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緩緩退去，山腳處露出泥濘的灘涂。

鷹嘴崖山洞里壓抑了數日的村民們，終于在陳縱的帶領下下了山。

“素梅，苦了你了。”

陳縱從王素梅懷中接過長寧。

“這次，咱們建個大點的院子，寬敞些，讓孩子們都住得舒坦。”

王素梅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希冀的笑容，點了點頭：

“聽你的，當家的，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在哪兒都是家。”

接下來的幾天，陳縱忙得腳不沾地。

他拿出了整整五十多兩現銀，準備建一個三進的大院，足夠容納妻兒，也給未來留下空間。

“東家！東家！我回來了！長平少爺回來了！”

陳縱正站在村東頭新劃定的地基上，默默丈量著尺寸。

一抬頭，只見一輛牛車緩緩停下。

駕車的是陳縱派去縣城打探消息和報平安的張老三。

車上還坐著兩人，正是風塵仆仆的陳長平和王成。

“爹！”

陳長平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幾步沖到陳縱面前。

“長平！”陳縱看到兒子，見他安然無恙，心中稍定，“好小子，路上辛苦了。”

他看向后面走來的王成，拱手道：“王成賢侄，多謝你一路照應長平，還勞煩你跑這一趟。”

“陳叔言重了。”

王成連忙還禮，臉上帶著真誠的關切。

“武館得知青石村遭了大災，趙館主和李教頭都很掛心長平師弟家里。”

“城門一開，師弟就急得不行，館主特意準了他的假，讓我陪著回來看看，看有什么能幫上忙的。”

王成說著，目光掃過周圍的慘狀，也忍不住嘆息：“陳叔，嬸子和小長安他們都安好吧？”

“嗯，都平安。”

陳縱點頭，引著他們走到相對干燥些的地方。

“就是家當都毀了，得從頭再來。”

“人沒事就是萬幸！”

王成松了口氣，眼中露出贊賞：“陳叔，您這是要重建房子？有章程了嗎？”

“是啊，這次想弄結實點，起個磚瓦大院。”

聞聽此言，王成笑著開口道：

“我正好認得縣城‘巧匠坊’的掌墨師傅魯大，他手藝是出了名的好，為人也實在。”

“他家世代都是木匠，建過不少大戶人家的宅院，用料扎實，工錢公道，您若需要，我現在就去替您引薦。”

陳縱正愁找不到可靠的大匠，眼睛一亮：“魯大匠的名號我也略有耳聞，若能請動他掌墨，那是再好不過！”

“王成賢侄，這份情誼，叔記下了。”

“陳叔言重了。”

一旁的陳長平也不多言，挽起袖子加入了清理的隊伍。

他后天武者的力氣此刻派上了大用場，扛木頭、搬石頭、清理厚重的淤泥，效率遠超旁人，引得村民陣陣驚嘆。

直到夜深。

在臨時搭建的窩棚里，油燈如豆。

王素梅哄睡了長安和長寧。

王成告辭回了武館復命去了，陳長平則坐在父親身邊，聽著陳縱低聲規劃著未來新家。

“正房三間，中間是堂屋，待客、議事、吃飯都在那里。”

“東邊那間做主臥，寬敞些，你娘帶長寧住也方便。”

陳縱用樹枝在地上畫著草圖。

“東廂房三間，給你和長安住，你一間，長安一間，中間那間寬敞些，給你倆做書房兼練功房。”

“西廂房也三間，兩間做客房，萬一有親友來住，或者以后請的長工師傅住，剩下一間做庫房，放糧食、農具、藥材都行。”

......

轉眼月余過去。

村東頭那片地勢稍高的坡地，已然煥然一新。

一座嶄新、規整的青磚大院拔地而起。

這便是陳縱的新家。

得益于王成的牽線搭橋，魯師傅帶著他那支做事麻利的工班，在洪水退去后的第三日便趕到了青石村。

看到滿目瘡痍的景象，魯師傅二話不說，立刻帶著徒弟們就開始干活。

在陳縱清晰的要求和張老三、李老漢等人的協助下，工班效率驚人。

深挖的地基格外扎實，青磚砌的院墻足有八尺高，厚實穩重。

正房三間，坐北朝南，雖未雕梁畫棟，但青磚灰瓦，屋檐高挑，窗戶開得敞亮，透著農家難得的規整與氣派。

屋頂覆蓋著簇新的青瓦，雨水可以順著整齊的瓦溝流淌，再不見半分漏雨的擔憂。

東西廂房也已初具規模。

東廂房稍大，按陳縱的計劃，是留給長平和長安兄弟倆的，如今只是空架子，門窗尚未安裝。

西廂房略小，預備做倉房和灶房。

院子方方正正，鋪著從河灘尋來的青石板，縫隙間已鉆出點點新綠。

后院預留的空地也已平整出來，留著喂雞喂鴨，或者當做菜地。

此刻，院子里一片熱火朝天的收尾景象。

魯師傅正指揮著徒弟們給東廂房安裝最后幾扇木門。

王老五正幫著李老漢清理院中的碎石木屑，劉嬸則帶著幾個村婦，在臨時搭起的土灶旁忙碌地燒水做飯。

陳縱站在正房門口，眉宇間的疲憊已經淡去。

五十二兩銀子如流水般花了出去，換來這磚瓦齊備的新院子。

他的心中卻無比踏實，錢財是身外物，這樣能遮風擋雨的所在，才是真正的根本。

“當家的，水燒好了，讓魯師傅他們歇歇腳喝口水吧。”

王素梅的聲音從屋里傳來。

她抱著小長寧，站在擦拭一新的堂屋門檻內。

經過一個月的休養，她氣色好了許多，臉頰也豐潤了些。

懷里的小長寧被養得白白胖胖，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新家，安靜得出奇。

“哎，好。”陳縱應了一聲，正要招呼。

就在這時，院門外傳來一陣熟悉的牛車轱轆聲和爽朗的招呼：“陳叔！嬸子！魯師傅！忙著呢？”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張老三趕著那輛牛車停在了院門口。

車上跳下依舊一身灰色勁裝、精神抖擻的王成。

陳縱迎上前，用力拍了拍王成的肩膀，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快進來坐！這一路辛苦！”

王成笑著抱拳：“陳叔客氣了！館主一直惦記著您這邊，聽說新屋快落成了，特意讓我再跑一趟，一來是看看還有什么能幫襯的。”

“趙館主真是太費心了！”王素梅連聲道謝。

魯師傅和徒弟們也停了手里的活計，圍了過來。

魯師傅對著王成抱拳笑道：“王成小哥，托你的福，這房子起得順當！你瞧瞧，保管住個百八十年沒問題！”

眾人寒暄著進了堂屋。

堂屋里家具還不多，只有一張新打的八仙桌和幾條長凳，但收拾得干干凈凈。

劉嬸麻利地端上熱茶和剛蒸好的粗面饅頭。

王成笑道：“陳叔，您這邊若是還需要木匠、泥瓦匠什么的，盡管開口。”

“魯師傅他們是頂尖的，若他們忙不過來，或者您想再添置些精細家具，我認識城里幾個手藝好的老匠人，也能幫您問問。”

“好！好！”

陳縱的聲音洪亮，臉上是洪水退去后從未有過的明朗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