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墻角，三個空泡面箱格外刺眼，這便是林默未來七天的全部家當。最后五十塊換來的這點油水，在昏黃燈泡下泛著廉價的光暈。他盤腿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手指懸在那個唯有他能看見的破舊光屏上，微微顫抖。屏幕上，一行小字灼得他眼眶發(fā)燙：

【石墨烯電池技術(shù)（殘篇）——兌換積分：2000】

兩千分！足夠兌換多少立竿見影的飽腹之物，甚至能換來沉甸甸的金條！可這玩意兒……后面的描述，每個字都在挑戰(zhàn)他認知的極限：能量密度翻十倍？充電快二十倍？循環(huán)上萬次？還廉價環(huán)保？這哪是技術(shù)，這他媽是印鈔機，是通往另一個維度的船票！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撞得肋骨生疼。胃袋饑餓地抽搐著，提醒著現(xiàn)實的冰冷。墻角房東催租的紙條，像塊寒冰壓在心頭。再交不上錢，別說這蝸居，連天臺都將無處容身。

“艸！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林默猛地閉眼再睜開，最后一絲猶豫已被孤注一擲的狠勁燒成灰燼。他看也不看那堆泡面，手指帶著一股“愛誰誰”的決絕，狠狠砸向那個兌換按鈕！

嗡——

一股冰冷的數(shù)據(jù)洪流瞬間灌入腦海，如同無數(shù)冰針在神經(jīng)末梢炸裂。密密麻麻的分子式、結(jié)構(gòu)圖、工藝流程……海量信息幾乎將他的頭顱撐爆。他悶哼一聲，雙手死死抱住腦袋，冷汗“唰”地浸透了單薄的T恤。眼前金星亂迸，光怪陸離的碎片瘋狂閃爍，靈魂仿佛要被這磅礴的知識撕成碎片。

【系統(tǒng)提示：知識灌輸完成。檢測到載體精神閾值過低，部分核心數(shù)據(jù)（電極材料分子自組裝工藝、超導(dǎo)離子通道穩(wěn)定方案）已暫時封存。】

【警告：積分僅余50點。】

冰冷的系統(tǒng)音將他從崩潰邊緣拽回。林默癱倒在地，像條離水的魚，大口倒著氣。抹去臉上混雜的汗與淚，大腦仍在嗡鳴，但那足以顛覆世界的技術(shù)知識，已如烙印般刻入骨髓，化為本能。

他晃晃悠悠地爬起，掃視著這間窮得叮當響的屋子。目光最終定格在桌上堆疊的泡面桶和礦泉水瓶上。一個念頭電光石火般閃現(xiàn)——就是它了！

接下來的晝夜，林默徹底化身垃圾堆里的鼴鼠。他沖進廢品站，在刺鼻的氣味中翻找，硬是從廢品山中刨出幾個相對完好的透明塑料瓶。又用兜里最后的硬幣，在五金店換來廉價的絕緣膠帶、幾米細銅絲、一小罐導(dǎo)電銀漿、幾節(jié)舊電池，外加一把小刀和鑷子。

小小的出租屋成了他的“秘密工坊”。他赤腳蹲踞地上，專注得像個偏執(zhí)狂。雙手沾滿銀漿與黑灰，小心翼翼地用小刀裁切塑料瓶，用鑷子夾著銅絲在瓶身勾勒如同鬼畫符的線路，拆解、重組那些廢電池……腦海中強行灌入的未來知識，此刻正以一種荒誕絕倫的方式，在他手中一點點具象化。

汗珠順著下巴滴落，砸在污跡斑斑的水泥地上，他渾然不覺。整個人仿佛焊在了指尖那堆“破爛”上。當最后一根銅絲被膠帶固定，一個由最大號泡面桶改造、內(nèi)部塞滿簡陋線圈與糊狀電極的“反應(yīng)罐”宣告完成。旁邊還連接著幾個小塑料瓶拼湊的“能量轉(zhuǎn)換器”，其貌不揚，怪模怪樣，散發(fā)著泡面料包與垃圾混合的詭異氣息。

