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鳳躲在王震球身后，看著姜霄那雙毫無情緒的眼睛，又驚又怒。

“你……你對掌門的遺藏做了什么？！”

她的手電光掃過那些仿佛又“舊”了幾分的殘破石壁刻痕。

唯有馮寶寶，依舊沉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姜霄，眉頭緊鎖，小巧的鼻翼微不可察地翕動了一下，好像聞道了什么難聞的味道。

姜霄的目光首先落在王震球那張因興奮而微微扭曲的臉上。

殺！

一個突兀的念頭，猛地從意識深處竄起。

【天威雷罡體】的紫色雷紋在皮膚下無聲游走，細微的噼啪聲中，毀滅的欲望蠢蠢欲動。

視線隨即鎖定了金鳳。

滅口！永絕后患！

捏死王震球，抹除金鳳，吞噬掉所有礙事的秘密……念頭如野火燎原。

靈臺中央，那方寸玉臺。

【靈臺方寸（淡金）】驟然光華流轉！

溫潤無形的清泉，瞬間沖刷過沸騰的識海。

那咆哮的惡念撞上這層玉澤光暈，如同滾油潑雪，玉臺穩固如山，將翻騰的三尸強行鎮壓。

靜！

一個意念如同磐石落下，借由【靈臺方寸】牢牢定住心神。

姜霄的瞳孔深處，玉澤光芒極快流轉，瞬間壓下了眼底翻涌的紫意。

這絕非他平日的冷靜權衡，更像是某種被強行喚醒的原始本能……是隨著六庫仙賊那狂飆猛進的命功一同被滋養壯大的三尸在作祟。

久遠的回憶涌上心頭，許多年前，在天下會那金碧輝煌的宴會廳外，這個狼狽不堪的小子，像條喪家之犬，卻死死攥著另一個更傻的女孩衣角不放的樣子。

天下會……風正豪的許諾……唾手可得的安穩……角落里那個傻乎乎的身影……

一幅幅畫面在姜霄識海中閃電般掠過。

老頭子醉醺醺的身影站在記憶里，那雙看透世情的眼睛，正靜靜地看著他姜霄。

為了自己煉心老頭子不惜硬撼哪都通，費盡周折，甚至讓自己這個弟子，在張楚嵐的少年時光里若即若離。

后來姜霄也反應過來，親自給張楚嵐創造一個“不被干預的選擇”機會，最后守在天下會……

不是為了護他……是為了讓他選。

剝掉所有算計，逼出骨子里的東西。

姜霄的瞳孔深處，那屬于【靈臺方寸】的溫潤玉澤極快地流轉了一下。

忽然明白了老頭子讓他看著張楚嵐長大的真正用意，不是保護，是觀察，是印證。

印證人在剝去所有浮華、算計、權衡之后，那點最本真的東西，是“妄念”的茍且，還是……“誠”的堅守？

張楚嵐在天下會，選擇了那個傻丫頭。

選擇了對自己誠實。

哪怕那選擇看起來愚蠢透頂。

曾經的自己與張靈玉一樣，拼命想扮演成“應該”成為的樣子，老頭子讓他看張楚嵐，看的就是這面“心鏡”！

鏡中塵埃落定，心相自明。

沉重的壓迫感潮水般退去，皮膚下游走的雷紋悄然隱沒。

王震球臉上的亢奮瞬間僵死，發生了什么？姜霄……收手了？為什么？！

張楚嵐捕捉到了那眼神從冰冷暴戾到澄澈洞悉的細微變化……

“球兒……”張楚嵐輕輕用身體撞了王震球一下，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不容置疑的警告。

“別動手?！?

眼神死死鎖住王震球。

姜霄眼皮微垂，目光從他們身上挪開，再無停留必要。邁開腳步，踩在碎石灰土上。

“嘎吱…嘎吱…”

腳步聲在寂靜中回蕩。

走到張楚嵐身邊，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言語。

張楚嵐再抬頭，姜霄的身影已消失在洞穴深處的黑暗甬道中。

……

夜風刮過窗戶，回到城郊的小院，黑燈瞎火。

姜霄盤腿坐在堂屋冰涼的水泥地上，登山包扔在墻角，沾滿了泥巴和碎葉子。

來不及打整。

眼一閉，心神沉下去。

槽位：4/4【天資縱橫（金）】、【天威雷罡體（淡金）】、【通天箓（金）】、【靈臺方寸（淡金）】

靈蘊：3030/60000 (10點/天)

【靈臺方寸（淡金）】像塊溫潤的玉印，穩穩鎮在意識中央。

姜霄睜開眼，眼神清亮，不見半點躁氣。

長長吐出一口氣，氣息又穩又勻。

這次進山，最大的賺頭不是那五萬靈蘊和新開的槽，是這身里里外外都理順了的底子。

“人身難得…”姜霄低語一句，想起洞口那四個字，又想起洞里石壁上磨得快沒了的刻痕。

那么之后的路……該怎么走呢……

之前‘何為誠’的主題，借張楚嵐這面鏡子，算是窺得門徑，知其緊要。

姜霄的目光落在外邊漆黑的院子中。

“‘何為人’？這才是通天谷留下的真正考題，也是修行路上更深的迷障?！?

前世今生加起來四十余載，大半在紅塵俗世中隨波逐流，為生計奔波，為瑣事煩憂，何曾真正靜下心來思考過“人”之本質？

即便如今踏入異人界，擁有了超凡力量，所思所想也多是如何掌控力量、規避風險、達成目的。

對于“人”本身這個宏大的命題，姜霄并無現成的答案。

‘何為人’……這不是靠翻檢前世那點模糊的‘觀眾’記憶就能輕易解答的。

需要更廣闊的視野和時間的沉淀。

所幸，并非毫無準備。

一部黑色的衛星電話出現在手中。

為了處理這個問題，姜霄其實早就做好了準備。

納森之行，無論他最終去或不去，以利亞這條線，就是他為“何為人”這個課題預留的一條關鍵路徑，一個主動的選擇余地。

“‘何為人’……”

窗外是無邊的夜色，姜霄的低語在寂靜的堂屋里消散。

這個命題太大，非朝夕可解。

那部黑色的衛星電話靜靜躺在掌心，這條線是預留的“活眼”。

但現在，還不是落子的時候。

眼下，有更緊迫的棋要下。

后續的暗堡事件，馬仙洪這個人才可不能讓他廢了。

介入的契機，就在那小子身上。

姜霄等了幾天。

算算時間，張楚嵐那貨應該已經帶著金鳳婆婆和那張意義不明的照片回到公司，正被徐三徐四按著頭寫報告，焦頭爛額。

拿起衛星電話，姜霄直接撥通了張楚嵐的號碼。

嘟…嘟…咔噠。

“喂？！誰?。俊睆埑沟穆曇羲查g炸響，背景音里是鍵盤噼啪響。

姜霄嘴角幾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是我?！苯龅穆曇粢琅f平穩，但少了幾分之前的疏離感。

電話那頭瞬間卡殼。

鍵盤聲停了。

“……臥槽？！”張楚嵐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

緊接著是椅子被撞開的刺耳摩擦聲和刻意壓低，帶著點賊兮兮味道的語調。

“霄…霄哥？！真的是你?。∧阏ο肫鸾o我打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