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岳微笑：

“怎么，有何不妥嗎。”

“我記得是盧大師親口說，天工堂有意回收天下甲兵。”

“只要品階足夠，便來者不拒。”

負責招待的女修輕斂裙裾，玉音婉轉：

“是有此事。”

“只是……盧大師現在，嗯。”

她貝齒輕咬，堂堂六品身居然躬身行禮，身段在墨綠旗袍下勾勒出凹凸有致的形體：

“非某看不起兩位。”

“只是這幾日以來，我大夏軍備一直處于短缺狀態。”

“來自朝堂上的壓力和議論有許多，矛頭都是指向我天工堂。”

“以至于堂主盧大人分外惱火。”

說完她不著痕跡地往屋內瞥了一眼，頓了頓：

“況且，這幾日不是沒有宗門子弟前來，只是所供靈器不過是玄黃兩階。”

“甚至連地階都沒有。”

“堂主一開始還想效仿燕昭王千金買馬骨故事，對每個前來的散修弟子都親自迎迓。”

“所以盧老今日，心情不是很好。”

“剛特意吩咐過，如果是玄黃二階的法寶，可由在下自主裁奪。”

她盡可能斟酌措辭，不想惹惱林岳和顧雨涵二人。

林岳了然。

天工堂的成績不大理想。

“明白了。”

女修行禮：

“在下也略有修為在身，敢問公子是有何寶物，能否先準許在下過一下眼。”

林岳聽懂了弦外音。

一個九品修士還敢讓盧初親自來談生意。

要么是有真貨的大家，要么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

如果林岳是二品或者三品，那盧老就得親自前來。

換做幾日前，可能盧初會現身，但不巧正好今晚在氣頭上。

甚至讓徒子徒孫來處理事情。

“這是應有之義，是在下孟浪。”

他看了看四周，就不遠處有一個嬌小身影蹲在地上，似乎在搗鼓什么，注意力不在他們身上。

沒有人往這邊窺探，林岳放心拿出璇璣縛靈祭。

身后顧雨涵睫毛輕顫，抿起嘴，兩條腿情不自禁夾在一起。

女修平靜捧起盤在一起的繩索，渡入靈氣，以作檢查。

“多謝公子理解，并非妾身區別對待，妾身也不過是下面做……做做做！”

她差點咬到自己舌頭，美眸瞪大，倒吸一口涼氣，不可思議捂住嘴：

“天，天階法寶！”

“這，您，我我，這。”

她目光來回在法寶和林岳之間逡巡，腦子似乎已經轉不過來。

女修深吸一口氣，笑容如頭頂明紋燈一般，照亮上下四方：

“不好意思，妾身失禮了。”

“請您上座，我為您看茶。”

“此事已經不是我能處理，我去稟明盧堂主。”

林岳頷首：

“有勞。”

她將法寶遞還給林岳，須臾時間便很快沏好兩盞靈茶端來。

林岳咂摸一口，但覺滿齒留香。

靈氣從茶水中一點點散逸，很快充盈經絡，效果極佳，居然抵得上林岳半日苦修。

“這靈茶絕對不凡。”

林岳心里這么想，目送女修又拿來一盤靈果，便行禮告退。

他靜靜品茶，就見女修往內視走去，聽內室里動靜傳來。

“盧老，今日有貴客登門，在……”

一道蒼老聲音飽含怒氣，憤憤道：

“什么貴客不貴客，我不是和你說今晚我要煉制法器，概不見客嗎？”

“天天貴客貴客，黃階下品的樂色也敢拿出來，我這個大宗師不要臉面嗎。”

“氣煞老夫也！”

他根本沒有等女修說完，便將其打斷。

室內繼續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響，似乎是在打鐵，又有機械相互撞擊的聲音。

女修抿嘴不語，語氣似乎有些焦急：

“盧老，今天這貴客不一樣。”

老頭沉默半晌，各種聲響停下。

他沉聲道：

“我都說了讓你自行處理。”

女修輕聲說：

“今日這貴客，帶的是天階法寶。”

“您給在下的權限不過是玄階。”

“只不過晚輩眼拙，不敢斷定，也仍需要您……”

林岳淡淡飲茶，示意顧雨涵也喝。

顧雨涵將屬于自己的那盞茶推來，溫聲道：

“婢子修為已高，飲此不過滿足口腹之欲。”

“主子正是修行時，可多喝點。”

林岳搖搖頭：

“沒差別。”

“今晚等一下要散功。”

在顧雨涵不解的眼神中。

咣當！

門被粗暴打開，蒼老男聲變得異常沙啞：

“你確定？”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女修聲音不急不緩：

“那位大人就在外面，您出去一看就知。”

