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時間，轉瞬即逝。

對李默來說，這是昏天黑地、靠著咖啡和外賣續命的一周。

而對戰略情報部的其他同事來說，這是見證神跡、三觀重塑的一周。

提案會當天，戰略情報部最大的會議室——“英靈殿”里，座無虛席。

這間會議室的設計，完美詮釋了什么叫“低調的奢華”。穹頂是流動的星空，每一次呼吸間都有星辰生滅。會議長桌由一整塊不知名的黑色晶體打磨而成，桌面光滑如鏡，倒映著與會者的身影，仿佛映照著他們的靈魂。

今天到場的，不僅僅是戰略情報部的成員。

雅典娜端坐主位，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靜，仿佛即將開始的不是一場決定一個古神命運的提案會，而是一次普通的周報。

她的左手邊，坐著一個身材魁梧、滿臉絡腮胡、渾身散發著熔巖熱氣的壯漢。他就是GADA的首席技術官（CTO），奧林匹斯神系的火神與工匠之神——赫菲斯托斯。他不停地把玩著一個由齒輪和閃電構成的金屬魔方，眼神里充滿了對技術和創造的狂熱。

右手邊，則是一位穿著古板的灰色長袍，面容嚴肅，眼神銳利如鷹隼的老者。他是埃及神系的智慧與契約之神，也是GADA法務與合規部的負責人，透特最堅定的支持者。

而在他們對面，一個孤零零的座位上，坐著一個愁眉苦臉、唉聲嘆氣的雙面神。他的一張臉看著過去，滿是頹喪；另一張臉看著未來，一片茫然。他就是本次項目的“甲方爸爸”，已經瀕臨“破產”的羅馬門神——雅努斯。

李默和透特，則坐在長桌的兩端，涇渭分明。

透特依舊是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色長袍，神情孤傲，閉目養神，仿佛對周圍的一切都不屑一顧。他的面前空無一物，因為他本人，就是最強大的演示設備。

李默則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穿著一身標準的商務正裝，面前放著一臺公司配發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是他修改了無數遍的PPT。他旁邊的赫爾墨斯比他還要緊張，額頭上全是汗，不停地用眼神給他傳遞著“兄弟挺住”、“不行就認輸”、“保命要緊”之類的信號。

“時間到。”

雅典娜清冷的聲音響起，不大，卻瞬間讓整個會議室安靜了下來。

“按照慣例，透特，你先開始。”

透特緩緩睜開眼睛，那雙蘊含著無盡智慧的眼眸里，沒有絲毫波瀾。他站起身，對著雅典'娜微微躬身，然后，他伸出了右手。

“嗡——”

整個“英靈殿”的星空穹頂，瞬間暗淡了下來。

緊接著，會議長桌的中央，空間開始扭曲、折疊。無數金色的符文和白色的數據流憑空涌現，如同一條奔騰的銀河，迅速在空中構建出一個宏偉到令人窒息的立體模型。

那是一個覆蓋了整個星球的、由光線和邏輯構成的巨大網絡。網絡的每一個節點，都是一個凡人世界的“入口”——網站的登錄界面、APP的啟動畫面、智能門鎖的驗證系統、甚至是每一個超鏈接的點擊行為。

而所有這些入口，最終都通過億萬條閃爍的信仰通道，匯入網絡的中央——一扇由純粹能量構成的、正在緩緩重塑的“雅努斯之門”。

“我的方案，名為‘萬門之網’。”

透特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感。他沒有用任何擴音設備，但他的聲音卻仿佛直接在每個人的腦海中響起。

“雅努斯的衰落，根源在于其‘存在形式’已經無法適應新的時代。凡人不再為開啟一扇物理的門而祈禱，但他們每天，都在進行著數以萬億次的‘開啟’行為。”

他手指輕輕一點，那巨大的網絡模型開始飛速運轉。

只見代表“凡人”的無數光點，每一次進行“登錄”、“打開”、“進入”等行為時，都會分出一縷微不可查的信仰之力，順著網絡通道，源源不斷地匯入中央的雅努斯之門。

“我的方案核心，是重寫‘開啟’這一概念的底層協議。我們將開發一套‘雅努斯協議’，并將其作為強制性的前置模塊，植入人類世界所有主流的操作系統與網絡平臺。”

透特的聲音變得高昂起來，帶著一種創造者的激情。

“這相當于，為雅努斯建立了一個覆蓋全球的、全天候的、自動化的信仰征收系統！我們不再需要等待信徒主動祈禱，每一次‘登錄’，就是一次叩拜！每一次‘點擊’，就是一次獻祭！”

“轟！”

模型中央的雅努斯之門，在吸收了海量模擬數據后，猛然爆發出萬丈光芒，其能量指數在模型旁邊的虛擬面板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飆升，瞬間就從“瀕臨破產”的紅色警戒區，沖入了代表“業績優良”的綠色安全區，并且還在不斷上漲！

“我的天……”火神赫菲斯托斯激動地站了起來，他手中的金屬魔方都停止了轉動，雙眼放光地看著那個模型，“這……這是何等完美的架構！強制綁定！底層植入！他從源頭上壟斷了‘入口’的概念！這簡直是神級的產品設計！”

法務部的老者也滿意地點了點頭，撫著自己的胡須：“此方案邏輯嚴謹，權責清晰，且完全繞開了與凡人直接溝通的法律風險，堪稱典范。”

就連“甲方”雅努斯，那張看著未來的臉上，也第一次露出了震驚和狂喜的表情。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重回巔峰，香火比肩宙斯、奧丁的輝煌未來。

整個會議室里，響起了一片壓抑不住的贊嘆聲。

所有人都被透特這個方案的宏大、精妙和無可挑剔給徹底折服了。

這已經不是一個商業方案了。

這是一種“降維打擊”。

他根本沒有在規則內解決問題，而是直接修改了規則本身。他用神才擁有的能力，從一個凡人無法企及的維度，對問題進行了碾壓式的解答。

赫爾墨斯面如死灰，他絕望地看了一眼李默。在他看來，這場PK已經結束了。李默那個關于“情緒價值”和“異業合作”的PPT，在透特這套“重寫世界規則”的方案面前，簡直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可笑。

透特享受著眾人的贊美，但他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仿佛這一切，本就理所當然。

他緩緩收回手，空中的“萬門之網”模型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在空氣中。星空穹頂重新亮起，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然后，將目光投向了長桌另一端的李默。

那眼神，充滿了極致的輕蔑與憐憫。

像一個剛剛展示完可控核聚變的物理學家，看著一個準備上臺表演鉆木取火的原始人。

那眼神仿佛在說：

“你，拿什么跟我斗？”

整個會議室的目光，也隨之轉移到了李默身上。那些目光里，不再有期待，只剩下同情和一絲看好戲的玩味。

在死一般的寂靜中，雅典娜的聲音再次響起，平靜得像一汪不起波瀾的深潭。

“李默，”

“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