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留下
- 失憶夫君是首輔,農家女寵成寶
- 陌七黎
- 2207字
- 2025-07-18 21:26:47
麻煩!天大的麻煩!恐懼的毒蛇瞬間纏繞上來:這男人身份絕對不簡單!失憶意味著更大的不確定性!追殺他的人隨時可能找來!我們孤兒寡母拿什么抵擋?把他丟出去!趁他虛弱!孤兒院練就的自保本能瘋狂叫囂。
然而,目光觸及他慘白的臉,緊蹙的眉頭,滲血的傷口,還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此刻翻涌著的、巨大的、如同初生嬰兒般的空洞和脆弱……秀娘無聲的眼淚,小安繃緊的小身體,小衡害怕的哭聲……這些畫面交織在一起,像一根根細針,扎在剛剛被這個“家”焐熱了一點點的心上。
丟出去,就是讓他死!良心的鞭笞同樣猛烈。
就在這冰火兩重天的煎熬中,一個帶著冷酷算計的念頭猛地占據了上風:
留下他!
理由一:天寒地凍,傷重失憶,丟出去必死無疑。蘇玉塵,你還沒冷血到那個地步。
理由二:家里缺勞力!看看這破屋!看看病弱的娘!看看年幼的弟弟!開春要修補房子,要開荒種地,要去鎮上奔波做生意……我一個女人帶著老弱,太難了!他看起來高大結實(雖然現在重傷),等他傷好了,不就是現成的、免費的壯勞力?劈柴挑水,搬運重物,甚至……當個保鏢震懾一下村里可能的宵小?
理由三:擋箭牌。雖然風險巨大,但換個角度想,萬一……萬一真有不長眼的麻煩找上門,有這么個看起來就不好惹(即使失憶了氣勢還在)的男人杵在家里,是不是也能起點威懾作用?總比我們娘幾個任人揉捏強!
理由四:投資?萬一他身份真的大有來頭,等他恢復記憶(或者我們幫他恢復),救命之恩加上這段時間的收留……回報總不會少吧?雖然這念頭有點卑鄙,但生存面前,容不得清高。
留下他,利大于弊!風險可控!
這個決定像是一塊巨石落地,雖然沉重,卻瞬間理清了混亂的思緒。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眼神變得堅定而務實。
我走到賀景煜身邊蹲下,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甚至帶上一點刻意的輕松,仿佛他失憶是件沒什么大不了的事:“你醒了?感覺怎么樣?傷口疼得厲害嗎?”
他依舊緊蹙著眉,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牢牢鎖著我,里面的迷茫和警惕如同實質,只是艱難地重復:“我……是誰?這是哪里?”
“這里是柳家村,我叫蘇玉塵。”我語速平緩,指了指家人,“這是我娘,秀娘。那是我大弟弟玉安,小弟弟玉衡。”刻意用了更親近的稱呼。“我們在村外雪地里發現你的,傷得很重,快凍僵了。”我模糊了“撿”的過程,強調了“發現”和“凍僵”,暗示我們能力有限,只是碰巧。“看你還有口氣,就費勁把你拖回來了。”“拖”字加重語氣,點明不易。
他聽著,眼神里的困惑更深,努力想回憶,卻只有一片空白,越是想想起些什么,頭就越痛,這讓他眉宇間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和……更深的不安。他低頭看了看身上簡陋粗糙的包扎,又看向我,聲音嘶啞:“是……你救了我?”這句話帶著試探,也帶著一絲尋求確認的依賴。
“算是吧,總不能見死不救。”我含糊應道,隨即話鋒一轉,語氣變得直白而現實,帶著點小算計,“不過你也看見了,我們家就這光景,破屋漏風,吃了上頓愁下頓。”我指了指鍋里那點可憐的米湯,“救你回來,費了老大勁,還用了家里僅剩的一點干凈布給你裹傷。”
我停頓了一下,目光坦然地迎視著他審視的眼神,清晰地陳述他的處境:“你現在什么都不記得了,傷得又重,外面冰天雪地,出去就是個死路一條。”
然后,拋出了我的“交易”:“你要是沒地方去,不嫌棄我們家窮得叮當響,就暫時留下養傷。等開春天暖了,或者你哪天靈光一現想起來了,再做打算。”我把選擇權看似交給他,實則堵死了其他路。
看著他深邃卻空洞的眼睛,我補充了最關鍵的條件,帶著點暗示和務實的安撫:“留下呢,也不能白吃白住。你這么大個子,傷好了,家里劈柴挑水、修修補補、搬搬抬抬的力氣活,總得幫著干點,就當……抵你的藥錢、飯錢和這鋪草堆的‘房錢’了。你看行不?”
少女的話,像冰錐,刺破了他僅存的僥幸。
“什么都不記得了……”
“出去就是個死路一條……”
每一個字都敲打在他空蕩蕩的記憶上,帶來冰冷的回響。恐懼,一種源自未知和絕對弱勢的、前所未有的恐懼,悄然攫住了他。他像斷線的風箏,飄蕩在無垠的虛空,隨時可能徹底墜落、粉碎。
少女提出的“交易”,直白得近乎冷酷,卻奇異地帶來一絲……錨定的感覺。
“留下……”
“劈柴挑水……抵飯錢……”
雖然這“家”破敗得如同廢墟,但這至少是一個可以暫時容身的地方。一個明確的、可以用勞動換取生存空間的地方。這比漫無目的的恐懼和必死的結局,要好得多。
他審視著眼前的少女——蘇玉塵。她的眼神很復雜,有警惕,有算計,有疲憊,但唯獨沒有……憐憫。這反而讓他感到一絲詭異的安心。憐憫意味著負擔,而交易意味著界限清晰。她需要勞力,他需要活命,很公平。雖然她那點小算計在他的本能看來有些稚嫩可笑,但這恰恰說明她所求有限。
至于她口中的“藥錢”、“飯錢”、“房錢”……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散發著土腥味的粗布包扎,又嗅了嗅空氣中那點可憐的米湯氣味。又看了看對面的母子三人和眼前的少女。
他極其緩慢地、幅度極小地點了下頭。這個微小的動作也牽動了傷口,帶來一陣尖銳的疼痛,讓他額角的冷汗又滲出一些。他強忍著,抬起眼,再次看向蘇玉塵。那雙深邃的黑眸里,銳利的審視褪去了一些,迷茫依舊,但多了一絲……認命的平靜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對這個奇特少女的好奇。她身上有種矛盾的特質,市儈又果決,脆弱又堅韌。
他開口,聲音嘶啞依舊,卻帶著一種刻意維持的平穩,清晰地吐出兩個字:
“……好。”頓了頓,他似乎覺得不夠,又極其艱難地,帶著一種刻入骨髓的、或許是源于過去的教養,補充了一句: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