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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家

路明非把自己扔進臥室那張吱呀作響的舊木床時,感覺骨頭都在發出解脫的呻吟。空調開著26度,剛好蓋得住c市七月黏糊糊的熱,他大字攤開,舉著手機刷得指尖飛快。

屏幕上是進入青銅城前建的聊天群,愷撒正發九宮格健身照,配文“假期自律計劃Day1”,下面跟著諾諾一串嘲諷的表情包。以及纏著路明非把自己拉進去的芬格爾在群里哀嚎自己的漢堡被海關扣了,求代購的消息刷了整整三屏。

路明非嗤笑一聲,翻了個身,枕頭陷下去一塊。床頭柜上擺著他媽早上切的西瓜,半邊都快化出水了,甜絲絲的味兒混著空調風往鼻子里鉆。他劃到朋友圈,看見楚子航發了張照片——是條老巷弄,青石板路上曬著梅干菜,配文只有兩個字:“已到”。

“這家伙回國跟出差似的。”路明非嘟囔著,剛想評論句“記得帶點醬鴨”,手機突然震了震,是水凝夜發來的消息:“楚子航說晚上一起吃飯。”

他盯著那行字看了兩秒,手指在屏幕上敲:“哪個地方?”

回復來得很快:“你家樓下的生煎店。他說帶了瓶好酒。”

路明非猛地坐起來,床板發出一聲抗議。好酒?楚子航帶的酒能是普通貨色?他趿拉著拖鞋跑到窗邊,扒著窗簾往下看——樓下的梧桐樹影里,好像真停著輛熟悉的奔馳。

“行啊,”他回了消息,隨手把手機往床上一扔,抓過桌邊的T恤套上,“正好讓他看看我的酒量。”

空調外機嗡嗡轉著,窗外的蟬鳴一陣高過一陣。路明非對著鏡子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忽然覺得這暑假好像也沒那么無聊。至少不用聽教授講龍族歷史,不用躲愷撒的訓練彈,更重要的是——能在自己的地盤上,跟這幫人一起吃頓冒著熱氣的生煎。

路明非躡手躡腳溜下樓時,客廳的燈還亮著。嬸嬸正坐在沙發上嗑瓜子,電視里放著八點檔連續劇,瓜子殼吐得滿茶幾都是。聽見腳步聲,她眼皮都沒抬,嘴里“嘖”了一聲:“都幾點了才下來?空調開一下午,電費不要錢啊?”

“哦,這就關。”路明非含糊應著,手在墻上摸索開關。

“別關了,”嬸嬸又說,眼睛盯著屏幕,“等會兒你叔叔回來熱。趕緊去門口等著,他今天捎了箱蘋果,你搬進來。”

路明非沒吭聲,換了鞋往樓道走。傍晚的風帶著熱氣撲在臉上,比空調房里悶多了。他蹲在單元門口劃手機,水凝夜的消息剛發過來:“我和楚子航在生煎店門口了,你到哪了?”

正想回,身后傳來防盜門“吱呀”一聲,嬸嬸探出頭:“蹲那兒干嘛?懶驢上磨啊?蘋果在自行車筐里,趕緊拎上來!”

“知道了知道了。”路明非起身,看見叔叔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自行車靠在墻邊,車筐里果然塞著個紙箱。他拎起來,沉甸甸的,胳膊剛使勁,嬸嬸又在門口喊:“輕點!別磕壞了,我明天要送人的!”

路明非翻了個白眼,沒敢頂嘴,把蘋果搬進屋往廚房一放,轉身就往外沖。

“哎!你去哪兒?”嬸嬸的聲音追出來。

“同學找我有點事!”他頭也不回,人字拖在樓道里踩出“啪嗒啪嗒”的響。

跑到巷口,就看見楚子航靠在車邊,水凝夜站在他旁邊,手里拿著兩瓶冰汽水。看見他跑過來,水凝夜把其中一瓶遞過來:“臉怎么這么紅?被你嬸嬸訓了?”

路明非擰開瓶蓋灌了大半口,氣才順過來:“別提了,在家待著比在學院跑障礙賽還累。走,吃生煎去,我要吃雙份,把損失的能量補回來!”

楚子航沒說話,只是拉開生煎店的門,風鈴“叮鈴”一響,裹著肉餡香氣的風涌出來,把路明非那點煩躁吹得煙消云散。

生煎剛端上桌,熱氣騰騰的,油花在焦脆的底殼上滋滋響。路明非正埋頭跟第一只生煎搏斗,被燙得齜牙咧嘴,就聽見水凝夜忽然笑了一聲。

“怎么了?”他含著半口肉汁,含糊不清地問。

“感覺你變了挺多的,”水凝夜用筷子輕輕戳著自己碗里的醋碟,笑著看路明非“以前在學院見你,總覺得你走路都想貼著墻根走,現在……至少敢跟芬格爾搶最后一塊披薩了。”

路明非愣了一下,隨即撓撓頭:“有嗎?可能是暑假沒愷撒盯著訓話,放松了吧。”

“不是放松,”水凝夜抬眼看他,目光很亮,“是自信多了。”

一直沉默吃生煎的楚子航突然放下筷子,難得主動開口,語氣還帶著點不尋常的認真:“他以前在高中,連在走廊里跟女生問路都會臉紅。”

路明非一口湯差點噴出來:“哎!楚子航你怎么回事?哪壺不開提哪壺啊!不對!你怎么知道的?”