林默凝視著自己的“杰作”，咧開嘴，笑容疲憊而瘋狂。未來的火種，竟在這堆破爛中點燃。

次日下午，一輛锃光瓦亮的黑色賓利，如同誤入片場，碾過坑洼的泥路，停在了城中村逼仄的巷口。車門開啟，西裝革履、頭發(fā)油亮得蒼蠅打滑的徐天豪皺著眉下車，他那雙價格不菲的皮鞋小心翼翼地避開地面的污水與爛菜葉。身后跟著一位頭發(fā)花白、鏡片厚如酒瓶底的老顧問，提著一個沉甸甸的金屬工具箱。

“徐總，您……確定是這兒？”老顧問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眼神滿是狐疑，“這種犄角旮旯……能有什么成果？”混雜的怪味熏得他趕緊用白手套掩住口鼻。

徐天豪未置一詞，掏出噴了古龍水的手帕按在鼻端，金絲眼鏡后的目光掃過斑駁的墻皮和晾曬的破舊衣物，眉頭鎖得更緊。他再次確認手機短信——那個陌生號碼發(fā)來的地址，正是這棟破敗筒子樓的頂樓。

引路的秘書一臉窘迫，硬著頭皮在前開路。樓道狹窄昏暗，霉味撲鼻，樓梯扶手觸手便是油垢。徐天豪的高級西褲蹭到墻角的蛛網(wǎng)，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強忍著沒有拂拭。

終于停在一扇油漆剝落、門縫透光的鐵門前。秘書叩響了門。

門開了。一股濃烈的泡面味混合著難以名狀的化學(xué)氣息撲面而來，徐天豪和老顧問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門口站著的年輕人，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和皺巴巴的T恤，頭發(fā)微亂，臉色因熬夜而蒼白，唯獨那雙眼睛亮得懾人，燃燒著不正常的亢奮。

“徐總？里面請。”林默側(cè)身讓開，語氣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與這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從容自信。

屋內(nèi)比樓道好不了多少，家徒四壁。唯一一張桌子上堆滿了泡面桶和空水瓶。而就在這片“垃圾場”中央，赫然擺放著一個由最大號泡面桶改造的裝置，連接著幾個小塑料瓶和裸露的電線，旁邊還放著一個普通的家用燈泡。

徐天豪的目光掃過破沙發(fā)和地上的薄被，最終落在那泡面桶裝置上。他嘴角一撇，毫不掩飾地露出譏誚的笑容，如同在看一場滑稽戲。老顧問更是直接“噗嗤”笑出聲：“小伙子，這就是你電話里吹噓的‘顛覆性新能源’？拿泡面桶糊弄鬼呢？簡直兒戲！”

林默置若罔聞。他徑直走到桌前，拿起兩根帶著鱷魚夾的導(dǎo)線，利落地夾在泡面桶裝置的兩個接口上。導(dǎo)線的另一端，連接著那個燈泡。

“是不是兒戲，試試便知。”林默聲音不高，卻帶著奇特的穿透力。他深吸一口氣，手指按下了裝置上一個簡陋的開關(guān)——那不過是從舊電器上拆下的普通按鈕。

嗡……

一陣微弱得幾乎難以捕捉的電流聲響起。裝置內(nèi)部，林默親手調(diào)制的糊狀電極之間，似乎有一絲幽藍的電弧倏忽閃過。

緊接著，在徐天豪和老顧問陡然瞪圓的、幾乎要脫眶而出的注視下——那個普普通通的燈泡，唰！地亮了！

不是閃爍不定，而是瞬間迸發(fā)出穩(wěn)定、飽滿、刺眼奪目的白光！在這昏暗破敗的小屋里，這光芒顯得如此突兀而銳利，如同一記無形的耳光，狠狠抽在徐天豪和老顧問的臉上。

“不可能！！！”老顧問的嗓子陡然劈裂，眼珠幾乎要彈射出鏡框。他一個箭步?jīng)_上前，近乎粗暴地推開林默，雙手顫抖如篩糠地從工具箱里掏出一個精密萬用表。哆哆嗦嗦地將表筆抵住燈泡接口。

