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初。

天空漆黑，大地如淵墟。

此時沒有凄厲的山風呼嘯，萬籟俱寂，荒涼氣息悄然彌漫。

在陶大勇的帶領(lǐng)下，一群石匠已經(jīng)吭吭哧哧，哼著山歌壯膽，朝土坡上的野廟走去。

他們提著燈籠照明，勉強看到腳下的路。

燈光只是離開數(shù)米，就會被黑暗無情吞噬。

如果是在昨天之前，他們絕對不會這么早出城，在荒野上走夜路是非常危險的事。

說不定會遇上什么事，一去不復返。

誰也不愿意把自己的性命當兒戲，就算出城，也至少等到辰時左右。

現(xiàn)在看著不遠處的野廟，那微弱的明黃燈光，雖然微弱，卻清晰可見。

只要看到野廟的燈光，石匠們就莫名感到安心，懼意盡消。

事實證明，他們一路來到野廟，無事發(fā)生。

打量著空地上的六塊大石，應該說巨石才對，石匠們都是嘖嘖稱奇。

想不明白這樣的巨石，是怎么從山上搬運過來，匪夷所思。

當聽到陶大勇繪聲繪色說出搬運巨石的過程，石匠們都是瞪大了眼睛，看向野廟時表情敬畏。

“開始吧，我們盡快把豐功碑和神像做好，報答守夜人。”

陶大勇說道。

石匠們應聲，然后開始分工合作，悶頭工作。

陶大勇手里拿著兩張紙，以及炭筆，進行指揮工作。

一張紙上畫著神像的形象，另一張紙上寫著豐功碑的碑文，這是昨天張乾交給他的，還詳細說明怎么雕刻。

昨天回到縣城，陶大勇只是把事情一說，就有很多石匠毛遂自薦，愿意幫忙。

大家都沒有談報酬的事。

如今縣城大半的石匠，都聚集在這里，拿著自己帶來的工具，熱火朝天的工作。

黑夜根本影響不到他們的熱情。

叮叮當當——

張乾在房間中修行，聽到外面?zhèn)鱽龛徥那宕囗懧暋?

抬頭看去，似乎看到石匠們摸黑工作不容易。

拿起青瓷燈盞，剔了剔燈芯，頓時光芒大盛，再把青瓷燈盞送出窗外。

燈盞冉冉飛起，來到野廟上方時，如朝陽初升，光芒璀璨。

周遭頓時大亮，土坡范圍纖毫畢現(xiàn)。

石匠們不用摸黑工作，一切清晰可見，不約而同停下動作，畢恭畢敬看向野廟某處。

張乾繼續(xù)修行，沒有再管石匠的事，很快外面再次傳來叮叮當當?shù)捻懧暎@次響聲變得更加密集了。

叮叮當當——

叮叮當當——

一直持續(xù)到晌午，石匠們停下來，吃飯休息。

休息過后又繼續(xù)，叮叮當當?shù)穆曇粼俅雾懫稹?

人多力量大，加上石匠們十分賣力。

僅一天時間，就把神像和豐功碑的模樣做出來，雖然還很粗糙，需要精雕細琢，不過已經(jīng)有模有樣。

張乾親自過來查看，暗忖縣城石匠的手藝好，就算沒有完成，神韻已經(jīng)出來了。

青崗石質(zhì)地堅硬，紋理漂亮，雕刻出來的神像也是特別好看，有細節(jié)。

烏木神像由于材質(zhì)有限，只能雕刻出聞太師身體部分，武器和坐騎都沒有。

這次石材充足，武器和坐騎也有了。

一丈來高的長髯道人神像，不怒自威，雙手分別握著蛟龍金鞭，身下坐著麒麟。

威風凜凜，詭邪辟易。

……

林捕頭來了，他是獨自過來的。

張乾這次倒沒有拒人千里，邀請對方到后院。

林捕頭來到后院，視線立即被五個紙?zhí)嫔砦。執(zhí)嫔磉€在畫保宅符，奮筆疾書。

到處都放著剛畫好，朱砂未干的保宅符。

林捕頭這次過來主要是說一下縣城發(fā)生的事，以及有事想請張乾幫忙。

在土司家族滅掉后，秦縣令很果斷，迅速下令控制事態(tài)，把剩下的土司族人抓的抓的，殺的殺的。

連埋在縣衙的爪牙也陸續(xù)清理了，主簿嚴毅言都被關(guān)押起來。

其實縣丞宋驊也有問題，以前沒少與土司勾勾搭搭，關(guān)系匪淺，但由于沒有證據(jù)，加上宋驊在州府那邊有些關(guān)系，只能作罷。

秦縣令已經(jīng)把此事上奏給朝廷，并在奏折中大加表揚守夜人張乾的貢獻，捍衛(wèi)了朝廷的威嚴。

“這些話就不必多說了。”

張乾直視著林捕頭眼睛，打斷道。

林捕頭有種被看穿了的感覺，有些心虛，在他來之前，其實被秦縣令交代過一番。

盡管秦縣令沒有明說，但意思很明顯。

林捕頭性格耿直，其實不想做這些蠅營狗茍的事，但秦縣令畢竟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有提攜之恩。

只能說身在官場之中，有些人情世故是避免不了的。

“抱歉。”

“沒事，你這次過來是有事找我?guī)兔Π伞！?

“是的，在土司覆滅后，縣衙發(fā)現(xiàn)從以前開始，就有很多事件被刻意隱瞞下來，其中最多的是失蹤案，

我懷疑土司與群山中的妖邪有勾結(jié)，拿百姓當祭品，還有拜邪人在暗中祭祀邪神。”

林捕頭表情嚴肅道。

張乾點頭，對此并不意外。

其實土司大族豈止是與山中妖邪有勾結(jié)，更與南蠻有勾結(jié)。

張乾雖然知道，不過如今土司已經(jīng)覆滅，說與不說意義不大。

邊陲之地朝廷鞭長莫及，疏于管理，有妖邪，拜邪人在此興風作浪很正常。

比如苗穎穎。

她是如何成為拜邪人的，顯然不可能無師自通，必然是有人引導。

是誰引導？

林捕頭正在調(diào)查這些事，已經(jīng)查到一些眉目，但不管是妖邪，還是拜邪人都十分強大，遠不是學了點旁門左道手段的他可以應付。

需要守夜人出手。

“縣尉掌管著元潭縣的兵力，應該有職責鎮(zhèn)壓妖邪，他對此有做過什么嗎。”

張乾忽然問道。

林捕頭表情微沉：“周縣尉其實與土司關(guān)系匪淺，還納了陳家女子為妾，但對方掌握兩千兵力，秦縣令不敢拿對方怎樣，

只要對方以后盡忠職守，以前的事可以當作沒有發(fā)生過。”

張乾明白了，對方此前根本沒有盡忠職守，但是忌憚對方手里的兵力，沒敢拿對方怎樣。

邊陲之地的縣尉權(quán)力極大，為了阻止黑夜侵蝕，外族入侵，朝廷特許，手底下人強馬壯。

普通縣令根本管不了邊陲縣尉，需要仰其鼻息。

“如果我出手殺了周縣尉，會怎樣？”

林捕頭聞言大駭，眼皮直跳，以為張乾是想要斬草除根，以絕后患。

但沒有證據(jù)，就直接把縣尉殺了，這事非常麻煩，真不知道如何善后。

其實就算有證據(jù)，想要拿下縣尉這樣的邊陲大吏，也很麻煩。

其身后必然有人，大概率會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我就是隨便說說，不必在意。”

張乾敷衍過去。