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縱盤膝坐在床沿，閉上雙眼，排除雜念，回憶玉簡灌頂而來的《水元胎息訣》入門綱要。

“意守丹田，氣引百川，呼吸綿綿，存乎自然......”

陳縱努力調整呼吸，試圖讓自己進入那種“綿綿若存”的狀態。

初時，他只覺得刻意放緩的呼吸有些憋悶，心跳聲在耳邊逐漸清晰。

隨即，腦海中各種雜念紛至沓來。

新房的木料錢還欠著魯師傅幾兩、田里被洪水泡過的地不知肥力還剩幾成、長平在武館不知如何了……

他額頭滲出細汗，要想徹底擯除雜念，遠比他想象的更難。

這“靜心”便是修行的第一道門檻。

陳縱努力摒棄雜念，專注于自身的呼吸。

一呼，一吸……

一吸，一呼……

漸漸地，他的呼吸節奏開始變得悠長而深沉，不再刻意，而是順應著本能，身體也慢慢放松下來。

按照《水元胎息訣》所載，這第一縷靈氣入體最為艱難。

需引導其在特定經脈中運行一個周天，讓凡俗之軀初步適應靈氣。

這過程如同寒冬臘月將冰冷刺骨的井水澆在身上，需要極大的忍耐力，稍有不慎便會前功盡棄。

“氣循周天……”

陳縱默念口訣，心神集中。

一股極其微弱的氣息被牽引而來，透過周身毛孔滲入體內經脈。

隨之而來的是難以忍受的酸、麻、脹！

靈氣所過之處，經絡仿佛被強行撐開，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痙攣，帶來強烈的不適。

但得益于長期習練樁功和玉液對身體的持續滋養，這具身體雖非銅皮鐵骨，經脈的韌性卻也遠超常人。

“綿綿若存，徐徐導引……”

陳縱強忍著那股仿佛要將身體由內而外凍僵的不適感，心中不斷默念法訣。

他不敢有絲毫分心，將全部意志極其艱難地牽引著那縷靈氣，沿著《水元胎息訣》的周天，一點一點地向前推進。

這個過程相當漫長，每一寸經絡的推進，都伴隨著脹痛。

陳縱的身體在微微顫抖，汗水早已浸透單衣。

但他緊咬牙關，一聲不吭。

在陳縱意志力快被消耗到極限時，那縷靈氣才被他引導著，在體內完成了一個完整的周天。

一絲微弱的溫潤氣息，在完成周天后緩緩沉入他的丹田氣海。

“呼……”

陳縱口中吐出一口綿長氣息，緩緩睜開了眼睛。

窗外，天色已然蒙蒙亮。

雖然體內依舊殘留著劇烈的痛楚，丹田中的那縷清氣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這一刻，陳縱無比確信。

他真正踏上了所謂的長生之路。

“當家的……”

王素梅的聲音帶著后怕，撲到陳縱身邊，緊緊抓住他冰涼的手。

“你……你嚇死我了！你剛才……臉色白得像紙，渾身抖得……我以為……我以為……”

她哽咽著說不出話，言語中滿是慶幸。

陳縱握住妻子的手，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沒事，沒事，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當家的，這……這仙家法門，也太……”

王素梅想起丈夫剛才汗如雨下、身體緊繃的模樣，仍心有余悸。

“長安他們還小，身子骨哪經得起這般折騰？還有長寧，那么一點點大……”

陳縱搖了搖頭，他又何嘗不明白妻子的擔憂？

剛才引氣入體，雖非生死之危，但那強撐筋骨的酸麻脹痛，也非尋常人能輕易忍受。

“長安年紀太小，筋骨未成，經脈稚嫩，強行引氣，稍有不慎，恐怕就不是酸脹難受那么簡單，萬一傷了根基，后悔莫及。”

“素梅你剛生完長寧不久，元氣尚未完全恢復，身子骨本就偏弱。”

“但我們還有長平，他在武館苦練將近一年，根基打得扎，已經踏入了‘后天之境’，底子絕對是我們家中最雄厚的。”

“這胎息法，待長平下次休沐歸家，我先傳給他，讓他嘗試引氣入體！”

王素梅聞聽此言，仍有顧慮。

“可......”

陳縱將妻子摟入懷中，溫聲細語道：“你和長安、長寧，先不急。”

“等長平那邊有了結果，我們再看情況，倘若日后有外物相助，再嘗試也不遲。”

王素梅依偎在陳縱懷中，見丈夫有了安排，也不再多說：“嗯，聽你的，等長平回來。”

......

轉眼間就到陳長平休沐的日子。

日頭西沉。

灶房煙囪炊煙裊裊，王素梅正彎腰攪動著鍋里翻滾的米粥，臉上帶著期盼。

“娘！娘！快看！是爹的牛車！還有哥哥！”

院門外，陳長安正歡呼雀躍。

王素梅連忙放下勺子，快步走出灶房。

果然，只見陳縱駕著牛車，正吱呀吱呀地駛近院門。

車轅旁，坐著離家十日的陳長平。

“長平！”王素梅幾步迎到院門口。

牛車停穩，陳長平利落地跳下車，臉上帶著笑容：“娘，我回來了！”

“哎！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王素梅說到這，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正拴好牛走過來的陳縱。

陳縱對她微微點頭，示意安心。

飯桌上是久違的團圓氣氛，碗筷交錯，菜香彌漫。

“哥，武館里還練站樁嗎？我現在也能站一小會兒了！”

陳長安扒著飯，小臉興奮，迫不及待地向哥哥“匯報”自己的進步。

“哦？長安這么厲害了？”陳長平眼中帶著笑意，逗著弟弟，“那長安也能去武館當弟子了。”

“真的？！長安也很厲害嗎？”

陳縱和王素梅含笑看著兄弟倆嬉鬧。

王素梅不時給長平夾菜：“多吃點肉，補補力氣。”

“嗯，謝謝娘。”長平應著，胃口極好。

飯畢，長安被劉嬸帶著去洗漱。

堂屋里只剩下陳縱夫婦和陳長平。

陳縱臉上的笑容收斂，神色變得鄭重。

他看向陳長平，沉聲道：“長平，爹有件大事跟你說。”

陳長平見父親神色肅然，母親也面露緊張，立刻端正坐姿：“爹，您說。”

“這件事，關乎我們陳家的未來，更關乎你和長安、長寧的未來。”

陳縱的聲音壓得很低，確保只有屋內三人能聽見。

“你要記得今日所見所聞，絕不入第四人之耳，哪怕是最親近的師兄弟，也絕不能吐露半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