屏幕上的數(shù)字瘋狂跳動，最終穩(wěn)穩(wěn)停在一個讓老顧問頭皮炸裂的數(shù)值上。電壓穩(wěn)定得可怕，電流輸出平直如刀削，性能遠超普通電池！他不信邪地又去測量泡面桶的輸出口，結(jié)果同樣匪夷所思！他猛地抬頭，死死瞪住林默，嘴唇劇烈哆嗦著，巨大的沖擊讓他喉頭堵塞，只能發(fā)出“嗬嗬”的抽氣聲。

徐天豪臉上那點譏誚早已凍結(jié)，取而代之的是無法形容的驚駭。他下意識向前探身，金絲眼鏡“哧溜”一下從挺直的鼻梁滑落，堪堪掛在鼻尖。鏡片后，那雙眼睛瞪得溜圓，死死攫住那刺目的光團，如同目睹了世間最不可思議的奇跡。他那引以為傲的鎮(zhèn)定與城府，在這破桶中迸射的光芒前，碎得無影無蹤。

那光芒不僅照亮了陋室，更將他眼底名為“貪婪”與“機遇”的火焰，“騰”地點燃，熊熊燃燒。

“林…林先生！”徐天豪的聲音因激動而變調(diào)，他手忙腳亂地扶正眼鏡，臉上瞬間堆砌起此生最熱切、近乎諂媚的笑容，之前的傲慢蕩然無存。他繞過呆若木雞的老顧問，急切地伸出手，“天才！不，是鬼才！曠世奇才啊！這是足以改天換地的偉業(yè)！我們星海資本極有興趣，極有誠意！您盡管開價…不，條件您隨便提！要錢給錢，要設(shè)備給設(shè)備，要人給人！合作，我們立刻合作！”

他語速快如連珠炮，唾沫星子幾乎濺到林默臉上，眼神熾熱得仿佛要將林默生吞活剝。

林默看著徐天豪前倨后恭的嘴臉，心底冷笑，面上卻恰到好處地流露出“民間怪才”的靦腆與激動：“徐總您過譽了。這只是個粗糙得不能再粗糙的試驗品，離實用還差得遠……”

“粗糙？何談粗糙！”徐天豪急忙打斷，生怕他反悔，“這已證明了核心路徑的可行性！這是無價之寶！林先生，您放一萬個心，后續(xù)研發(fā)資金我包了！星海最不缺的就是資本！這樣，我先投五千萬！股份您占大頭！意向書我們現(xiàn)在就簽！”

他一邊說著，一邊手忙腳亂地去掏他那鑲鉆的定制手機，恨不得當場就命令財務(wù)轉(zhuǎn)賬。就在這時，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驟然響起，打斷了他急不可耐的表演。

徐天豪臉上的狂熱瞬間收斂大半。他瞥了眼屏幕上的名字，眉頭飛快蹙緊。他朝林默擠出個歉意的笑容，指了指手機：“實在抱歉林先生，萬分緊要的電話，我接一下，馬上就好。”

他轉(zhuǎn)過身，背對林默，踱到那扇蒙塵的窗邊，壓低了聲音。但這斗室狹小安靜，幾個關(guān)鍵詞還是斷斷續(xù)續(xù)地飄進了林默耳中：

“…是…東西貨真價實…潛力…巨大…嗯…明白…家族考核…必須拿下…您放心…”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家族考核？果然，姓徐的背后還有人！他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簾，余光掃過旁邊仍對著泡面桶裝置魔怔般喃喃自語的老顧問。

就在林默思忖之際，他眼角余光似乎瞥見系統(tǒng)光屏邊緣，一行亂碼似的小字一閃而逝，快如錯覺：【…外部協(xié)議介入…權(quán)限校驗…】。一股莫名的不安悄然爬上心頭。

窗外，天色不知何時已暗沉下來。對面同樣破舊的樓宇里，某個黑洞洞的窗口，隱約有金屬的冷光倏忽一閃，如同望遠鏡的鏡片，又似槍械的準星。一個模糊的黑影隱匿在窗簾之后，面目不清，唯有嘴角叼著的煙頭在昏暗中明滅不定，宛如一條暗中窺伺的毒蛇之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