寂片刻，才傳來略顯警惕的詢問：“誰啊？本店歇業，不抓藥了。”

“李管事在嗎？我，陳縱。”陳縱報上家門。

“陳…陳老爺？”里面的聲音明顯帶著驚訝。

很快，門閂響動，門被拉開一條縫，探出頭的正是仁和堂的李管事。

他臉上帶著愁容，眼神有些疲憊，當看清真是陳縱時，才連忙將門完全打開，臉上擠出苦澀的笑容：

“哎呀！真是陳老爺！您…您怎么來了？快請進！快請進！”

他的態度比起上次更多了幾分恭敬，顯然也聽聞了“仙眷”之名。

陳縱走進店內，只見貨架空空蕩蕩，許多抽屜明顯半空，透著一股關門落寞的蕭瑟感。

“李管事，外面掛著轉讓的牌子，這是為何？我記得仁和堂生意尚可。”

陳縱開門見山地問道，目光掃過店內景象。

李管事聞言，臉上愁苦之色更濃，重重嘆口氣：“唉！陳老爺有所不知啊！我們仁和堂…做不下去了！”

他見陳縱神色認真，并非單純好奇，才壓低聲音，帶著幾分憤懣道：“不怕陳老爺笑話，都是劉家害的！”

“劉家？”

“正是那威源縣首富，也是經營藥材、布匹等生意的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