咣當咣當。

腳步粗暴踩在上好紫檀木上，回蕩于整個天工堂庭院。

片刻后，一名老者披頭散發，下意識看向角落里不住搗鼓機械的身影，眼角溫柔。

他隨后才四處張望，看向林岳。

尤其是林岳手中散發靈氣的法寶。

老者瞳孔一縮，忽然哈哈大笑，披散的頭發瞬間梳理到腦后，簡單用簪子札起。

“遠來是客，還請兩位移步內堂。”

許是聽見老者哈哈大笑，角落里的身影微微回頭，看了眼盧初。

隨后又看了眼林岳和顧雨涵，便自顧自繼續在角落里搗鼓東西。

二人皆對大宗師行禮，便和老者走進天工院內部。

兩墻用明紋燈照亮，既清幽又安寧。

顧雨涵目光緊張地在盧初和林岳身上逡巡。

只要盧初稍微探查，就能看出她的心法出自妙欲天，自己乃魔教妖女。

這名正教大宗師絕對會毫不猶豫出手除魔。

連帶身邊的林岳都有滅頂之災。

可盧初就這樣在前面走著。

林岳意態閑散，在后面跟著。

“這位小友似乎有點緊張。”

盧初沒有回頭，淡淡道。

林岳含笑看了眼顧雨涵：

“婢子鄉野出身，沒見過世面，更沒見過像您這般修為高深的大宗師。”

盧初聞言心情極佳，回頭對二人露齒一笑。

顧雨涵把頭緊緊低下，注視腳尖。

林岳回以淡淡的微笑。

待二人在內堂坐下后，盧初搓了搓手，一舔嘴唇：

“這位小友，能否將此物交由老夫仔細勘探。”

林岳連忙又起身，恭敬雙手交過：

“前輩這便是折煞晚輩。”

盧初沒有客套，抓住靈繩，舉過頭頂。

一雙渾濁的眼睛，借助頭頂明紋燈仔細查看。

女修緊張侍立在旁，抿嘴，一個個再次看茶。

“是天階法寶沒錯。”

女修松了口氣。

“不，不對……”

盧初瞇起眼睛，女修嬌軀瞬間顫抖。

盧初哈哈大笑：

“是天階上品，居然是上品！”

“發財了，這下發財了！”

女修美眸瞬間瞪大，霍然看向林岳。

林岳捧起茶杯，輕啜一口：

“晚輩怎敢拿贗品來此，豈不是見笑于大方之家。”

盧初緊緊攥著璇璣縛靈祭，似乎是怕林岳反悔。

他看了眼女修第二次斟的茶，信手一揮。

茶杯瞬間消失，林岳正一臉懵逼間。

他再度揮手。

新的茶杯再度被林岳握住。

“這茶乃是陛下前幾日特贈于我。”

“此茶只孕于生長于千丈絕壁的雷擊古樅，其枝干裂痕中蜿蜒有金絲雷紋，百年時間內受九夜玄霜浸骨，方萌七芽。”

“如今整個帝京，有此茶者，不過陛下，我，解老兒，還有姓陸的那個老不正經。”

“這等好茶，方是待客之道。”

林岳愕然，抿嘴，將其推給一旁的顧雨涵。

在后者和盧初的驚異眼神中，他微笑道：

“你喝。”

“我說過，今晚等一下我要散功，再好的茶對我也是無用。”

盧初挑了挑眉。

顧雨涵美目中波光流轉，這樣品質的茶對她也大有裨益。

她檀口微張，似想拒絕，林岳卻已經沒有看他。

少年指尖輕扣石桌：

“盧老已經驗過貨，沒問題了吧。”

盧初點點頭。

“沒錯。”

“只是不知公子要用什么當做交換。”

林岳從懷中揣出一張清單，遞過去。

盧初掃了一眼：

“嗯……上品靈晶，上品道韻，還有各類丹藥無算。”

“這些天工堂內還有庫存，正正好夠，老夫現在就差人拿來。”

他將清單交給女修，吩咐她拿來。

女修告退，跨過門檻，正要去拿。

盧初十分滿意，神清氣爽，端起茶杯，自己也要飲上一口。

“不，可能天工堂的庫存不太夠，您有些誤會。”

林岳變出另外九條璇璣縛靈祭，在石桌上推到盧初面前。

“我有十個天階上品法寶要賣。”

哐當！

女修被門檻絆倒，狼狽摔在地板上。

噗嗤！

盧初茶水猛地吐出來，霍然起身，看向石桌上九條一模一樣的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