“我以前見過你,還有一次下大雨我想讓你跟我一塊上車回家的,只不過你跑的太快了。”楚子航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飄向窗外,“某次任務需要偽裝成高中生,我們去他以前的學校勘察。教導主任提起他,說他是‘三棍子打不出個屁’的典型,運動會永遠躲在看臺上啃面包。”

水凝夜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還有這種事?我還以為你一直是現在這樣,能跟愷撒互懟不落下風呢。”

“那都是被他們逼的!”路明非急著辯解,臉頰有點發燙,“再說了,誰還沒個黑歷史啊?楚子航你高中難道就沒點糗事?比如……被女生塞情書不敢接?”

楚子航面不改色地夾起一只生煎:“沒有。她們通常不敢靠近我。”

“切,裝什么酷。”路明非嘟囔著,卻忍不住笑了。窗外的路燈亮了,暖黃的光透過玻璃照進來,落在三人之間蒸騰的熱氣里。他忽然覺得,被人記得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好像也沒那么丟人。

路明非把最后一口可樂灌進嘴里,罐子捏得嘎吱響,對著空氣翻了個白眼:“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長這么大,我爸媽在我記憶里還不如隔壁王阿姨家的狗有存在感。活像我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還是塊沒被孫悟空看上的破石頭。”

他踢了踢腳下的碎石子,語氣里帶著點自嘲的笑:“唯一一次沾著點‘親情’邊兒,還是古德里安教授拎著那封破信找到我,說我爸媽是學校的‘杰出校友’。杰出個鬼啊,杰出到連兒子高考都不露面?”

旁邊的水凝夜抱著膝蓋,指尖無意識地摳著地面,聲音輕得像飄著的煙:“沒見過媽,我爸……在我記事起就死了”

路明非愣了愣,剛到嘴邊的吐槽咽了回去,撓了撓頭沒吭聲。

一直靠著墻沒說話的楚子航忽然抬了抬眼,目光掃過兩人,聲音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那我還好。”

路明非和水凝夜同時看過去。

“我媽還在,”楚子航頓了頓,喉結動了動,“就是后來跟別人結婚了,搬家的時候,把我也帶走了。”

風卷著落葉滾過腳邊,三個人忽然都沒了聲音。遠處訓練場上的呼喝聲飄過來,襯得這片角落安靜得有點尷尬。

路明非咳了一聲,踹了楚子航一腳:“合著咱們仨是比慘大會冠軍候選?”

楚子航沒躲,只是淡淡地回了句:“至少不是石頭里蹦出來的。”

路明非:“……”行吧,這人吐槽起來還挺致命。

路明非叼著紙巾擦嘴,剛把最后一口飯咽下去,就聽見水凝夜的聲音從對面傳來。姑娘手里還捏著沒吃完的半個饅頭,眼神落在他身上,帶著點認真的探究。

“你嬸嬸天天這么壓榨你,”她頓了頓,把饅頭塞進嘴里嚼了嚼,“要不然……來我家住吧?”

路明非嘴里的紙巾差點掉下來,他眨巴著眼看過去,懷疑自己聽錯了:“啊?住你家?我這……我這不是蹭吃蹭住專業戶啊。”

“我家又沒人跟你搶吃的。”水凝夜把饅頭咽下去,拿起旁邊的水瓶喝了口,“我房子就我一個人和一個管家,多雙筷子的事。”

路明非還在撓頭琢磨怎么回絕,眼角余光瞥見旁邊的楚子航。這人剛才已經拿起餐盤要起身了,聽見這話,邁出的腳步硬生生頓在原地,背對著他們,手里的餐盤懸在半空,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下——這位“三無”師兄啥時候有偷聽別人說話的愛好了?

他趕緊提高了點音量,假裝沒看見楚子航那凝固的背影:“別了別了,我嬸嬸也就是嘴上厲害,其實……其實對我還行。”話一出口自己都心虛,昨天嬸嬸還因為他多吃了塊排骨念叨了半小時。

水凝夜挑了挑眉,沒再堅持,只是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沿:“想通了隨時說,鑰匙我那兒多的是。”

路明非正想接話,就見楚子航那懸著的腳步終于落了地,他沒回頭,端著餐盤不緊不慢地走向回收處,背影看著跟平時沒兩樣,只是那幾步路,走得比平時慢了半拍。

路明非摸了摸鼻子,忽然覺得這食堂的空氣好像比平時更安靜了點。

食堂門口的風帶著點飯香,三人沒再多說什么。

路明非把餐盤塞進回收處,撓著頭跟兩人道別:“那我先撤了,晚了回去該被我嬸嬸念了。”臨走前還回頭沖水凝夜揮了揮手,“謝了啊,剛才那事兒……我再想想。”

水凝夜沒應聲,只是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拐過路口,才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她的步子很輕,影子被夕陽拉得老長,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后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不用回頭也知道是楚子航。兩人住的小區在同一方向,偶爾會碰上同路。

楚子航沒說話,就跟在她身后半步遠的地方,像個沉默的影子。一直走到岔路口,他才停下腳步,看著水凝夜拐進那條更窄的巷子,才轉身走向另一邊。

夕陽徹底沉下去的時候,路明非的終于晃到了自家門口。他抬頭看了眼窗戶里透出的燈光,深吸一口氣,該面對嬸嬸的晚場念叨了。

三個方向,三盞燈,各自亮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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