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玄的意識似乎已經(jīng)開始渙散，眼神迷離地望著那片承載了所有恩怨的廢墟天空，口中發(fā)出模糊不清的囈語，漸漸變成了放聲痛哭。

“尋常人一生……難得一遇的‘師’……我一下……遇見三位……”

“……教我‘術(shù)’者……我不認……”

“……授我‘道’者……我不從……”

“最后……指點我迷津的……我也……未能報恩……”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次都帶出大股的血沫。

然而，他卻掙扎著，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頭轉(zhuǎn)向那片三一門主殿的基址方向，渾濁的淚水混著血水滑落。

“最…最對不起的……是…是掌門……”

“他渡我…自悟…看清本心……我卻……未能報恩……”

話語中帶著一種近乎解脫的希冀。

“若能…若能重活……我定去…尋他……”

這番話，如同一顆火星，瞬間點燃了陸瑾心中那剛剛被突破逆生三重暫時壓制的怒火。

“尋他？！！！”陸瑾臉上的肌肉瞬間扭曲，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死死盯著李慕玄，“你要去找誰？！無根生？！！”

李慕玄沒有回應(yīng)，或者說，他已經(jīng)無力回應(yīng)。

眼神依舊望著那片廢墟，瞳孔微微渙散，嘴角卻似乎帶著一絲釋然的弧度，仿佛是默認，又仿佛是對另一個執(zhí)念的交代。

“好??！好得很?。?！”

陸瑾的怒吼，所有的情緒——那因突破帶來的短暫空茫，那因李慕玄懺悔而生出的一絲極其微弱的惻隱。

此刻被怒火焚盡。

陸瑾的右手瞬間并指如錐，沒有任何猶豫，直刺李慕玄的太陽穴。

李慕玄面對這索命一擊，沒有任何反應(yīng)。

甚至沒有再看陸瑾一眼，渙散的目光依舊固執(zhí)地停留在三一舊址的方向，臉上那解脫與釋然交織的復(fù)雜表情，徹底凝固。

指鋒及體，血光迸現(xiàn)。

一切歸于死寂。

陸瑾保持著刺出的姿勢，但是手上奇怪的沒有沾染血跡。

高大的身軀微微顫抖。

“哈！哈！哈！就剩你了！無根生！”

……

三一事了。

姜霄已站在哪都通總部最深處的通道。

合金門無聲滑開，露出一個并不顯得特別壓抑的寬敞房間。

沒有多余的儀器，只有中央那把結(jié)構(gòu)冷硬的金屬座椅——從寬凳。

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茶香。

座椅對面，舒適的皮質(zhì)座椅上坐著人。

趙方旭，哪都通公司最高負責(zé)人，此刻臉上帶著一種近乎慈和的長者微笑，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卻深邃難測。

面前的桌上放著一杯清茶，熱氣裊裊。

徐四站在他側(cè)后方，神情比之前放松了些，但眼底的警惕并未減少。

“小姜啊，來了？坐，坐下說話?！壁w方旭的聲音溫厚，如同招呼一個親近的晚輩，指了指那把從寬凳。

姜霄依言坐下。

冰冷的觸感與房間的“溫和”氛圍形成微妙反差。

工作人員上前，熟練地貼上感應(yīng)貼片，儀器啟動的低鳴在茶香中顯得有些突兀。

【菩提魄（燦金）】在識海深處無聲流轉(zhuǎn)，浩瀚而穩(wěn)固的精神力量瞬間接管一切生理反應(yīng)。

心跳、呼吸、體溫、皮電、腦波……所有指標被牢牢錨定在一條平穩(wěn)的基準線上。

趙方旭的目光溫和地掃過屏幕，又落回姜霄臉上。

他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口氣。

“小姜，別緊張，就是例行問問，了解下情況?！?

趙方旭的語氣輕松得像在拉家常。

“這次找你來呢，主要是關(guān)于納森島，還有后面牽扯出來的一些……嗯，關(guān)聯(lián)。我們呢，想聽聽你的視角?！?

他放下茶杯，笑容依舊和煦，但眼神里的探究意味濃了起來。

“第一個問題啊，”趙方旭的聲音依舊溫和，問題卻單刀直入。

“你當初……為什么會去納森島呢？據(jù)我們所知，你和島上的人，還有那神樹，似乎并沒有太深的淵源吧？”

“聽說李慕玄在那上面?！苯龅幕卮鹌届o直接。

屏幕上的線條紋絲不動。

“哦？”趙方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并未深究姜霄找李慕玄的動機，畢竟前兩天的“收緣”就表現(xiàn)出了一些情況。

“年輕人有這份心，很難得啊。那……你登島后，想必接觸了不少人和事吧？”

他話鋒一轉(zhuǎn)，語氣依舊溫和，卻拋出了更關(guān)鍵的問題。

“比如……耀星社的社長。據(jù)我們后來掌握的情況，這位社長，似乎就是一直在幕后操控馬仙洪的那位神秘人物？”

“小姜啊，這個情報非常關(guān)鍵。你是怎么……確認她身份的？還如此果斷的單刀赴會?！?

眼神緊盯著姜霄，溫和的笑容下是毫不放松的審視。

來了。

姜霄臉不紅心不跳的開始胡扯。

“是在島上抓住了她派出的手下得知，但是不清楚她派出傀儡的動機。”

死無對證，自然怎么說都行。

“原來是這樣……”

趙方旭手指在茶杯邊緣輕輕摩挲著，似乎完全接受了這個解釋。

他臉上依舊帶著笑，話鋒卻再次悄然轉(zhuǎn)向更核心的領(lǐng)域。

“說到馬仙洪啊?！壁w方旭的語氣變得更加隨意，像是在閑談中提起。

“他的神機百煉，小姜，你這段時間和他走得近……”

他頓了頓，笑容愈發(fā)溫和。

“……想必，對這門奇技，也有了不少心得吧？甚至……已經(jīng)掌握了？”

最后一個問題，溫和的語氣下，是毫不掩飾的試探——姜霄是否已經(jīng)掌控了“神機百煉”這門足以攪動風(fēng)云的八奇技？

如果是這樣的話，明面上姜霄身上可就背負了兩門八奇技。

房間里沉默了一瞬。

徐四目光灼灼地盯著姜霄。

監(jiān)控屏幕上的直線，依舊平穩(wěn)得令人疑惑。

姜霄迎上趙方旭溫和的目光。

“在他的指導(dǎo)下確實對煉器之道有了更深的理解。”

坦然承認收獲，卻巧妙地避開了“掌握”這個詞。

“若論‘掌握’……”姜霄微微搖頭，語氣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謙遜與坦誠。

“可惜煉器方面還是不擅長，距離精通還差得很遠?！?

既肯定了收獲，又明確否認了“掌握”。

趙方旭靜靜地聽著，臉上溫和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仿佛對這個答案早有預(yù)料，又或者根本不在意答案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